所有人,都是一驚。


    隻有柴霄,早就聽出這是少傅的聲音,立即迎上前去。


    “先生,您回來了!”


    來人,正是蘇仲景!


    從站在東鼓樓擊響第一通鼓,向全城喊話後,也就短短四刻時間,他已全部布置停當。


    安排眾人搭台,擺設天、地、人場,每隔一刻繼續擊鼓喊話,令百姓周知。


    另外三座鍾鼓樓,照此辦理。


    在別人看起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這位少傅舉重若輕,擺布調度,一一推進。


    將賢,則兵勇。


    帥智,則士強。


    反過來,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柴霄每次看到蘇仲景,都會感歎。


    造物主為你關上一扇門,總會同時打開一扇窗。


    還真是這樣!


    穿越成這個草包得不能再草包的九皇子,太令人無語!


    這扇門,關得死死的!


    甚至整個肥胖身子把門縫全堵上了,連一道光都透不過來!


    而少傅蘇仲景,有伏龍鳳雛之才,而且保持質樸本心。


    得此一人,可得天下!


    這是多麽寬敞而透亮的窗戶!


    簡直是巨大無比的落地窗!


    眼見換上一身祭祀禮服的蘇仲景,麵龐清瘦,劍眉斜插入鬢,雙眸深邃,宛如夜空閃爍寒星。


    行走之時,更顯儒雅非凡。


    衣袂飄拂,須髯輕動,如山間清風,自在灑脫。


    舉手投足之間,又帶著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場。


    或許,這就叫“名相風姿”!


    大唐及之前,有伊尹、周公旦、管仲、張良、蕭何、諸葛亮、房玄齡、杜如晦,狄仁傑。


    大唐之後,有王安石、歐陽修、劉伯溫、張居正、張廷玉。


    個個大名,如雷貫耳。


    如果穿越後的這段曆史,會被記錄。


    相信蘇仲景一定能與他們同列。


    柴霄這時衝荷韻使了一個眼色。


    荷韻會意,輕施萬福之禮,轉身走了。


    蘇仲景走到石桌之前,也不客氣,拿起樹枝,徑直指向城防圖上的外城護城河。


    “君上想安排的五十人,是準備去這兒吧?”


    柴霄一聽,如同被閃電擊中,愣在原地。


    急忙看了看左右。


    還好,蘭芷和衛士們知道少傅前來,肯定與君上有要事相商,都遠遠退開了。


    蘇仲景笑了。


    “怎麽?是我這隻君上的肚裏蛔蟲猜得不對?還是君上另有想法?”


    柴霄急忙擺手。


    “先生!您可不是蛔蟲!要說當蛔蟲,也隻能是我來當!”


    “我來猜猜,先生所指的這個地方,為何需要安排人去,可好?”


    蘇仲景攤了攤手,把樹枝交到他手裏。


    “反客為主!”


    “君上請!”


    你是君上,你說了算!


    柴霄強行摁下心頭震撼,緩緩平複情緒。


    其實,從東鼓樓回來之後,就一直在想。


    這個撒開腳丫子就跑的二皇子柴火,真就這麽“灰溜溜”走掉了?


    將心比心!


    如果我是這位地位如日中天的“八珠親王”,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善罷甘休。


    雖然,此番前來傳旨,“套”老九入坑的目的已經達到。


    但像這種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的人,不能按一般人的心態來衡量。


    不說別的,就衝沒得到饞得他直流口水的荷韻、蘭芷二美,隻得到了四大美人繡麵抱枕。


    心裏這道“氣坎”,肯定過不去。


    錙銖必較之人,定有非比尋常之妖。


    而能夠作妖的地方,無外乎三處。


    人,物,事。


    對於人。


    黃門侍郎黃仲永,隻是“暗子”中的一個。


    能夠在大許君上剪掉荷韻、蘭芷二女的一縷頭發,準備讓她們侍寢的第一時間,就趕來堵門。


    收買一個黃仲永,顯然遠遠不夠。


    現在看來,禁軍統領項守約,應該算一個。


    正如眼前這張城防圖顯示,從外城門到王公府,各種明暗哨,想要傳遞消息,非常容易。


    當然,進入到王公府之內,就歸屬姚進管轄四百驍衛負責。


    也就是說,這四百最為近身的“內衛”,也有人被收買成為“暗子”,做了內鬼。


    這才是最為致命的心腹大患。


    但是,正因為致命,說明二皇子在這方麵所花心思不少。


    那就不著急動,免得打草驚蛇。


    等其慢慢現身,再連根拔起!


    或者將計就計,用其作為反間,傳遞假消息,讓“柴火”引火燒自己。


    對於物。


    二皇子會采用何物來搗亂?


    金、木、水、火、土。


    還真不好猜!


    對於事。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慶賀免於水患的“既祭又樂”,天地人場。


    如果二皇子沒走遠,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要想在這事上搗亂,用什麽最有力度呢?


    在心裏和嘴裏同時念叨“金木水火土”和“天地人”二十遍之後,柴霄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一個狠絕至極的想法!


    少傅說過,黃河侵淮,在泰州拐彎,往亳州方向而去,不再對大許構成威脅。


    隻要盯住近日降雨,不致流經城內的穎河水位暴漲,大許可免水患!


    二皇子之前明明知道形勢,卻故意隱瞞不提,仍然說大許麵臨危險。


    就是想讓草包老九“入坑”!


    如今已入坑,大許這些天也一直放晴,沒雨,穎河水位平穩。


    老天保佑,不降災,看上去一派祥和,平安無事。


    可要是“人為”而非“天災”呢!


    城防圖上標注的護城河,來源上遊正是穿城而過的穎河。


    如果夠壞,用土石堵住穎河進入外城的入口。


    等憋到一定水位時,突然推開土石!


    大水憑借落差,快速衝入護城河內,必然造成“洪水襲城之危”!


    雖然,這種“危”是極其短暫的。


    因為穎河並未漲水,相對平緩,現在離午時開祭也僅有四刻左右時間,憋不了多少水量。


    大水衝下來之後,要不了兩三刻,就會逐漸被護城河以下的水係化解。


    但是,隻要造成這種“危”,哪怕隻有片刻,就足以導致極大恐慌。


    堂堂的大許君上,正領著少傅、雲淑妃、文武眾將官,還有老者童子,隆重祭天。


    感恩上蒼,謝天謝地謝人,讓大許免於水患。


    還沒感恩、道謝完呢,洶湧大水就撲麵而來!


    這不是狂打臉麽?


    這時,再使一點小壞,找一兩個人身著便裝,先藏在角落,一見此景,立即出來大喊。


    “快跑啊!”


    “洪水來啦!”


    “上蒼,根本不是眷顧大許,而是要實施天罰啊!”


    “還以為新立君上是大福星,沒想到是徹徹底底的大災星啊!”


    這麽一喊,鼓樓上肯定亂成一團,像沒頭蒼蠅一樣。


    到時候,孩子喊,老人哭,青壯年奪路而逃。


    你擠我,我踩他。


    踩踏導致嚴重傷亡,再從鼓樓上掉下幾個去。


    那可就真是由喜轉悲,一下從天堂到地獄了!


    此計一旦得逞,那二皇子的嘴,一定笑得咧到天上去。


    試問今日大齊,誰敢比我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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