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衛東照常上班。


    來到辦公室,他卻沒急著打開函授課本,而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在等一個人。


    時間快到九點,寧衛東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恰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敲響。


    寧衛東挑了挑眉看向門口,說了一聲“進來”。


    “支呀”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名三十五六歲,中等身材的男人走進來。


    寧衛東微微勾唇,他等的就是對方,隨即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哎呦,稀客啊~”


    來人正是錢小鵬的大哥,後勤處總務科的副科長錢大成。


    錢大成似笑非笑,目光打量著寧衛東,往裏走了一步,反手關上房門:“寧副科長!”


    寧衛東聽出對方來者不善。


    按道理來說,私下見麵沒人特地把副職的‘副’字加上。


    寧衛東一笑,往前迎上去道:“錢副科長,請坐。”


    既然來者不善,也沒必要虛頭巴腦的,你叫我副科長,我也叫你副科長。


    錢大成大步來到沙發邊上,注視著寧衛東。


    寧衛東自顧自的坐下來,並沒有跟對方大眼瞪小眼,當然也沒倒水或者沏茶之類的。


    沒有那個必要。


    錢大成看著寧衛東坐下,還翹起了二郎腿,皺了皺眉,也坐下來,沉聲道:“寧副科長,下手好狠啊~”


    寧衛東看他一眼,低頭整理了一下半截袖襯衫的下擺,淡淡道:“錢副科長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


    錢大成哪能不知道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冷哼道:“錢小鵬是我們家老四。”


    寧衛東有些誇張的恍然大悟:“錢小鵬?你說那個光天化日強搶民女,強健未遂的錢小鵬,是你錢副科長的弟弟?”


    錢大成瞬間臉色鐵青,緊緊咬著後槽牙,腮幫子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沉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寧衛東一笑,沒跟他掰扯這個,反正怎麽定性是派所那邊說了算。


    錢大成卻不肯認,一拍桌子道:“小鵬隻是跟人相親,出了一些誤會,姓寧的~你就下狠手,置人於死地!”


    “誤會?”寧衛東冷笑一聲:“是不是誤會可不是你說了算,要是覺得派所的同誌冤枉你弟弟了,錢副科長大可以去找派所詰問,跑到我這兒算怎麽回事?”


    錢大成一時語塞,陷入片刻沉默,隨之深吸一口氣,稍微緩和道:“真要鬧到不可收拾嗎?”


    寧衛東撇撇嘴,沒有一絲緩和讓步的意思。


    錢大成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惡狠狠注視寧衛東,說了一聲“好”。


    隨即轉身就走。


    他之所以沒再交涉,是看出來寧衛東根本沒有和解的意思。


    錢大成其實知道,這件事他弟弟有問題,但他覺得最大的問題不在錢小鵬,而是在白家大哥那兩口子身上。


    憑什麽最後錢小鵬腿斷了,白家大哥卻隻挨了一巴掌,更要命的是錢小鵬現在被關起來了。


    這件事可大可小,他今天來就是想看看寧衛東是什麽態度。


    在錢大成看來,這件事的源頭是白鳳琴,跟寧衛東就是街坊的關係,完全沒必要弄的你死我活的。


    甚至他想的解決辦法是讓寧衛東讓一步,反過來促成白鳳琴跟錢小鵬的婚事。


    之前他已經打聽了,知道白鳳琴考上了大學,按照他的想法也配得上他們家的門第,如果能趁著這次機會讓錢小鵬收心成家還是因禍得福了。


    至於腿被踢骨折了,雖然聽著挺嚴重,而且確實遭罪,但隻要接好了,大抵上也沒什麽影響。


    然而,寧衛東展現出來的態度讓他有些沒想到。


    明顯寧衛東沒打算讓這一步,更對踢斷他弟弟的腿這件事沒有半點心虛或者愧疚。


    這讓錢大成意識到,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錢大成陰沉著臉回到辦公室。


    在他的辦公室內,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等著,看他一進屋就問道:“老錢,那邊什麽情況?”


    錢大成沉著臉關上門,擺擺手道:“跟傳聞一樣,很狂,很難纏。”


    女人是他愛人,也在機械局工作,皺眉道:“要不我去找寧衛國說說?”


    錢大成抿了抿唇道:“沒用,寧衛東這個人不簡單,王開峰是什麽人,都折在他手上了,估計小鵬這件事他昨晚上就跟寧衛國說了。現在還是這個態度,已經說明問題了,找寧衛國也沒用,再說……你份量還不夠,除非……四叔能出麵,去求這個人情。”


    女人眼珠一轉,沉吟道:“你是說,寧衛國想利用這件事做文章,跟四叔要東西?”


    錢大成緩緩搖頭:“不好說,有這種可能……不過四叔那邊已經說了不管,寧衛國打什麽算盤,也甭想了。”


    女人道:“四叔就真不管小鵬了?”


    錢大成歎口氣道:“四叔那人是什麽性情你還不知道,這次小鵬鬧得實在難看。真要傳出去,咱老錢家豈不是出了土匪惡霸了。”


    女人默然。


    錢大成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道:“這件事關鍵還在那姑娘身上,等下你去一趟,探探那邊口風。”


    女人點點頭,問答:“那寧衛東那邊……”


    錢大成眼睛裏閃過一抹狠色:“咱們老錢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你斷我弟弟的腿,我就斷你前程。”


    ……


    另外一頭,寧衛東的辦公室。


    在錢大成走後,寧衛東眼睛微眯,思忖著剛才的見麵。


    實際上剛才他跟錢大成說了什麽都不要緊,重要的是雙方的態度。


    初次見麵,互相試探。


    而試探的結果,寧衛東態度強硬,錢大成同樣沒打算服軟。


    在這種情況下,肯定要碰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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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寧衛東自忖,背靠著王家和趙家,尤其是趙家這邊,以錢大成的城府和在廠裏的能量,很難直接對寧衛東產生威脅。


    他能做的就是暗中做些手腳,製造麻煩讓寧衛東難受。


    至於寧衛東為什麽不稍微妥協,給對方一個麵子。


    道理也很簡單,錢家不配。


    別說錢家就一個機械局的副局長,就是正局也不能讓。


    如果這次寧衛東表現不夠強硬,就成為一個衡量他的標杆。


    以後但凡自認為比錢家強的,都可以來拿捏寧衛東。


    這次要是讓了,以後都是麻煩。


    更何況寧衛東已經把人腿打折了,這個梁子算是結了,就算現在退一步,也沒法化敵為友。


    什麽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都是裏才有的橋段。


    一笑怎麽可能泯恩仇,最多是暫時沒機會捅刀子罷了。


    寧衛東索性也沒什麽顧忌,至於白鳳玉和白鳳琴姐倆那邊,反而成了附帶的。


    如果寧衛東這裏退了,壓力自然會轉到白家姐倆的身上,現在他頂住了等於變相保護了二女。


    ……


    另外一頭,錢大成的愛人從紅星廠出來,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寧衛東住的大雜院,見到了白鳳琴。


    “同誌,請問你找誰?”白鳳玉今天請了一天假,在家陪著白鳳琴。


    看見一個陌生女人來到她家門口,頓時警惕起來。


    白鳳玉很聰明,猜到昨晚上的事沒完。


    “白同誌您好,我叫趙敏,我愛人叫錢大成,是紅星廠的,跟寧衛東是一個單位的。”自報家門後,趙敏笑著看向後邊的白鳳琴,把手裏的禮物往前遞了一下:“昨晚上發生了一些誤會,我也是女同誌,很能理解你們。”


    白鳳玉一聽,頓時皺起眉頭:“你是錢小鵬的大嫂?”說著向前一步擋住趙敏看白鳳琴的視線:“你有什麽事?”


    趙敏行微笑道:“咱們到屋裏談。”


    白鳳玉抿了抿唇,有些猜不透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站在門口僵著肯定不妥,終於還是讓了一步。


    趙敏進到屋裏,飛快打量一遍,判斷白家的情況。


    令她心頭一沉,顯然白家的經濟狀況比預料的好很多,這從各種擺設電器能一眼看出來。


    尤其那台醒目的電視機,在這個年代一般家庭可置辦不起。


    趙敏不由得嘬嘬牙花子,決定臨時加碼。


    三人到桌邊坐下,不等說話趙敏直接從外衣兜裏拿出一摞錢。


    說是一摞其實是兩份。


    趙敏道:“昨天你們受驚了,這裏是五百塊錢……”


    白鳳玉掃了一眼,五百塊錢分成了兩份,大概一份兩百一份三百,都是比較新的大團結。


    情知對方來之前做了兩手準備,如果看她們好拿捏,就隻拿出一份,二百或者三百。


    現在卻一股腦拿出來了。


    白鳳玉嚴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敏誠懇道:“我知道我們家老四是個什麽德性,那就是個混世魔王,這次真是對不起,他被抓進去活該。我今天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慰問一下,表示歉意。”


    白鳳玉心裏冷哼,這女人說的好聽,這錢要是收了怕是個燙手的山芋。


    瞅一眼桌上的錢,白鳳玉沒動,淡淡道:“這位同誌,請把錢收回去,我們姐倆可不敢碰,昨晚上的事已經驚動了派所,也做了記錄,改不得口。您要有什麽想法,還是找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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