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第一,雲參將為何要把事情做得天下皆知?現在的楊應龍幾乎可以說是一手遮天,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想辦法隱藏在暗處伺機行動嗎?”


    “第二,雖然雲參將的官印是真的,官身也是真的,履曆更是真得不能再真。但他是崇禎年的參將,不是萬曆年的參將。朝廷的卷宗裏並沒有他的名字。他以參將的名號行事,是否容易節外生枝?”


    “第三,雲參將究竟打算以什麽途徑,來獲取打倒楊應龍的力量。”


    “就這些?”


    “唔,暫時就這些。”


    “雲參將打的主意,想來就是學那蘇秦張儀,以合縱連橫之法,遊說各大土司,結成對抗楊應龍的聯盟。”


    “此方世界的大明朝廷對楊應龍可以說是束手無策,加上北方織田信長拖住了大明的十萬精銳之師,這就導致了西南之地的各大土司紛紛選擇騎牆觀望。”


    烏撒土司點了點頭,對於這些同行的尿性,自己一貫熟悉,這是他們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曆史上,這些土司積極備戰,和官軍一起,針對楊應龍結成了天羅地網的絞殺之勢,也就導致了楊應龍的覆滅。”


    “但是在此方世界,他們則首鼠兩端,態度好點的聽調不聽宣,態度差的直接裝死。”


    烏撒土司道:“所以雲參將是要遊說這些土司結成聯盟?可是這談何容易?”


    “所以,他需要做一些事打響自己的名號。這火燒田宅,恐怕隻是第一件。他還會不斷地做出挑戰楊應龍尊嚴的事情,來彰顯自己的實力和意誌。直到西南大地所有的土司都相信他有足夠的決心挑戰楊應龍為止。”


    “至於那大明參將的身份真假,隻要有足夠多的人相信他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


    烏撒土司登時醒悟:“現在那些梵淨山的和尚,已經相信他是真的大明參將了。”


    “沒錯,這些和尚隨雲參將火燒田宅以後,這銅仁府顯然是待不下去了。而在老夫看來,這雲參將從頭到尾都沒有占領銅仁府的意思。因此這一百無路可退,且又與楊應龍素有仇怨的僧兵,將會隨雲參將一起,深入大明西南各大土司領,完成遊說各方土司的重任。”


    一旁的永順土司接口道:“同樣是刀客,我倒是可以理解雲參將的想法。心有猛虎,無拘無束,雲崢是一個很純粹的武人。”


    “可是——”烏撒土司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哪怕雲參將讓自己的名字天下皆知,這樣一個個地去遊說,一百天也不夠吧。”


    “有一個勢力,其實比雲參將更著急土司結盟的事情,此方世界的楊應龍如此強勢,大有號令西南群雄的架勢,這顯然會讓這個以貴州第一土司自居的豪門深感不安。”


    烏撒土司瞬間想到了答案:“水西安氏?”


    “不錯,水西安氏,貴州四大土司中最為古老的存在,其先祖據說曾經幫諸葛亮平定南蠻。水西安氏實力雖然不及播州楊氏,但是底蘊深厚,關係網盤根錯節,其潛藏在水下的勢力可以說深不見底。”


    “雲參將此行,沿途不管會經過多少區域,其目的地之一,必定包括了水西。”


    然而此時雲崢的內心,卻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平靜。


    通過對田家人的盤問,雲崢進一步獲得了更多這個世界的信息。


    用一句話總結就是:


    危機四伏、撲朔迷離。


    首先是織田信長的意外崛起,已知織田信長在朝鮮築起山城三百六十五座,拖住了大明的十萬精銳野戰軍,這就使得大明朝廷根本就無力幹涉播州事務。


    (而且真正危險的是,不同於自大的豐臣秀吉,這織田信長在朝鮮搞了那麽多違章建築,也把萬曆朝的五大名將——川中劉鋌、廣東陳璘、雲南鄧子龍、寧夏麻貴、遼東李如梅盡數拖在了北方。)


    (剩下的那些無名下將可不是老楊的對手,我記得兩年後童元鎮率領三萬野戰軍,可是直接被老楊打得全軍覆沒。)


    在這樣的外部條件下,別說曆史上位列“萬曆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役要等到兩年後才發生,在此方世界,有沒有播州之役都是個問題。


    萬曆畢竟不是崇禎,未必有那個決心與強敵進行兩線開戰。畢竟晚年的萬曆,麵對糜爛的遼東局勢,便選擇了擺爛。


    因此來自大明朝軍方的支持,已經指望不上了。


    此外,雲崢已經通過之前對田府眾人的審問得知,此方世界的楊應龍已經將大明西南的錦衣衛連根拔起,也就是說,雲崢好不容易從錦衣衛係統癱瘓的崇禎年“穿越”到萬曆年,他這個千戶依然要麵臨找不到組織的困境。


    而錦衣衛係統的覆滅,也就意味著他無法在貴州得到任何來自官方的情報支持。


    (情報層麵也是兩眼一抹黑,就像是在暗室裏行走。)


    更重要的,他在這個世界那麽久,都沒有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葉嘯天。


    這是一個沒有葉天王的世界。


    (可惜了,原本還想借此機會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風采的。)


    哪怕是眼前,眾人都麵臨著一個巨大的危機。


    銅仁府田家的真正主力,並不在城內,而在城外。


    投靠楊應龍之後,田家也算是一條道走到黑,不可能不深度參與楊應龍謀逆之事,因此這些年來陸續將一些產業變賣,以此招兵買馬。


    這銅仁府城外,便坐落著一座田家的重要據點——“田家堡”,人稱鬼堡。


    雲崢從這些田府俘虜口中得知,這鬼堡說是堡,其實是依山而建,在山體中打出石窟,宛如迷宮,易守難攻;令雲崢想起穿越前看的某本網絡小說裏的鬼王宗岩洞。


    而在這鬼堡之內,竟然盤踞著上千名江湖好漢,這些都是田家大小姐,小名雌鳳的田翎雨為她的夫君楊應龍精心挑選的精銳,在戰場上人人皆有以一當十之勇,若是尋常的江湖鬥毆則更是砍瓜切菜。


    此時,雲崢一行人將銅仁府內的田宅燒殺一空,更是公然將屍首堆成京觀,想來明天就會遭到這一批精銳好手的全力追殺。


    “很好。”


    雲崢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笑意,並不能從外界明顯感到他的興奮,但是——


    血脈似乎燃燒了起來。


    (很久沒有這種在陰陽界間遊走的感覺了,這才是我渴望的,刀光劍影,生死無常的戰場啊!)


    七年的征戰生涯讓雲崢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戰士,他並不渴望殺戮和鮮血,更厭惡戰亂和破壞,但是他的身體卻依然會因為未知挑戰的降臨而感到興奮、顫抖。


    勝不妄喜,敗不惶餒,胸中有激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對他而言,沒有挑戰的人生是索然無味的。倘若沒有經過挑戰就獲得了勝利,就如同盜竊般,是一種令人羞恥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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