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東起床,洗臉刷牙,拾掇妥了。


    到上屋掃了一眼,八仙桌上放著早上王玉珍給他留的飯。


    囫圇吃了一口就匆匆出了家門。


    昨天晚上,寧衛國答應,今天上班給李沛航去電話。


    寧衛東決定趁熱打鐵,正好今天夜班,白天都是時間。


    坐上去廠裏的公共汽車,在腦子裏思忖等一下見到李沛航話要怎麽說。


    不是上下班的點,公交車的速度不慢,半個小時已經到了廠外的站點。


    寧衛東走下車,順著人行道到南門。


    “哎?衛東,你咋來了,今兒不夜班嗎?”到廠子大門,正好被門衛室裏的吳秉忠瞧見。


    寧衛東找個借口道:“有點東西落廠裏了,過來一趟順便洗個澡。”


    廠裏定期發澡票,相當於免費洗澡。


    吳秉忠點點頭也沒多問,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角度擠了擠眼睛,那意思提醒寧衛東,別忘了昨兒那事。


    寧衛東隻當沒看懂,笑嗬嗬說了一聲“先走了”,就進了廠裏。


    吳秉忠看他背影,撇撇嘴,切一聲。


    別看表麵還不錯,但吳秉忠從心底事瞧不起寧衛東。


    如果能給人打標簽,他給寧衛東的標簽隻會是兩個字——傻b。


    寧衛東並不知道吳秉忠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因為以他的經驗,那種十分篤定別人是傻b的人,大概率自己才是真正的傻b。


    寧衛東順著小路向西門的方向走,出了吳秉忠的視野後,立即調轉方向,直奔廠辦。


    廠辦距離南門不遠,寧衛東兜了一圈,從廠辦北門進入,順著水磨石的樓梯,一步兩個台階一口氣上了三樓。


    廠辦大樓的規模不小,廠裏主要的機關部門都在這裏辦公。


    保衛處在三樓東頭,寧衛東雖然知道,確實頭一次來。


    一般沒有必要,普通工人都不大樂意跟樓裏的打交道。


    寧衛東卻沒什麽忌諱,上到三樓順著走廊過去。


    樓梯旁邊的第一個辦公室敞著門。


    樓裏有暖器,穿大衣都嫌熱,敞著門自然是沒問題的。


    辦公室裏邊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正在聊天。


    其中一個眼尖,看見寧衛東腳步遲疑,稍微抬著頭,是在找門牌,看過去的側臉也麵生,立即起身追出去:“哎~同誌您找誰?”


    寧衛東停住,其實剛才他已經瞧見安全科的辦公室,正想直接過去,誰想被人叫住,笑嗬嗬道:“同誌您好,我是西門的,李科長叫我來的。”


    辦公室裏出來的人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穿著中山裝、黑皮鞋,斜著梳的三七分,一副青年菁英的架勢,上下打量寧衛東,皺眉道:“李科找你?”


    寧衛東“哎”了一聲。


    這年輕人還想說什麽,屋裏另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插嘴道:“走過去第三個屋。”


    寧衛東道一聲謝,又跟年輕人點點頭,繼續向裏走去。


    年輕人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麽,轉身回去。


    寧衛東到第三間辦公室外,抬手敲了三下,同時道:“科長,我是小寧啊~”


    門裏傳來一聲“進來”。


    寧衛東推門進入。


    裏邊的辦公室麵積不大,朝南有一扇窗戶,采光算是不錯。


    窗戶下麵放著一張鋪著玻璃板的辦公桌,桌子後麵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精壯漢子。


    “科長~”寧衛東進門先鞠個躬。


    李沛航爽朗一笑,起身迎了過來,伸出手道:“衛東,我跟你哥剛通了電話。”


    寧衛東往前搶了兩步,雙手跟李沛航握手:“科長……”


    李沛航道:“什麽科長,叫李哥,我跟你大哥快二十年的交情。”


    寧衛東憨厚一笑:“李哥,那個~我哥教我,在單位一定要稱呼職務。”


    李沛航一聽,哈哈笑道:“這個寧衛國~行,在單位稱職務,到廠子外邊叫哥,知道了不?”


    寧衛東應了一聲。


    李沛航則拍拍他肩膀,再次上下打量,才一指旁邊:“坐下說。”


    李沛航的辦公室沒有沙發,充當沙發功能的是一條深色的木質長椅,跟護廠隊休息室的是一樣的款式,不過上麵放了棉墊,算是上了個檔次。


    長椅旁邊還有一把單獨的椅子。


    李沛航讓寧衛東坐長椅,自己則伸手單椅提溜過來,沒再廢話,直奔主題:“說說啥情況。”


    剛才寧衛國來電話就說自個弟弟要來,關於要來的原因,也隻點了一下,並沒具體說。


    否則寧衛東來了說啥。


    寧衛東瞄著李沛航,見他先坐下才跟著坐定,正色道:“是這麽回事……”


    吧啦吧啦,用最簡練的語言的把吳秉忠找他的情況說了一遍。


    末了道:“科長,這個吳秉忠背後究竟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但我想肯定不會無的放矢,就想到了您……要沒有您,我現在還在護廠隊風吹日曬的……”


    寧衛東一邊說一邊觀察李沛航的眼神和反應。


    根據他的判斷,吳秉忠大概率應該不是李沛航的人,否則不會貿然找到他頭上。


    剩下還有兩種可能,這件事本身就是衝李沛航來的,再或者李沛航屬於置身事外的。


    如果是這兩種情況,李沛航的反應會有所區別。


    李沛航聽罷,眉頭已經擰成了‘川’字,強壯的咬合肌一跳一跳的。


    在寧衛東麵前,他並沒有掩飾什麽。


    寧衛東有七八成把握,他們班長許進山是李沛航的人。


    這次吳秉忠背後的人,多半是衝李沛航來的。


    再則,昨天夜裏寧衛國還透露了李沛航的跟腳,他叔叔是廠裏的一把手李為兵。


    現在基本做實了,許進山是李沛航的人,有人這是想要拔出蘿卜帶出泥。


    再一則,就是李沛航的屁股不幹淨,不然不會是這種反應。


    寧衛東倒是沒什麽精神潔癖,紅塵濁世又有幾個人真能出淤泥而不染。


    更多則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隻是在不同人的眼中,‘利’的具現有所不同,有的是金錢,有的是美女,有的是建功立業,有的是青史留名。


    而寧衛東,在早上寧衛國打來電話,在他剛才敲門進來,坐到這間辦公室內,在紅星廠的範圍內,已經打上了李沛航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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