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眉頭緊鎖有些發愣,下意識伸手想拽領口,卻發現穿的是中山裝,不是平時的西裝,並沒有領帶。


    轉用手將中山裝最上麵的掛鉤解開,確認道:“你是說……他看了對麵的房子,沒看上?”


    安寧看他表情古怪的,心裏莫名的有些快意。


    雖然說是堂兄妹,但是二十幾年沒聯係,兩邊根本談不上什麽感情,這次來跟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


    更重要的是,雙方的身份出現了逆轉。


    原本安寧這一支在安家是主家,是長房。


    當年安家去香江的一支隻是二房。


    但是現在,這個名叫安致遠的堂兄,卻趾高氣揚的出現在安寧的麵前。


    當初他們去香江,雖然也遭遇到了一些問題,家族的一大半財產被香江本地財閥和英果人吃掉了。


    但也靠著交了這些投名狀,保留了一些資本。


    時至今日,在香江也能算是一個三流家族,固然跟當年安家在京城的風光沒法比,但從生活的角度來說比安寧這個長房大小姐強的卻不是一點半點。


    再見到這個留在國內吃苦的堂妹之後,安致遠理所當然的展現出了高人一等的態度。


    這令安寧很不喜歡,不過她也是能屈能伸,並沒有表現出來。


    此時見安致遠吃癟的表情,心裏卻是暢快的,淡淡道:“怎麽?很難理解嗎?你要明白這裏是大陸,這裏有這裏的情況,砸錢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安致遠皺眉道:“你是說寧衛東不喜歡錢?”


    安寧道:“當然不是,錢是好東西,沒人不喜歡,但有些錢卻是不能拿的,拿了是要燙手,甚至是要命的。”


    說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如果是我,也不敢收你這套房子。”


    安致遠抿唇道:“那你說怎麽辦?”


    安寧道:“如果你信我,找個機會直接麵談,當麵鑼對麵鼓的說清楚,不要拿捏你那種高人一等的姿態。你要知道,這是京城,不是香江!資本家在這裏並不受歡迎。”


    ……


    另一頭,寧衛東從華僑公寓出來,迎著夜晚的涼風蹬著自行車。


    抬手看了看手表,寧衛東沒直接回家,徑直去了寧衛國和王玉珍的新家。


    機械局的幹部樓院裏,寧衛東把自行車停好,一溜小跑的上樓敲門。


    “衛東,這麽晚出什麽事了?”寧衛國開門詫異道,要不是有要緊事,寧衛東不會這個時候過來。


    在臥室的王玉珍也出來,還有寧磊這熊孩子,手裏拿著鉛筆,大概在寫作業,也抻個脖子露出一個大腦袋,嘿嘿笑著叫了一聲“三叔”。


    寧衛東應了一聲,轉而跟寧衛國和王玉珍把剛才去安寧那裏的情況說了一下。


    之前寧衛國和王玉珍對安寧沒什麽了解,聽完表情嚴肅。


    涉及到海外關係,還是比較敏感的。


    寧衛國沉吟道:“衛東,你覺著對方是什麽意思?”


    寧衛東道:“大哥,嫂子,這幫香江的資本家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他既然找到我,還想通過我,去搭上趙家,這很值得玩味。”


    說著看向王玉珍:“按道理來說,單就底蘊和權力,大嫂這邊比趙家更強,關係也更近,畢竟我跟趙如意還沒結婚~”


    說到這裏寧衛東頓了頓:“可他為什麽舍近求遠?一定是趙家有什麽咱們沒有的。”


    寧衛國眼睛微眯,忽然靈機一動:“你是說趙家二叔?”


    王玉珍皺眉道:“趙家二叔?我記得他好像在漢東省,什麽部門來著?”


    寧衛東道:“漢東省的海警!”


    自從跟趙如意考對象,寧衛東花了不少心思了解趙家的情況。


    趙如意上一輩,趙家一共兄弟姊妹五個人,老大就是趙立春、趙雨水、趙如意的父親,也是整個家族的核心。


    餘下,除了一個妹妹夭折,一個弟弟在解放前犧牲了,還有兩個人,都在漢東省。


    王玉珍反應不慢,被寧衛東一點,頓時心中一凜:“他們想幹什麽!”


    其實屋裏的三人心裏都有了答案。


    寧衛國眉頭緊鎖,在屋裏轉了一圈,沉聲道:“安家想搞走s!”


    寧衛東沉默不語,剛才從安寧家裏出來,他就想到這上。


    否則安寧那個堂哥不會通過他聯係趙家。


    不過話說回來,通過這件事也能從側麵看出安家在香江混的屬實不怎麽樣。


    但凡能混出樣子,也不至於大老遠從香江跑到北方的漢東來找路子。


    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安家在南邊吃不上喝不上,被人完全排擠在圈子之外,又看人掙錢眼熱,這才另辟蹊徑。


    而且這次來的非常倉促,完全是臨時抱佛腳,根本沒有鋪墊。


    要不然不至於通過安寧找寧衛東,再通過寧衛東跟趙如意的關係連上趙家。


    這種拐著彎的關係非常容易出紕漏。


    至於安家發展到這一步也不冤,從這次對方直接拿華僑公寓的房子硬砸就能看出來,安家辦這件事的人從心底帶著一股傲慢。


    隻以為是覺著,隻要拿出一些利益,像寧衛東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就得對他感恩戴德。


    寧衛東心裏無語,派這種人出來安家是衰落到什麽程度了?


    至於安寧,通過以往的接觸,寧衛東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止這個水平。


    大抵這娘們兒心裏也憋著壞,壓根兒沒打算讓這件事辦成。


    這也很好理解,隻有事情不成,她的價值才能更大,她才能獲得更多利益。


    如果安寧真想辦事,絕對有更合適的辦法,把那套華僑公寓的房子送到寧衛東的麵前而不讓寧衛東產生反感。


    寧衛國看了看寧衛東,又掃了一眼身邊的王玉珍,繼續道:“根據目前的情況,南方一些地方,尤其是粵、閩,情況……相當嚴重。”


    寧衛國沒說下去,但意思非常明顯。


    王玉珍皺眉,她在學校教書,對這個情況並不太了解。


    反倒寧衛東更清楚現在的形勢,淡淡道:“大哥,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搞經濟轉型,與外部的資源對接,就必須經曆這一步。”


    寧衛國皺眉,並不太認同。


    寧衛東分說道:“大哥,我們不能帶情緒看待這件事,走s隻是一種方法,事實上從明末,到清末,到民國,在東南就一直沒有停過。這是一種能夠快速集中資源,並把資源調動起來的,最有效的辦法……”


    寧衛國嘖了一聲。


    寧衛東繼續道:“現在我們的經濟轉型,要承接從阿美莉卡、東洋、歐洲過來的資金和技術,就必須調動對應的資源。但這種動作不能放在明處,這與我們的宣傳相抵觸,而且有違公平,必須放在暗處,放在明處非得出亂子不可……”


    寧衛國歎息一聲,心中情緒複雜。


    寧衛東同樣複雜,他穿越前對這段曆史有過涉獵,有許多地方不明白。


    但是現在,設身處地,卻是恍然大悟,有些事就是不得已而為之。


    隻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可能被牽涉進去。


    寧衛國想了想道:“你覺得可以搞?”


    寧衛東明白他指的什麽,抿了抿唇搖頭道:“可以搞,但我不建議。這條不是正路,初期雖來錢快,但一個是不長久,再一個後期副作用大,很難安全落地。”


    寧衛國點頭,想了想道:“這件事你先別動,等我明天去問問。”


    寧衛東應了一聲,轉又說了一下晚上跟楚中新見麵的情況才走。


    從樓上下來,寧衛東扶住自行車冰涼的車把。


    五月初的半夜還有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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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衛東深吸一口氣,騎上自行車飛快回家。


    再回到大雜院快十點了。


    院裏靜悄悄的,大多數人已經熄燈睡覺了。


    寧衛東順著月亮門到東跨院,剛把自行車放好,後邊就來了個人:“衛東兄弟~”


    寧衛東一回頭,王子朋從後邊小跑著過來。


    “王哥!”寧衛東笑著迎上去,這個時候過來顯然是特地等他。


    倆人來到屋裏,寧衛東把燈繩拉亮道:“你先坐下,我給你倒杯水。”


    王子朋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說兩句話就走,快十點了,不耽誤你歇著。”


    寧衛東一聽,便也罷了手,轉而跟王子朋一起坐下問道:“王哥,您這是有什麽要緊事兒?”


    王子朋笑著道:“兄弟,這話怎麽說呢~”


    寧衛東道:“有話就直說,咱們這麽多年的街坊有啥不好說的。”


    王子朋道:“那個~我有個大表姐,不知道你還記著不,小時候在咱們院裏住過好幾年。”


    寧衛東仔細回想,搜尋原主的記憶,還真有這麽一個人。


    在原主的記憶中,王子朋這位大表姐當時大概二十多歲,到現在十多年了,應該快四十了。


    寧衛東示意他繼續說。


    王子朋幹笑道:“這不麽~我大表姐有個兒子,就是我外甥,今年十八了,剛下鄉回來,挺大個小子在家待業……”


    寧衛東一聽就明白了,王子朋這是想找他幫著安置。


    心裏卻不大樂意,這事兒對寧衛東來說不算什麽,但有些事就怕開口子。


    都是一個院住著,這次幫了王子朋,下次別人有事幫不幫?


    幫了,以後就別想安生了;不幫,讓人戳後脊梁骨。


    寧衛東皺眉,按說以王子朋的精明,不應該給他出這個難題。


    寧衛東笑道:“你在廠裏手眼通天,這點事兒直接找人事科,用得著找我?”


    王子朋聽出推脫,連忙道:“衛東,兄弟,有好處的事兒我肯定緊著咱哥們兒弟兄先來。”


    寧衛東心裏一愣,聽這話這事兒還不是求他,而是給他送好處來了。


    挑了挑眉道:“怎麽說?”


    王子朋道:“衛東,你不知道我那個大表姐夫的跟腳。”


    說到這裏,王子朋故意往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我這個大表姐夫的爸爸,早年是前清宮裏一位大太監的幹兒子……”


    寧衛東一聽就明白怎個意思了。


    甭管這個大太監的幹兒子是真是假,既然提到這個了,就說明手裏有貨,這是做好了花大錢的準備。


    寧衛東似笑非笑道:“聽你這意思,那邊準備下血本兒?”


    王子朋忙點頭,嘿嘿笑道:“要是仨瓜倆棗的,我也不能找你呀~”


    寧衛東嘖了一聲:“王哥,還是剛才那句話,這事兒您自個就辦了,何必還找我過一道?是不好意思跟你大表姐張嘴?”


    王子朋一拍大腿:“嗐~還真不是個。兄弟,不怕你笑話,別看我天天在廠裏咋咋呼呼的,那都是麵子上的活兒,真要較真辦事了,誰給我麵子啊!嘴上說的好聽,事兒拖著不辦,一個個都特麽裝孫子。”


    寧衛東聽著,情知王子朋之前肯定是讓人忽悠了,這才滿肚子怨氣。


    不過寧衛東也沒當麵揭短。


    王子朋又道:“再則,這次我大表姐他們家鐵了心非要搞一個國營的,要是大集體我鉚鉚勁,或許還有點希望,可這國營……”


    寧衛東明白,王子朋這話說的實在。


    紅星廠雖然一萬多工人,但國營工人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是真不好弄。


    到現在,就連寧衛東還不是正經的國營編製,非得等中專文憑下來,再轉成幹部。


    寧衛東為難道:“你也知道,國營的不好搞啊~”


    實話實講,寧衛東不太想管這事兒,但他也沒一口回絕。


    一來王子朋在廠裏的消息靈通,也算是長袖善舞,又是一個院住著,關係還要維持。


    二來寧衛東嫌麻煩不代表別人也嫌麻煩,隻要那邊真願意出血本兒,大可以轉給李沛航。


    李沛航得了好處,自然要欠寧衛東一個人情。


    王子朋忙道:“一對乾隆皇帝禦製的花瓶,這麽老高……”說著倆手一比劃,足有將近一米:“絕對是宮裏出來的。”


    寧衛東搖頭:“我要那玩意幹啥?你看我這屋裏哪裏適合擺那瓶子?”


    王子朋一噎,目光跟著掃視,還真是放哪都別扭。


    不由得幹笑一聲,撓撓後腦勺:“這……要不換換?”


    寧衛東雖然沒看上這對花瓶,卻看出王子朋那位大表姐的確有些家當,就看對方願意出多少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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