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租婆終是閉了嘴。


    但立刻給自家侄女羅慧嫻打電話:“蘇家那蹄子說要招贅個大佬回來。”


    又問:“她說要招贅的人,該不會就是咱們阿铖吧?”


    羅慧嫻丈夫早喪,在天後街開音響店,蘇嬌阿娘喬淑貞活著的時候,她和喬淑貞關係特別好,蘇嬌和梁铖也算青梅竹馬,隻是後來梁铖留學,倆人才分手的。


    要蘇嬌說想招贅,包租婆頭一個懷疑的就是梁铖。


    不過梁铖和羅耀祖目前並不在香江。


    羅耀祖被踹成太監後先是中醫治,未果,梁铖陪他去海外就醫了。


    羅慧嫻說:“天打雷劈啊姑婆,我就阿铖一個兒子,怎麽可能叫他入贅?”


    包租婆一想也是,再問:“你幫羅莉瞅的人呢,如何了?”


    羅慧嫻說:“正在約,羅莉要能嫁給他,阿嬸您後半生就有著落了。”


    包租婆的兒子兒媳早幾年死了,就倆孫子,也不知道羅耀祖的命根子還能不能治得好,她也知在九龍混社團的男人都不長久,要給孫女找個有公職的。


    而要蘇嬌入贅個大佬,那她就很有必要找個當大警長的孫女婿。


    所以她說:“你讓媒人轉告鍾天明,隻要他點頭,我立刻轉贈兩棟樓。”


    再瞟一眼蘇家,老太太到底沒敢再大鬧,回天後街去了。


    ……


    這條街上的房子全是日占時期修的,是石屋,原本都隻有兩層,但後來大家都加蓋了,摞了兩層,有些人家甚至三層,全部用於出租。


    但因蘇嬌阿娘喬淑貞不喜鬧,她家三樓就隻有兩間屋,大的父母住,小的蘇嬌住。


    剩下的地方留作天台,既可以納涼吹風也可晾曬食材,兼做餐廳。


    已是中午,周進財燒好午飯,擺上了天台。


    因為大小姐突然對包租婆硬氣,他和蘇鳴都受了感染,笑的喜氣洋洋。


    老規矩是徒弟要服務師父,等師父吃完飯才能自已吃,但酒樓已關,蘇旺也就不講規矩了,讓周進財一起吃,趁著飯時也要問問,看女兒一早出攤的感想。


    正好蘇鳴端湯上來,蘇嬌就說:“阿鳴,盛米飯來一起吃。”


    蘇鳴有點被大小姐連番的熱情嚇到,看蘇旺,見他也在點頭,遂盛了碗米飯,在周進財的條凳上占了小半拉屁股,也隻挑一小筷子鹹魚便埋頭猛扒飯。


    想到將來他會把大堂哥送進去,蘇嬌給他夾了塊香蔥炒梭子蟹:“多吃點菜。”


    蘇鳴被她的關懷嚇到,差點跌下凳子。


    蘇嬌再看蘇旺,笑問:“阿爹,咱們酒樓一天能有多少淨利潤?”


    排檔講物美價廉,利潤也薄,要不停翻台才有錢賺。


    但翻台需要人手,雇的人多開的薪水也多,老板賺的也不過幾個辛苦錢。


    蘇旺說:“也就幾百塊吧。”


    蘇嬌掏出六百塊來舉在手中扇涼風,頰側兩隻小米渦兒笑的深深的。


    蘇鳴幫她解釋:“這是大小姐一早上賺的。”


    蘇旺和周進財同時停筷子,眼裏皆是滿滿的驚訝。


    蘇嬌笑著說:“刨掉人工和食材成本,房租,我淨賺350塊喔。”


    蘇旺聽說她一隻菠蘿包賣15塊,被驚到好半天合不攏嘴,但思考一番後說:“雖然聽著不錯,但是阿嬌,阿爹怕你那個是一錘子的賣買,價格太高做不長久。”


    又不是五星飯店,一隻菠蘿包15塊,得多美味才能讓食客願意天天吃?


    蘇旺傾向於食客們隻是圖個鮮,生意也不可持續。


    蘇嬌了然,端起飯碗說:“那咱們就走著瞧,看它能不能長久咯。”


    蘇旺以為女兒是一時興起,明天就會嫌苦歇攤。


    豈知次日一早他才起床,就見一餐車的酥香菠蘿包已然出爐。


    他雖失了味覺,但隻看那麵包烤的金黃酥脆,聞之濃香馥鬱,就知味道不差。


    果然,她出門又是隻有倆小時麵包便一銷而空。


    轉眼三天四天,五天……到了第八天,蘇嬌依然早起就推麵包出門。


    蘇旺也好奇的不行,跟著去了人傻錢多的巴士站。


    連著賣了一周多,蘇嬌已經許多忠誠的老客戶了,其中有個花領帶戴墨鏡,腰間別大哥大的,一來就直奔攤位,伸四根手指:“打包四隻。”


    蘇嬌在用紙袋打包,蘇鳴收錢:“老板,總共60塊。”


    男人看表:“明天我要十隻,但希望你們能早到五分鍾,沒問題吧?”


    買那麽多肯定是為了送人,有錢人肯拿蘇嬌的麵包送人,可見對其味道的肯定。


    但菠蘿包如果一天不吃完,冷藏到隔日,風味會變的。


    蘇嬌笑著說:“我們早到十分鍾吧,麵包我會直接打包好,但記得如果隔日吃,要用微波爐或者烤箱叮一下回溫,否則風味會變差的。”


    “曉得!”男人接過紙袋,急匆匆離開了。


    蘇旺才發現女兒是個經營好手,既有廚藝還有眼色,麵對客人時比他還會應對。


    他心說莫非是妻子在天有靈,看女兒有難,心疼了,讓菩薩點化了她?


    腰間的bb機在響,他拿出來一看,愈發喜上眉梢。


    等女兒終於忙完,他上前,由衷誇讚:“阿嬌這賣買做的確實不錯。”


    蘇嬌數著錢挑眉:“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生的。”


    她知道阿爹怕她太辛苦才不願意她開酒樓,現在向他展示的,就是怎麽做餐飲才能既賺錢還不苦著自己,用實際行動說服他,讓他主動交出財政大權。


    而且做生意是先苦後甜,現在越辛苦,將來她就會越甜越輕鬆。


    蘇嬌數錢正數的美呢,蘇旺說:“鍾天明今天過九龍。”


    ……


    “快回家打扮自己,記得見了麵嘴巴也要甜一點。”


    ……


    忙碌了一身臭汗,回家先衝涼,接著打開衣櫥,蘇嬌得挑衣服了。


    她好衣服可不少,皮包都要上千塊一隻,但當然,都是父母的錢買的。


    梁铖老媽雖然名聲大,但小本經營,窮,他本人也才留學歸來,是個窮光蛋,他送的東西也都很寒磣,蘇嬌全然瞧不上,他的甜言蜜語她聽,禮物她從來沒收過。


    羅耀祖倒是送過蘇嬌幾隻名牌包,但在他耍流氓那天她就全砸他頭上了。


    而雖說她對相親一事比較擺爛,可女不為悅已者,也要為自己而容,所以她選了條今年正流行的,白底紅點圓領上衣,並配套的百褶紗裙,和一副同色係墨鏡。


    高鼻梁,立體的五官,雪白的肌膚,蘇嬌曾經給墨鏡公司拍過廣告的。


    油尖旺一帶影視公司多的是,她原來每每放學回家,路上總能碰到個幾星探,都想發掘她去拍影視劇,但蘇旺夫妻怕她小小年紀要吃虧,就隻許她拍過幾支廣告。


    對著鏡子塗了口紅戴上墨鏡,蘇大小姐雖沒入圍港姐,但很自信。


    不是她不夠靚,而是那幫評委瞎了眼。


    ……


    看她下樓,周進財愣了許久才說:“人在福利會。”


    又說:“包租婆最近有點忙,不會過來,但咱們還是……跑快點吧。”


    鍾天明是被半途截胡的,偷來的鑼兒敲不得,事得悄悄幹。


    蘇嬌也不想姑媽難堪,腳步翻飛,跑的飛快。


    福利會也不遠,拐個彎就到。


    但剛到拐彎處,她就看到林嘉麗一襲紅色短裙,站在樹蔭裏。


    周進蓮估計是逃了學回來的,和郭方倆躲在她身後,正邊笑邊聊著什麽。


    不說別人,他們幾個肯定是來看笑話的。


    墨鏡一戴誰都不愛,冷麵紅唇,蘇嬌昂首進福利會,卻差點迎麵撞上個警官。


    這警官個頭不算高,皮膚焦黑,笑著說:“小姐小心。”


    他身旁一個中年人說:“阿明,走路看著點啦。”


    一身警服的阿明?


    所以這就是鍾天明吧,乍看還真像隻小田雞。


    但饒是麵對麵,蘇嬌依然想不起家裏有過這樣一個小夥計。


    想不起就不想了,她大方伸手:“你好,我是蘇嬌。”


    警員陳明本欲出門,聞言後退:“你就是蘇嬌?”


    又指走廊一側的院長辦公室:“鍾sir在那邊,正等著你呢。”


    中年男人也說:“慢慢跟他聊,我們不著急。”


    認錯人啦?


    幸好戴著墨鏡,蘇嬌的慌亂才沒被人看到。


    蘇琴在福利會打雜,在,蘇旺也早到了,倆人正跟麥會長閑聊著。


    蘇嬌迎門看到個男人,穿件青藍色襯衫,黑褲子,平翹腿坐在辦公桌旁。


    他的襯衫格外幹淨平整,但他的腿看起來卻有點說不出來的怪。


    目光上移,蘇嬌發現對方皮膚雖不白,但也不算黑,而且在影視業俊男輩出的當下,他的一雙劍眉,高挺的鼻梁和雖薄,但棱角分明的嘴唇都極富衝擊力。


    他低著眉眼,蘇嬌也隻看到一個側顏,但是……好man,好帥!


    蘇琴一看:“阿嬌快進來。”


    麥會長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著說:“天明,這是蘇嬌,阿嬌,這是鍾sir。”


    顏控蘇嬌大驚,心說她家酒樓竟然有過一個這麽英俊帥氣的夥計?


    梁铖都比不上他,羅耀祖隻配給他提鞋,可她居然叫他小田雞?


    她慌得摘掉了墨鏡,伸手:“鍾sir好。”


    她有一雙雖然不是很大,但溫柔明媚,亮晶晶的眼眸。


    再加上此刻的懵態,在鍾天明看來就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總是會故作高冷的端著,可隻要受到驚嚇,她的神態就會變的像隻小白兔。


    怯生生的,茫然的小白兔。


    隨著他收腿起身,蘇嬌也終於知道他的腿為什麽會那麽奇怪了。


    因為他的腿特別長。


    他個頭也特別高,比梁铖和羅少都高。


    他伸手,一隻好大好長,粗糙的大手:“大小姐,好久不見。”


    雖然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人也表現的很文雅,但從他的身高,腿長,再到他極富壓迫性的身高,以及俯視她時滿含深意的眼神,蘇嬌隻覺得毛骨悚然。


    這人生了個狼形臉,雖然很帥,但也很凶,神態像隻大灰狼。


    “前幾天實在忙,抽不出時間,讓大小姐久等了。”他再說。


    兩人一起坐到沙發上,鍾天明接過蘇琴遞來的冰飲打開,抽紙巾擦幹淨易拉罐的沿口才遞給蘇嬌,她趁勢打量他的手,虎口位置有厚厚一層老繭。


    她直覺他如果想掐死她,一隻手就夠了。


    望著倆對坐的年輕人,麥會長在笑,蘇旺和蘇琴倆兄妹也在笑,但是訕笑。


    他們太希望這樁婚事能成,麵對曾經的夥計,笑容裏連自尊都沒了。


    各據沙發一端,鍾天明沉默著,蘇嬌的心在顫


    她怕他會就此當場拒婚,讓阿爹和姑媽的希望成泡影,並鬧的羅家和林嘉麗等人白笑話她一場,是以鼓起勇氣說:“鍾sir,要不咱們出去走走吧。”


    鍾天明看她:“大小姐想做什麽,我陪你去。”


    他的眉弓很高,眉毛很濃,就顯得眼神很凶,凶到蘇嬌懷疑他會變成狼,吃掉她。


    但當然,那隻是她的胡思亂想。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他頂多也就拒絕婚事,那就足夠她難堪了。


    蘇嬌直覺自己拿不下這個人,但也不想這事以後成為笑柄,當然得動點腦子。


    她說:“我喜歡安靜點,不如咱們去吃茶?”


    但再一想附近就一家茶樓,吃茶的還全是老街坊,萬一碰上包租婆,被她發現自己相中的得意孫婿被她劫走,必定當場發飆,她又說:“還是去看電影吧。”


    影院黑燈瞎火的,是純粹的二人世界。


    就算是他拒絕的她,但到了外麵,一切還不是得由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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