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劍門關下。


    一位身穿布麵甲,頭戴鑲金紅纓鬥笠盔,騎著高頭大馬的粗豪武將,緩緩催動馬匹前行。


    此人大臂發達,肌肉隆起,右手比左手更粗,肩寬腰細,形成一個完美的倒三角形,顯得極為健美,腿部卻有些不足,短了一些,或許是因為長期乘馬的緣故,有一點羅圈腿。


    他麵龐生得鳳眼大耳,頗有福相,看五官時,二十年前應當也曾是個美少年。但多年的沙場風霜磨糙了氣質,既長且細的雙目放在粗糲的麵容上反而顯得陰鷙凶惡起來。


    “這就是劍門關哈。”武將用流利的漢文對一旁的少年道:“聽說這是漢人地麵上數一的天險,還要遠勝過咱們的赫圖阿拉。有個老夫子曾念過詩,說什麽‘把斷劍門燒棧道,蜀中別是一乾坤’。”


    “褚英,你看這劍門關究竟如何?是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若能為我所用,何愁西南戰事不平。”


    少年容顏清秀,倒像是中年武將年輕時該有的樣子。


    “阿瑪不要多言,恐惹疑心!”褚英急道:“要與咱們協同作戰的,可不是遼東李家。”


    “哈哈哈哈哈……”武將爽朗大笑:“無妨,一支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四川巡撫李化龍大人,過去曾做過遼東巡撫,與我們家也有舊交。你阿瑪是正二品的龍虎將軍,為國家出生入死,浴血多年,如今又南下千裏,為他們漢人皇帝打仗,終不得虧待了咱們。”


    此刻,楊應龍絕不知道,不但雲崢拒絕了他的招撫,另一支神秘而強大的軍隊,也從北方邊境南下,正向他徐徐逼近。這支力量,很可能比真正曆史上剿滅他的五大名將更為可怕。


    當然,如果雲崢得知此人出現,也將大驚失色。建州狼騎乃是他最大的心魔之一,而這位漢名李如彘的大明龍虎將軍,正是馬踏十方的建州狼騎之締造者!


    此前,建州騎兵就曾請求進入朝鮮作戰,被明廷拒絕,原因大抵是擔心建州部立威之後,進一步擴大在東北地區的影響力。


    然而在這個幻境世界中,由於織田信長將劉鋌、陳璘、鄧子龍、麻貴、李如梅這五大名將都拖在了朝鮮,南線麵對楊應龍無兵將可用,朝廷終究是做出了調建州狼騎入關,討伐楊應龍的決斷。


    也就是說,這一場平播州之戰,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就在雲崢精銳盡出,取得對楊榮的慘勝的當口,一頭始終隱藏在深海中的巨鯊,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身形和獠牙。


    本朝初年,明成祖朱棣終結了思州田氏對黔中地區八百餘年的統治,並在原思州地界上設立了八府,分別為:思南府、思州府、新化府、鎮遠府、烏羅府、石阡府、黎平府、銅仁府。


    近段時間被明朝官方稱之為“雲崢之亂”的針對楊榮的礦工起事,主要就是發生在這八府之地。


    楊應龍畢竟名義上是楊榮的結義兄弟,在他統治的播州地界,斷然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礦主敢於當這個出頭鳥。


    至於水西、水東的領地,雖然有一些對雲崢事業的零星響應,但是雲崢顯然無法探入這兩家千年豪門的勢力範圍。


    在這八府之中,石阡府看似並不顯眼。但是此刻,卻有一股駭人的低氣壓將整個石阡府籠罩其中。


    這一切皆是因為:石阡府正好位於烏江水係與沅江水係的分水嶺上,從偏橋直到播州的驛路要通過該地,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石阡府正好位於播州宣慰司和銅仁府之間。而此時的銅仁府,隱隱有被雲崢打造成大本營的趨勢。


    李萬財冷汗涔涔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李萬財是石阡府最大的礦場主,人稱“金石巨擘”,坐擁著無數礦藏,家財萬貫,是當地首屈一指的人物。


    但是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以自己的見識,也從未見過如此美麗,且如此致命的女人。


    一刻鍾前,李萬財正於府邸中設宴款待賓客,而這位輕盈柔美、宛若扶風弱柳的女子,則是在場中翩翩起舞,為眾人獻上曼妙舞姿,手中的琵琶仿佛有了生命,隨著她的動作翻飛,時而輕撥琴弦,發出清泉流響;時而重掃弦麵,激蕩起萬馬奔騰。


    宛如人琴合一一般,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與琵琶的音符完美融合,賓客們無不為之傾倒,紛紛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誰料就在這一刻,這女子竟自琵琶中抽出一柄細長利劍,劍光如龍,在李萬財驚愕而猝不及防的目光注視之下,劍影交錯,寒芒四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鮮血四濺中,將在座的賓客逐一刺倒。


    事發得過於突然,以至於當現場賓客全都倒在血泊之中的時候,李萬財還沉浸在女子如嬌花照水般的美貌之中。


    “楊天王讓我給李礦主帶句話。”那女子開口了,聲音嬌媚動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李萬財頓時癱倒在太師椅上,他從未想過,楊應龍彰顯態度的方式竟如此迅捷,如此霸道,如此不留餘地。


    他並未隨雲崢去參與征討楊榮的決戰,不僅是他,因為靠近播州的緣故,整個石阡府的礦主都在這緊要關頭選擇了騎牆。


    不僅是因為懾於楊應龍的凶威,更是因為,楊應龍將原思州田氏的大小姐田翎羽扶為正室,為此更是不惜將自己的發妻張氏滅門,可見其對原思州地界的誌在必得,這便讓這些靠近播州的礦主心中存有一絲猶疑。


    卻不曾想,楊應龍會以這種殘酷的手段,表達他對自己騎牆的不滿。


    這位楊天王的態度顯而易見——本王要的是絕對的服從。


    隻是李礦主有件事情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楊應龍之前一副默認雲崢在貴州鬧事的樣子——這也是眾礦主敢於騎牆的原因,此刻卻在雲崢與楊榮決戰的時候突然出手?以楊應龍的實力,真想對付雲崢,還需要趁他不備偷襲嗎?退一萬步講,若是楊應龍忌憚雲崢,那為什麽早不出手,將他扼殺在萌芽裏?


    是否發生了什麽未知的變化,促使楊應龍改變了對雲崢的態度?


    李礦主雖然有些憑空揣測,但是無疑說中了一些事實。


    實際上此時不僅是石阡府,那些曾經與雲崢一起起事的勢力,隻要是位於播州楊氏可以投射範圍,都在近日迎來了致命的不速之客。


    這些不速之客無一例外都在表達一個態度:臣服,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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