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軍代表,在場這三個老人兒麵麵相覷。


    劉東雖然積極,但他來的時間短,說起來還真沒怎麽接觸過軍代表。


    倒是歲數最大的夏東強想了想先開口道:“領導,您要問軍代表,其實他們跟咱們是兩個係統,雖然都在四車間但平時真沒什麽聯係。”


    寧衛東擺擺手道:“沒關係,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寧衛東沒指望從他們嘴裏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他現在要的就是快刀斬亂麻。


    剛才之所以采取近乎極端的手段對付劉文寶,也是這個原因。


    既然把他丟到這裏,王國強那邊就不會給他太多時間。


    寧衛東必須在對方采取行動之前穩住局麵,他沒有時間跟劉文寶去拉扯,必須在短時間內解決問題。


    夏東強道:“領導,那我就說說。其實四車間最早的軍代表編製是五個人,前年時候取消兩個,到現在還剩下三個。”說到這裏他瞄了寧衛東一眼,舔舔嘴唇繼續道:“但其中有一個人常年不在……”


    寧衛東挑了挑眉,就明白怎麽回事了,應該是領工資不見人的。


    雖然現在這種情況還不是太多,但在一些單位也開始出現了。


    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寧衛東示意他繼續說。


    夏東強接著道:“另外兩人,一個叫田正富,另一個叫萬家明。田正富為正,萬家明為副……”


    寧衛東聽著夏東強介紹軍代表那邊的情況直皺眉頭。


    現實情況似乎比他預想的更加嚴峻。


    原本寧衛東以為控製住四車間的保衛小組,再加上軍代表那邊的協助,應該有些把握。


    但根據夏東強的說法,軍代表的情況比保衛處這邊還不堪,滿打滿算隻有兩個人。


    而且作為正代表,田正富得過且過,平時幾乎不怎麽管事。


    這才是最麻煩的。


    不管辦什麽時候,遇到的人不怕你獅子大開口,就怕你無欲無求。


    獅子大開口就是有得談,無欲無求卻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寧衛東不由得陷入思索。


    夏東強說完便也不再做聲。


    寧衛東好整以暇看了看其他兩人:“老王,小劉,你們有什麽補充?”


    王偉然搖搖頭,看向劉東。


    劉東不甘心被夏東強搶了風頭,剛才在夏東強說話的時候,他就在抿著嘴思索。


    現在聽到寧衛東問話,立即答道:“報告領導,我知道一個情況,去年我有一次值夜班,看見田正富出去喝酒,晚上是坐小轎車回來的。”


    寧衛東挑了挑眉,這倒算是一個情況。


    田正富出去喝酒,無非是他的戰友或者別的朋友。


    這個年頭能使用小轎車的不多,能拿出來送朋友回來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田正富的朋友恰巧是某位領導的司機,平時可以偷偷把領導的車開出來。


    但無論如何,大抵可以佐證,田正富應該有一些人脈。


    寧衛東點點頭道:“不錯,你說這個情況很重要。”


    劉東一聽,臉上立即露出笑容。


    說完這件事,寧衛東看了看表,繼續跟劉東道:“小劉,平時你們怎麽工作,把流程跟小偉說一下,咱們先按照原先的流程來。”


    劉東連忙應了一聲。


    寧衛東又道:“我醜話說前頭,以前你們怎麽糊弄我不管,但從今天開始必須給我按保衛守則做事,在誰身上出紕漏我就找誰!”


    幾人連忙站起來,想要異口同聲,卻沒那麽整齊,說了一聲“是”。


    寧衛東又看一眼時間。


    從一早上跟李沛航過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天,眼瞅著十一點了。


    寧衛東想了想,站起身從值班室出來,順著車間外牆繞到後邊。


    在車間後邊,大概二十多米就是廠裏的鐵路專線。


    在車間到鐵路線中間,有一棟二層高的小樓。


    這棟小樓分為左右兩邊,左邊衝著鐵道那邊,是負責鐵路線維護的鐵道班。


    右邊則衝著四車間這邊,是軍代表的駐地。


    雖然目前隻有兩名軍代表,完全不用半座小樓,但要接到重要任務,為了提升安全級別,會額外增派安全員,也都住在這邊。


    寧衛東邁步走過去。


    小樓一樓大門包著鍍鋅鐵皮,裏邊是藍色的棉門簾,門上套著彈簧。


    寧衛東打開門進去,一鬆手房門回彈發出“咣當”一聲。


    “誰呀?”隨著這一聲響,裏邊有人詢問。


    寧衛東順著聲音過去,門裏一拐彎就是一條走廊,寧衛東剛過去就看見第二個房間的門裏有人探出半邊身子。


    那人穿著一身綠軍裝,沒戴帽子,頭發整齊,大概三十一二歲的年紀,稍微有些發福,並不像是軍人。


    當然,軍代表雖然帶了一個‘軍’字,實際上是文職。


    “同誌,你找誰?”這人打量寧衛東,瞅著麵生,不由問道。


    寧衛東笑嗬嗬走過去,自我介紹:“同誌您好,我叫寧衛東,是廠裏新調過來的保衛幹事。”


    這人恍然,立即露出笑容,往前迎了兩步,跟寧衛東握手道:“您就是寧衛東同誌啊!快請進。”


    把寧衛東讓到辦公室裏邊。


    這人一邊忙著倒水,一邊自我介紹:“我是田正富,以後有什麽事,咱們還要多多協調。”


    寧衛東恍然,原來這人就是田正富,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接過田正富遞過來的茶杯,寧衛東笑嗬嗬道:“田代表,我初來乍到,以後請您多多指點。”


    田正富客氣道:“那可不敢,互相學習,互相學習。”轉又問道:“對了,老王傷的怎麽樣?聽說他出事了,我也沒騰出空去看看。老王那人不錯~”


    寧衛東笑了笑,他壓根也不知道之前那位王幹事傷的如何,隻能敷衍幾句。


    不過看田正富的樣子,也不是什麽親近關係,就是隨口一問罷了。


    不然王幹事出事都兩天了,他能不去看看?


    寧衛東又問道:“對了,田代表,我聽說還有一位萬家明同誌……”


    田正富道:“叫我老田就行,老萬今天有點事,一早上請假出去了,估計下午就能回來。”


    寧衛東點頭也沒深問,抬手看了看表,提議道:“老田,眼瞅著中午了,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


    田正富哈哈一笑:“好呀!你不說我也想提呢~小寧,我年長伱幾歲,今天我請客,你別跟我搶。”


    一邊說著,田正富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跟寧衛東一起出來,反鎖了辦公室的門,卻沒鎖樓門。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直奔二食堂。


    紅星廠裏一共四個大食堂,平時寧衛東去一食堂,因為靠近廠辦大樓,平時領導都去那邊,條件是四個食堂最好的。


    二食堂在四車間附近,也算是條件比較不錯的。


    田正富道:“小寧,你原先在樓裏,應該沒來過二食堂吧?”


    寧衛東點頭,順著問道:“還有什麽講究?”


    田正富道:“別看一食堂的條件最好,但要說小灶的水平,二食堂可一點不差。”


    寧衛東笑著道:“那我今兒可得好好嚐嚐。”


    倆人說著已經來到了二食堂,因為早來了幾分鍾,打飯窗口還沒開。


    但不影響小灶,倆人進了食堂,直接拐彎去了旁邊的小包間。


    這邊的小包間不算大,一個屋裏放著一個圓桌,最多能坐六七個人,要是再多換大房間就得去一食堂。


    寧衛東跟著田正富,輕車熟路的點好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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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是中午,倆人也不算太熟就沒喝酒,各要一瓶汽水。


    在上菜之前依舊是閑聊,隻是蘊含在閑聊中間也有各種試探。


    直至炒菜上來,兩個菜一個湯,米飯一人三碗。


    真別說,田正富沒吹牛,二食堂的小炒味道真不錯。


    倆人吃上飯之後,明顯話少了。


    田正富依然保留著部隊裏吃飯快的習慣,飯菜上來之後,開始風卷殘雲。


    寧衛東的速度也不慢。


    直等吃的差不多了,寧衛東撂下筷子,準備說正事:“老田,你在咱四車間當軍代表有些年頭了吧?”


    田正富挑了挑眉,嘴裏咀嚼著飯菜“嗯”了一聲。


    其實他早就看出,寧衛東第一天就找他,還提議一起吃飯絕不是為了混個臉熟。


    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田正富也放下筷子,拿起汽水瓶喝了一口:“一晃有六年了~”


    寧衛東看出,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


    對於有些人來說,到廠裏擔任軍代表,這絕對是一個肥差。


    但有些人卻更希望留在正規部隊。


    寧衛東不知道田正富是哪種情況,也不關心他的故事,繼續道:“六年,時間不短了,想必很了解咱們廠裏的情況。”


    田正富皺眉:“什麽意思?”


    寧衛東直言不諱道:“比如李廠長和王副廠長的關係。”


    田正富抿了抿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寧衛東繼續道:“老田,你覺著我為什麽被調過來?”


    田正富揉了揉腦袋,沉聲道:“我是軍代表,不想摻和你們廠裏的事。”


    寧衛東勾唇一笑:“老田,現在可不是你想不想摻和,而是有人硬要拉你下水。”


    田正富心中一凜:“什麽意思?”


    寧衛東幹脆把他過來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末了總結道:“他們明擺著要在四車間挖坑,想把我給埋了。但是老田,你仔細想想,一旦四車間出事,我固然難逃幹係,但你作為軍代表就能獨善其身?”


    話說到這,田正富已經掩飾不住難看的臉色。


    如果真按寧衛東說的,王副廠長那邊不僅是要把寧衛東埋在這裏,還要讓他跟著陪葬。


    簡直豈有此理!


    田正富心中大罵,但很快冷靜下來,他的大腦飛速思索。


    不能偏聽寧衛東的一麵之詞,這件事他必須親自驗證。


    寧衛東來找他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想要找盟友。


    田正富卻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卷進紅星廠內部的鬥爭中,這是一個問題。


    ……


    午飯後,寧衛東和田正富各自分開。


    寧衛東沒能從田正富那裏獲得任何承諾,田正富隻說需要考慮。


    寧衛東心知肚明,他要驗證自己的可信度。


    這在預料之中。


    任何正常人都不會聽一個不認識的,第一次見麵的人,隨便說上幾句,就納頭便拜,言聽計從。


    但寧衛東相信,隻要田正富稍微驗證,一定會跟他合作。


    這次王副廠長那邊受到外部壓力,幾乎是不管不顧了。


    之前為了把寧衛東弄到四車間,跟李為兵的妥協交易就是證明。


    可想而知,連副廠長都讓了,怎麽會在乎一個軍代表的關切!


    就算田正富知道,也沒有破解的辦法,除非他的背景更強大,能動用的外部力量更大。


    如果那樣的話,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做了六年軍代表沒挪窩。


    再一個辦法就是田正富直接不幹了,想辦法調走。


    同樣的道理,如果能走,他早走了,不至於留到今天。


    回到四車間,看著田正富回到小樓,寧衛東卻沒急著回值班室,慢慢悠悠繞著四車間轉了好幾圈。


    四車間的占地麵積不小,除了車間的主體,還有幾個附屬建築。


    其中包括保衛處的值班室,車間主任辦公室,消防器材室,物料庫房,成品倉庫。


    這些地方,物料庫房和成品倉庫是重中之重。


    千方百計把寧衛東弄到四車間,但不代表四車間出現任何狀況,都需要寧衛東這個保衛幹事負責。


    必須相關安全的事故才能牽連到寧衛東。


    比如盜搶、偷竊,安全保衛工作出現嚴重漏洞,並且造成了嚴重的,不可挽回的損失。


    隻有這種情況,才能造成最大殺傷。


    尤其,必須造成了嚴重的,有惡劣影響的,不可挽回的後果。


    隻是安全漏洞,或者出現工作失誤,都隻是頓刀子割肉。


    幹工作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允許錯誤,改正錯誤。


    寧衛東一邊觀察四車間周邊的地形和建築結構,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


    他預想到,下一步對方不會直接出手,而是要給他價碼。


    不出所料,下午下班之前,後續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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