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東對於安寧的提議半信半疑,不過按道理這種事安寧應該不會胡說八道。


    因為用不了什麽成本就能進行驗證。


    寧衛東想了想道:“那好,就依你,見一見。”


    安寧眼睛一亮,脫口一個“好”字。


    寧衛東卻道:“你先別急,剛才你說的那個……”


    安寧道:“你放心,咱們先把安致遠打發走,你不會覺著我有膽子騙你吧~”


    寧衛東眼睛微眯,半天沒有應聲。


    屋子裏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變得壓抑。


    寧衛東已經篤定,安寧嘴裏那個所謂的,她父母給她留下的家底怕是有問題的。


    安寧則心髒嘣嘣直跳,等著寧衛東的下文。


    倒也不是她想推脫,實在是這裏邊另有內情,當初她父母為了保護她,把她送去下鄉。


    原想挺過去,再把詳細情況跟安寧交代清楚。


    然而他們低估了當時的嚴峻,也低估了持續的時間。


    倆人竟然先後都死了,臨死的時候安寧都沒在身邊,根本來不及交代身後事。


    所以安寧隻知道有這筆錢,並且掌握了一些線索,卻沒辦法直接拿到。


    寧衛東沉默半晌後,忽然哈哈一笑:“好~我就信你一回。”


    安寧聽到這話,不由得暗暗鬆一口氣,立即抱住寧衛東“吧唧”親了一口。


    剛才她都主動投懷送抱,現在也不用假裝矜持了。


    寧衛東嘿嘿一笑,也不客氣這次直接順著衣襟伸到裏頭。


    肌膚觸碰到肌膚,安寧身子顫了一下。


    不過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也不是什麽黃花閨女。


    倒是寧衛東玩了一會兒球,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並非他是什麽坐懷不亂的君子,主要是大雜院這點不好,誰家來什麽人,走沒走,都門清。


    尤其安寧這樣出挑的人物,真要在屋裏搞出什麽動靜,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安寧拍拍屁股走了不要緊,寧衛東可還要在這住著。


    ……


    過了一會兒,把安寧送走。


    安寧是騎自行車來的,寧衛東一直把她送到大雜院的門外,看著她騎上自行車出了胡同才轉身回來。


    卻剛一回頭就看見路大爺探了身子出來,笑嗬嗬道:“衛東,剛才那姑娘是你對象啊~”


    寧衛東早知道,安寧這趟過來,院裏人看見肯定得問。


    笑嗬嗬道:“路大爺,您可別瞎說,這是我一個朋友,有點工作上的事兒。”


    路大爺點點頭,打個哈哈。


    等寧衛東進了跨院,被他身後的路大媽推了一下。


    路大爺“哎呦”一聲:“我說你幹什麽?”


    路大媽白了一眼道:“剛才我說什麽來著,那女的一瞅就比寧衛東歲數大,如今寧衛東在廠子裏大小是個領導,啥樣的姑娘找不著,非得找個歲數大的。”


    路大爺反手關上門:“老娘們兒家家你知道啥~歲數大怎麽了,老話還講究,女大三抱金磚呢。再說剛才那女的穿戴打扮,一瞅就不是一般人,肯定是幹部子弟,大一點怎麽了?”


    路大媽撇撇嘴,不以為然卻沒再反駁:“你說也是,難怪當初給他介紹白家妹子他不幹,誰能想到,這才幾天,人就發跡了。”


    ……


    另一邊寧衛東回到家還在思忖剛才安寧的表現。


    實際上他沒太在意安寧給出的,所謂的她父母留下來的那筆財富。


    寧衛東更在意安寧這個人,有底蘊,有野心,還有些手段和能力,正好可以充當白手套的角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安寧的家族背景。


    雖然說目前安寧這一係弱勢,令她在安家的範圍內完全沒有話語權。


    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安字,一旦安寧借勢重新崛起,必然能夠獲得安家幫助,這與寧衛東給安寧的定位相違背。


    所以,寧衛東必須要提前準備,讓安寧跟海外的安家在一定程度上做切割。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也不是一時意氣可以決定的,必須利益相左,才能針鋒相對。


    這就注定了,這次安致遠來京城,不能在安寧這裏獲得任何助力。


    關於這件事,在初期寧衛東和安寧是一致的。


    安寧同樣不想讓安致遠順利,她是想通過增加難度,來提升自身的價值。


    但最終安寧還是要讓事成,這與寧衛東的想法並不一致。


    剛才安寧臨走之前,寧衛東已經跟她約定,明天晚上可以跟安致遠見一麵。


    原本安寧是希望約在這個星期天。


    但寧衛東已經跟趙如意定了,星期天要跟黎家姐弟見麵,肯定不能騰出來給安致遠。


    安寧也很無奈,她本想爭取爭取,但寧衛東直接搬出了黎家把安寧一下鎮住了。


    安寧在京城這些年,一些常識還是有的。


    原以為王家、趙家就已經夠高了,沒想到寧衛東還能摸到更高的。


    這也是寧衛東故意漏給她知道的,讓她心裏多想。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怕不明白,也不怕全明白,就怕一知半解的,明白還不太明白,最容易胡思亂想。


    ……


    第二天上班。


    寧衛東剛到辦公室,李沛航溜溜達達到他辦公室來。


    一進屋就眉開眼笑,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兄弟,謝謝啦~”


    寧衛東情知是昨晚上王子朋送過去的東西讓李沛航滿意了,笑著道:“您少給我扯這些沒用的,真想謝我哪天讓嫂子做點好吃的,把你那兩瓶壓箱底的茅台拿出來。”


    李沛航哈哈一笑:“我這不是怕喝多了耽誤你學習嘛~”


    寧衛東也是逗他,賊兮兮道:“怎麽樣?昨兒王子朋那個……”


    李沛航不等他說完就道:“好東西!確實是好東西!”


    寧衛東道:“能入您眼就成,我昨兒還擔心那貨濫竽充數,連累我跟著坐蠟。”


    李沛航道:“對了,王子朋那個外甥,四車間那邊還能不能插一個人?”


    寧衛東早想到,李沛航大概率要在四車間那邊想辦法,卻是故作不明白:“那邊可都是集體,他們不是要國營嗎?”


    李沛航道:“飯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辦,哪有一口吃個胖子的。我是這麽想的,先把他放你這,等回頭四車間的保密任務完事,不得開個總結表彰大會啥的,到時候保衛處這邊樹立三個先進,讓這小子占一個,剩下倆給你,你那個小弟,叫什麽來著?”


    寧衛東笑著道:“寧偉~”


    李沛航一拍腦門:“對,看我這記性。小夥子能力不錯,做事也積極,這樣的同誌應該重點提拔。剩下一個也給你,你斟酌著辦,底下人辦事,總得有點盼頭。”


    寧衛東點頭:“謝您李哥。”


    李沛航假裝一瞪眼:“剛才你說我什麽來著~現在到你了,不也來這套。”


    寧衛東笑道:“得,是我的不是~”


    李沛航心情大好,往外走道:“不耽誤你學習了,走了~”嘴裏還哼哼著《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唱詞:“先到鹹陽為王上,後到鹹陽在朝扶保朝綱……”


    寧衛東則回頭拿起電話,給王子朋撥出去:“喂,老王,過來一趟。”


    寧衛東知道,李沛航今天一早特地過來一趟,就是讓他給王子朋回信。


    雖然昨天王子朋親自去了一趟,但李沛航不會當場把事情應承下來,畢竟中間還隔著寧衛東。


    這事兒成不成,最終還得落在寧衛東頭上,否則李沛航直接答應了,寧衛東嘴上不說,心裏也得犯膈應。


    李沛航是老機關,不能那麽辦事。


    如果那麽辦了,就是壓根兒沒把寧衛東放在眼裏。


    片刻後,王子朋跑過來。


    寧衛東也沒故弄玄虛,直接道:“明兒讓孩子過來上班,你直接帶到四車間去找寧偉,我都交代好了。”


    王子朋眼睛一亮,昨晚上從李沛航兩口子拿到那對乾隆鬥彩花瓶的反應,他就猜到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連忙問道:“那個……”


    寧衛東明白他的意思:“老王,你別急,事情一步一步來。先讓你那個外甥在四車間保衛室待一段,等年底評個先進,咱們才好操作。”


    王子朋連忙道:“我懂,我懂。”


    寧衛東拍拍他肩膀:“回去跟你大表姐說說,讓孩子過去會來點事兒,上上下下的打點打點,嘴上甜著點。”


    王子朋道:“我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上上下下咱們都做到位,他們心裏嫉妒,也不好意張嘴。”


    寧衛東一笑,有王子朋這個明白人,倒也不怕回頭弄串皮了。


    打發走王子朋,寧衛東又開始悶頭看書。


    ……


    另外一頭,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樓上王國強的辦公室。


    “喂~”王國強麵無表情的抓起麵前的電話:“……這麽順利嗎?我知道了……可以,按我們的計劃行動……”


    王國強撂下電話,嘴角微微勾起。


    ……


    與此同時,快到中午,趙如意又鑽到寧衛東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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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她經常過來,人們早就見慣不怪了。


    “還看書呢~今兒中午吃點啥?”趙如意懶洋洋的一屁股坐到沙發。


    寧衛東無語道:“一天就尋思吃點啥,回頭長成小肥豬我可不要你。”


    趙如意反唇相譏:“你敢不要我,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寧衛東撇撇嘴:“吹牛吧你~一屁股,讓你坐一百屁股你也坐不死我。”


    趙如意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臉一紅:“臭流氓!”


    寧衛東嘿嘿一笑,轉又道:“對了,今晚上有個飯局去不去?”


    趙如意挑眉:“什麽飯局?”


    寧衛東把安致遠的情況說了一下。


    趙如意皺眉道:“你是說,他們想找我們家搞走s?”


    寧衛東道:“是我猜的,至於是不是,今晚上見了就知道了。”


    趙如意雖然不是他們家主要培養的,但基本素質並不弱。


    想了想道:“還是不去了,等情況清楚了再說。對了,你跟我說這個,是不是讓我回去跟我爸傳話?”


    寧衛東點頭:“你回家說一下,看看咱爸什麽想法。”


    趙如意白了一眼:“德性,什麽咱爸,那是我爸!”


    寧衛東道:“你爸不就是我爸,早晚的事兒。”


    趙如意撇撇嘴,心裏卻甜滋滋,又道:“你是啥意思?”


    寧衛東明白她的意思。


    同樣一件事,用不同的話術說出來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趙如意這是問寧衛東的態度,是想把事辦成還是辦不成。


    寧衛東道:“不用,你就說一下就行,回頭我也該去拜訪老丈人了,到時候再細說也不遲,這事兒不急。”


    ……


    晚上下班,今天因為有約,寧衛東沒去送趙如意。


    從廠子出來,一路來到長安街,天安門旁邊的京城飯店。


    這裏是當下京城最豪華的飯店。


    安致遠今晚設宴接待寧衛東。


    寧衛東過來天還沒黑,安致遠做足了禮數,遠遠就見他與安寧站在飯店大門口。


    寧衛東從存車的地方走過來,兩人立即從台階上迎下來。


    安寧介紹道:“衛東,這是我堂哥安致遠。”


    安致遠穿著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胸前兜裏插著鋼筆,要是不開口說話就像一名這個年代很常見的知識分子。


    安寧今天也很收斂,一身淺灰色的女式列寧裝。


    “寧同誌,鄙人安致遠,久仰您的大名。”安致遠伸出雙手跟寧衛東握住,口音有些重卻不影響交流。


    寧衛東笑嗬嗬握手道:“安先生太客氣了,我聽安寧說了,安先生身在海外,心向祖國,令人佩服。”


    兩人一番商業互吹,並肩進了飯店。


    安致遠也算有些排麵,這一餐安排的相當上檔次。


    裝修豪華的偌大包房內隻有三個人,卻擺上了一桌子菜。


    寧衛東搖頭道:“安先生太鋪張了。”


    安致遠打開一瓶茅台酒,笑嗬嗬道:“寧同誌,我這也算變相支持祖國建設,我們這些人在海外賺錢,到國內來消費,消費的越多,貢獻的越多,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話間給寧衛東斟滿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舉杯道:“寧同誌,我敬您。”


    寧衛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安致遠這番說辭看似有理,其實經不起推敲。


    所謂的消費,其實是用沒用的錢幣來換取有用的生活資源。


    就像當年的大明,通過海上的走s貿易,獲得了海量白銀。


    但這些白銀除了放在地窖裏,沒有任何用處。


    反而令國內的各種物資外流,各種物資漲價,造成民生凋敝。


    寧衛東心裏清楚,在未來幾年國內也會經曆一個大周期的通貨膨脹,各種東西都在漲價。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不得不進行物價闖關。


    寧衛東印象裏,當初還有個相聲,描繪了當時的情況。


    一聽說副食品要漲價,人們風風火火囤貨,醋一洗澡盆;醬油兩水缸;豆油十五桶;味精兩抽屜;黃醬一被窩……


    “客氣,客氣,安先生,幹杯~”寧衛東舉杯相應。


    更讓寧衛東沒想到,桌上的菜竟然還有紅燒熊掌!


    這家夥在他穿越前,除非是出國,可吃不到了。


    這個時候卻是正經的一道大菜。


    寧衛東也不客氣,拿筷子大快朵頤。


    安致遠也沒急著說事兒,隻說一些在海外一些狀況,專挑著好聽的說。


    再加上安寧穿針引線,氣氛倒也融洽。


    直至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安致遠好整以暇終於進入正題:“寧同誌,相信我家七妹都跟您說了……”


    寧衛東放下筷子,不緊不慢的拿餐巾擦擦嘴,點頭道:“安先生,安寧的確跟我說了你們的一些想法,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們是想通過我的人脈,聯係到我未婚妻家,從而進行一些……海上的貿易活動。”


    安致遠抿了抿唇,有些摸不清寧衛東的態度。


    此時寧衛東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是支持還是反對。


    幹笑一聲道:“的確是這個意思,我們安家這些年在香江和南洋都有發展,如今聽說國內正策有所轉變,作為炎黃子孫希望出一份力。”


    寧衛東莞爾一笑,並沒有接茬。


    反而伸手拿起所剩不多的酒瓶,給安致遠麵前的玻璃酒杯倒滿。


    透明的玻璃杯裏翻騰著清亮的酒花。


    倒滿之後,寧衛東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安致遠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微微皺眉,寧衛東這是要壓他。


    從他內心深處,瞧不上寧衛東,在他看來寧衛東就是一個土鱉,憑什麽跟他安大公子平起平坐。


    隻是形勢逼人,現在他到這裏有求於人,就是要伏低做小。


    好在安家在香江也不是什麽頭牌人物,安致遠倒也習慣了,唯獨對象是寧衛東,讓他在心理上有些排斥。


    安致遠快速調整心態,哈哈哈一笑舉起酒杯,毫不猶豫的一口幹了。


    寧衛東的笑容更真誠:“安先生,你是安寧堂哥,倒也不算外人。”


    聽到這話,安寧心中一喜。


    她昨天之所以找寧衛東投懷送抱,要的就是寧衛東給她背書。


    她要讓香江的安家覺得,她在京城依然有著強大的,無法忽視的人脈和能量。


    隻有這樣,她才能有資格跟香江安家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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