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先生不得不承認,盡管這些年來多次在雲崢手中吃虧,但是這一次,依然低估了對手。


    為什麽雲崢能猜到水西四俊在這個世界有著超乎想象的力量?


    是否雲崢在一開始就猜出了這個世界的某些真相?


    又或者,是那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安立桐在背後搞鬼?


    (我確實低估了雲崢,但是雲崢也低估了我們,他精心布置的殺局,沒能殺掉我們任何一人。)


    (而且,這樣重要的布局,雲崢不可能不就近坐鎮。隻要找到雲崢,我就可以以力破巧。)


    文大先生給了文二先生一個眼神。


    文大先生性格沉穩,而文二先生卻異常輕浮。兩人的性格可謂是天差地別。


    但是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同胞兄弟,更是多年以來的戰友,自有一股外人難以理解的默契。


    文二先生很快地讀懂了文大先生的眼神:擒賊擒王。


    伴隨著嘈雜的腳步聲,上百名礦工第一時間趕到這個一片狼藉的爆炸現場,他們手持鐵鍬,將崔軒亮團團包圍。


    崔軒亮的全身被彈片撕割得傷痕累累,鮮血如泉湧般不斷從他的傷口噴濺、滑落,最終匯聚成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流。


    礦工們難以想象,一個人可以同時流那麽多血。更加難以想象,一個人流了那麽多血,居然還能站立不倒。


    會流那麽多血,是因為崔軒亮被彈片割破了不知道多少條血管,此刻,他的身體就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篩子,溫熱的鮮血如同細流般不斷滲出,汩汩流淌。


    流了這麽多血還沒死,是因為崔軒亮有著特殊的體質,很多時候,哪怕他自己想死都不容易做到。


    崔軒亮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在拉動一個巨大的風箱,伴隨著他的呼吸聲,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為之震顫。


    這一詭異而駭人的場景,讓在場的所有礦工心中都湧起了一股難以名狀的驚懼,他們麵麵相覷,卻無人敢邁出一步向前。


    不一會兒,聽到爆炸聲響後聞訊而來的宋襄翎,也帶著數十名苗刀武士趕到了現場。看著渾身鮮血淋漓,被眾人團團包圍的崔軒亮,宋襄翎不禁張了張嘴。


    宋襄翎帶來的苗刀武士們,頭戴六瓣合縫圓筒小帽、身著紅背甲,竟是一群捕快。在這雲貴地界,捕快用的腰刀,也與中原大為不同。


    在這蘆笙縣地界,作為蘆笙縣縣令的小舅子,宋襄翎的官麵身份,乃是本縣的捕頭。


    比宋襄翎略晚一步到場的是林登萬和一個大胡子礦主,他們這次帶來的卻不僅僅是之前在酒肆門前襲擊水西四獸的弩箭隊,還有數位手持三四米大槍的鐵甲騎士作前鋒。


    一位鐵甲騎士一見崔軒亮,便猛然加速,勢不可擋地衝鋒而來,他手中的長槍閃爍著寒光,直指崔軒亮,仿佛要將他釘在地上一樣。


    鐵甲騎士不斷逼近,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鐵甲騎士速度之快猶如狂風驟雨,手中的長槍蓄勢待發,就欲將崔軒亮一舉穿透。


    就在這時,崔軒亮動了。他閃電般出手,竟精準無誤地一把握住了疾馳而來的長槍槍杆。


    緊接著,他腰部猛一發力,肌肉緊繃,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竟意圖憑借一己之力,將這勇猛衝鋒的鐵甲騎士硬生生地從疾馳的戰馬上拽落下來。


    宋襄翎不由駭然:這是何等驚人的神力?


    眼看那鐵甲騎士坐立不穩,即將從戰馬上被崔軒亮硬生生拽落,林登萬臉色也是一變,立時下令弓弩隊發動齊射。


    箭矢如雨,向著崔軒亮傾瀉,這一次,箭矢卻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紛紛沒入崔軒亮的體內,很快就把崔軒亮紮成了一個刺蝟。


    (結束了嗎?)


    所有人都默默地想著。


    當然,還沒有。


    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身上更是插滿箭矢,然而崔軒亮卻如同毫無痛覺一般,行動絲毫沒有被外部的攻擊所遲滯。隻見他猛然發力,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他體內迸發而出,竟硬生生地將那名鐵甲騎士從疾馳的戰馬上拽了下來。


    騎士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弧線,重重地摔落在地,伴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塵土飛揚。


    待塵埃落定,隻見那騎士如同沒有骨頭般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宋襄翎看得目瞪口呆。


    那大胡子礦主的臉色也是陰沉無比,顯然,培養這樣一名鐵甲騎士,不說多少耗費的人力、物力,能夠成為鐵甲騎士的,本身就是核心的礦丁,這才是最寶貴的資源。


    煙塵滾滾之中,剩下的五名鐵甲騎士如同怒濤奔湧般,向崔軒亮發起了集群衝鋒。


    文大先生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前方,隻見那裏傲然站立著一個身穿大明三品武官官服,手持七星寶刀的身影。


    詩雲:骨重神寒天廟器,一身嘯傲萬裏霜。


    是雲崢!


    文大先生的心髒突然開始狂跳:隻要殺了雲崢,不但可以順利完成這次秘境,還能從此解決一個世間大敵!


    文二先生也注意到了雲崢的存在,他遞給了文大先生一個眼神,意思是:“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何況跟姓雲的也不需講什麽武德,這一次,咱們並肩子上!”


    與此同時,那剩下的五名騎士也衝到了崔軒亮的近前,五根長槍如同五條怒龍,從四麵八方封死了他的一切轉圜餘地。


    卻見崔軒亮將身軀向地麵一躺,射入他體內的利箭被一種無形的力道盡數哢嚓折斷,僅餘箭頭在內。


    他如被一股無形力量淩空托舉,竟仰臥著飆飛起來,直接避開攢刺而來的五道長槍,身形平滑掠過馬首,雙足一踹,直接將一名騎士踢得墜鞍落馬。


    這是自腰背雙腿全麵發力,與地麵相衝,獲得一個反衝之力,而後淩空平移。


    現實之中,崔軒亮斷無這麽強的生命力和韌性,也使不出這樣的招式。


    雖然身軀依然是個血人,但崔軒亮渾身傷口已迅速停止繼續流血,他在馬上一個旋身,便馭著高頭大馬,策馬而去,而那名墜馬的騎士,則被自己的戰馬踏中胸膛,胸甲凹陷,肋骨破碎,口吐鮮血,斃命當場!


    文家兄弟急追而去。


    大胡子礦主與宋襄翎互相對視,都有點傻了眼。


    宋襄翎本想令眾捕快並肩子夾攻,但崔軒亮竟奪馬而走。


    林登萬林礦長卻是露出一絲壞笑,招了招手,麾下眾礦工卻是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批火繩槍來,當下蹲身齊射。


    宋襄翎當下驚道:“老林,你這礦裏,也未免忒臥虎藏龍了罷!”


    長長的槍管火舌噴吐,鉛彈呼嘯而出,密集如雨,直接打在那逸馬的馬臀、馬腿之上,崔軒亮所奪那匹高頭大馬當下吃痛跪下,將崔軒亮掀翻於地。


    崔軒亮後背、屁股也吃了兩彈。


    之前那些箭矢都被他以硬功頂住,不得深入,其實隻是不致命的皮肉傷。然而鉛彈衝擊之力遠超利箭,直接打進脊骨髖骨,痛得連素來勇悍的崔軒亮也不由齜牙咧嘴,渾身脫力,被文二先生一把抱住。


    雲崢閑庭信步地向幾人走去,神色如常道:“幾位老朋友,好久不見。那些枉死在各位手下的冤魂,已經托本將尋訪各位許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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