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琛騎車,宋意坐在後座。


    很多年沒坐過這種自行車,她不太習慣,猶豫了半天,選擇將手搭在商琛肩上。


    商琛兩條長腿蹬動自行車:“去哪?”


    宋意被顛了一下,上身狠狠撞到商琛背上,不由痛呼出聲,“能……麻煩你慢點嗎?”


    商琛感到宋意的柔軟緊緊貼在自己的背上,像兩坨棉花,墨眸瞬間變暗,說話的聲音也啞了兩分:“路不平。去哪?”


    宋意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縣上。”


    商琛騎著自行車往縣上走。


    這種二八杠騎起來很費力,更別提帶著一個成年人,他卻輕鬆自如,連呼吸都沒有變。


    宋意看著商琛的背影,思緒漸漸飄遠。


    上一世,自覺愧對商琛,她沒好意思親自出麵提退婚,讓她媽去找的商琛。


    那天晚上,她睡到半夜,被人搖醒。


    睜開眼,看到商琛站在床前,雙眸沉沉地望著她。


    她嚇壞了,差點叫出聲,被商琛捂住了嘴。


    商琛問她是不是真的要退婚。


    她當時又氣又怕,眼淚都快出來了,嗚咽著點頭。


    商琛沒有說什麽,最後看了她一眼,就跳出窗戶走了。


    現在想起來,那會商琛看見她怕他,應該是有點難過的。


    但是他平常看她的眼神那麽凶,又半夜爬窗進來,她怎麽可能不怕。


    後來再聽到他的消息是從鄰居嘴裏,原來他當了兵,在一場追捕行動中英勇犧牲了。


    那年,他三十歲。


    當時她惆悵了很久。


    “商琛,你要去當兵嗎?”


    遲疑了半天,宋意還是問出口。


    商琛回頭,淡冷目光從她臉上掃過:“你聽誰說的?”


    宋意暗道一聲糟糕,她忘記了,現在她和商琛交情不深,這件事他也沒有對人提起過,照常理,她是不應該知道的。


    她抓著商琛衣服的指尖不由收緊,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鄉裏好多人要去,所以我才問一下。”


    商琛不置可否。


    宋意怕多說多錯,但還是勸道:“我覺得當兵挺好的,但也很危險,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上一世她對不起商琛,這一世,她想幫他逃過英年早逝的命運。


    商琛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半個小時後,兩人到了巨野縣。


    看著低矮的房屋,陌生的街道,挑著擔子來來回回的人群,宋意懵了。


    她不記得她爸上工的地方了。


    商琛將自行車鎖好,請相熟的供銷社老板幫忙招呼著,回身看見滿臉茫然的宋意,目光不由變柔,“怎麽?”


    宋意焦急,“我要找我爸,但是我不記得他在哪上工了。”


    商琛了然,“跟我來。”


    宋意微愣,“你知道?”


    商琛道:“來縣上的時候撞見過宋叔幾次。”


    宋意急步往前走,“那你快點帶我過去,我怕遲了趕不上。”


    商琛目光從宋意抓著自己的小手上滑過,反抓住,“走錯了,這邊。”


    男人的手常比她大了整整一倍,骨節分明,結實有力,掌心帶著薄繭,和她的柔嫩成了顯明對比。


    宋意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把手抽回來,不自在地在腿上蹭了蹭,“我……我自己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商琛的手心很燙,剛剛兩人交握那一下,熱度似乎從常心傳到她心裏,令她怪異至極。


    宋興民上工的在西街,從這裏走過去大概十分鍾。


    宋意怕趕不上,步子邁得又大又急。


    商琛沒有錯過宋意臉上的焦急,眉心滑過淡淡的疑惑。


    緊趕慢趕,差不多快十二點的時候,宋意終於看見完好無缺的宋興民。


    她眉間升起喜意,正打算喊一聲,卻看見原本靠在牆上的木材開始傾倒,如泰山壓頂般朝著蹲在一旁的宋興民壓去。


    原本的喊聲化成驚呼,宋意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極度的驚恐下,她以為自己是在喊,其實卻細如蚊呐,“爸……快跑……”


    就在這時,一道矯健如獵豹的身影衝出去,在木材即將砸到宋興民的那一秒,抱著他滾到了一邊。


    砰——


    木材落下,紛紛砸到商琛背上的同時,也有一根重重砸在宋興民的腳上。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商琛半跪到地上護著宋興民,五官扭曲。


    宋興民好些,但是同樣捂著腳脖子,臉色發白。


    宋意眼淚猛地湧了上來,雙腿軟得像麵條,跌跌撞撞跑過去,“爸,商琛,你們怎麽樣?”


    宋興民把壓在腿上的木材推到一邊,嘶聲道:“我沒事。你快看看小商。”


    說完,他還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旁邊倒著的木材。


    這些木材幾百斤重,如果不是小商,他不敢想像自己會怎麽樣。


    宋意鬆了口氣,扶起商琛的同時,將他的衣服卷起來。


    看到橫跨整個後背,幾乎巴掌寬的傷痕,頓時眉心直跳。


    她沒想到商琛會衝出去救她爸,更沒想到,為了救她爸,他會連性命都不顧。


    商琛沒有錯過宋意臉上複雜的表情,淡聲道:“我沒事,先看宋叔吧,他的腳應該是受傷了。”


    李旺將宋興民扶起來,開口道:“看這樣傷得不輕,得去醫院。我這裏有板車,老宋坐在板車上,閨女,你扶著你朋友。”


    宋意見商琛沒有拒絕的意思,柔嫩的小手攙住他的胳膊。


    此時周圍已經有人在圍觀,包括來縣裏買書的謝嶼。


    謝嶼見宋意扶著商琛,而商琛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眉心頓時緊皺。


    謝思思在一旁叫嚷:“哥,媽不是說今天找宋意提親去了嗎?她怎麽在縣上?還和一個男的這麽親密?”


    謝嶼搖頭,“我不清楚。”


    謝思思撇了撇嘴,“這個宋意也是的,她不是一直說最喜歡你嗎?怎麽還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我看她就是不守婦道。騷得很。”


    她和宋意之前是同班同學,她真該讓那些說宋意長得比她好看的男生們看看,看看她這副貼男人的下賤模樣。


    謝嶼冷聲,“謝思思,注意你的教養,別跟村婦一樣學那些不三不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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