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爆身份,卻有很明顯的漏洞,再次沉默下來。


    寧衛東冷笑一聲,給寧偉使個眼色。


    寧偉上去就是一腳,對於這種人沒必要自己束手束腳的跟他講規矩。


    那人悶哼一聲,依然沒有說話。


    “跟我玩硬的?”寧衛東站起身道:“小偉,不用留手,好好伺候伺候這位王老師,如果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直接給張大軍送去,看看是不是敵人派來的特w。”


    寧偉立即應了一聲。


    自稱叫王德仁的中年人卻慌了。


    他雖然不知道寧衛東提到的‘張大軍’是誰,但聽話聽音兒,能管到特w的事,顯然不是一般人。


    如果隻是動用私刑,他自忖咬咬牙就挺過去了,而寧衛東這裏隻是個集體企業,而且他也沒做什麽要不得的事情,大概率不會冒險真把他殺了。


    可一旦進了局子,事情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到了那裏邊,人家有無數種手段把他的嘴撬開。


    王德仁不由打個哆嗦。


    幾乎同時,寧偉對他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身體的疼痛,加上心理出現動搖,這人也硬氣不起來了。


    眼瞅著寧衛東要走出去,連忙叫道:“等等,同誌等等~”


    卻話音沒落,被寧偉一個大逼兜抽在臉上,罵道:“誰跟你是同誌,你個狗特w。”


    王德仁被打的耳朵“嗡嗡”的,卻顧不得疼痛,辯解道:“不是,我真不是特w!”


    寧衛東停下來,臉上卻不見多少喜色。


    從這個人的反應判斷,對方還真不太像是特w。


    在這個年代,並不像寧衛東穿越前,因為網絡技術的擴散,特w的門檻不斷降低。


    這時候特w還是非常專業,且有技術門檻的職業。


    尤其出現在京城的特w,更是精銳中的精銳,身體素質,心理素質,都得非常出色。


    麵前這人並不具備這種特征。


    寧衛東沒坐回去,直接站在原地,說了一聲“說吧”。


    言外之意,如果說的不能讓他滿意,將會立刻轉身就走。


    王德仁緊張的舔舔嘴唇道:“我~我真不是特w!”


    寧衛東不置可否的抬手伸出一根手指頭,意思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王德仁咽口唾沫,雖然寧衛東沒說給他幾次機會,但一般來說事不過三,應該是三次。


    王德仁頓了頓,沒敢再貿然說話浪費機會,想了想道:“那個……同誌,我到這來就是好奇,真沒有別的企圖……”


    寧衛東注視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頭,淡淡道:“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王德仁的心髒嘣嘣直跳,喉結滾動著發出咕嚕一聲,進行著激烈的心理鬥爭,半天沒再說話。


    寧衛東等了他幾秒,卻沒一直等下去,把手放下,淡淡的道:“小偉,你去打電話,把張大軍叫來,人交給他處置。告訴他,隻給他一個下午。”


    寧偉立即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王德仁連忙道:“別,我說,我說!”


    寧衛東卻置若罔聞,跟寧偉說完之後,徑直往外就走。


    王德仁終於慌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麵前這個年輕人走出這間屋子,他就徹底完了。


    “等等,我說!”王德仁打交道:“我真不是特w,是我們家老爺安排我守著這家旅社……”


    寧衛東的腳步一頓,回身道:“你們家老爺?”


    王德仁連忙點頭,有了開頭接下來就容易多了,王德仁吧啦吧啦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倒不是他骨頭軟,主要是沒那個必要,套用寧衛東穿越前的一句話,一個月就三千塊錢,你玩什麽命啊~


    王德仁也是這種情況,當初安父把那麽一大筆黃金放在富民旅社裏,當然不會不管不顧了。


    他派了心腹家仆在這附近盯著,還給安排了住處跟合法工作。


    這個人就是王德仁。


    不過王德仁也知道主家在富民旅社裏藏著東西,至於具體藏的什麽,藏在幾樓,藏在哪裏,他就不知道了。


    至於他為什麽來套話,動機也很簡單。


    就是怕寧衛東他們又是砸牆,又是刨地的,生怕當年藏的東西被發現了。


    想來探探,有沒有風聲。


    寧衛東麵無表情,聽他把話說完,沉聲道:“你是安家人,那你認識安寧嗎?”


    王德仁連忙道:“您是說大小姐?認識,認識,您是大小姐的朋友?”


    寧衛東沒應聲,直接起身出去。


    王德仁張嘴還想叫他,卻被寧偉瞪了一眼,一縮脖子沒叫出聲。


    寧衛東來到樓下,到隔壁旅社借了電話。


    新辦公樓這邊牽了電話線,但還沒接通。


    電話撥到安寧家:“喂,我寧衛東,有個情況,你現在到旅社這來一趟。”


    說完了就掛斷了。


    安寧莫名其妙,卻是不敢怠慢,立即驅車過來,前後不到二十分鍾。


    一進大門就看見寧衛東,緊了兩步過來問:“什麽情況?”


    因為出來匆忙,安寧沒怎麽打扮,一頭長發用木簪子簡單的別了一個發髻插在頭上,裏邊穿著一件碎花裙子,因為天氣越來越涼,披了一件米色長風衣,敞著懷,沒係扣,小腿則裹著一雙肉色絲襪。


    寧衛東不由得多看一眼,問道:“哪買的絲襪?”


    這個年代這種到大腿的長筒絲襪真不太好買。


    安寧一笑,轉了一圈:“好看嗎?讓人從香江帶的。”


    “好看~”寧衛東應了一聲,隨即叫她上樓,一邊把抓住王德仁的情況說了。


    “王德仁?”安寧想了想,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可能是化名。


    說話間,兩人來到四樓,安寧見到那人,皺著眉打量。


    王德仁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寧衛東轉眼就把安寧叫來了,看兩人的樣子似乎關係不淺,連忙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我是小王啊~您小時候在家裏開車的,您還記著不?”


    經他提醒,安寧恍惚想起來,似乎是有個司機跟這人有幾分像。


    隻是後來,因為形勢不好,他家為了低調,汽車也不坐了,直接捐了出去,司機也不見了。


    安寧沒想到,時隔十幾年,還會見到當年那個司機。


    王德仁急忙道:“大小姐,當年我聽老爺的命令,讓我看著這裏,這一看就十幾年。這幾天我發現這裏出了動靜,就想打聽打聽,看看什麽情況,就被這位同誌抓了。大小姐,您跟這位同誌求求情。”


    安寧麵對這位‘忠仆’的懇切哀求卻沒貿然說話。


    跟寧衛東來到走廊上,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寧衛東從兜裏摸出一支煙,反問道:“真是你們家的?”


    安寧猶豫著搖頭:“印象裏好像是有這麽個人,也是姓王,可是……當時我才幾歲,早就沒印象了。這人你打算怎麽辦?”


    安寧十分清醒理智,並沒有因為突然見到家裏的老人兒就興奮難當。


    她這些年過來,別說是一個司機,就是正經親戚又如何?


    更何況根據對方交代的情況,安寧敏銳的意識到了,這個王德仁不老實。


    剛才她一來,對方就認她,跟她叫大小姐。


    但安寧來這裏可不是第一次。


    王德仁自稱是安父讓他盯著富民旅社,看他樣子也是忠於職守,發現旅社的狀況,還跑過來探口風。


    如果一次兩次,他碰巧跟安寧錯過了,但安寧來這些回都碰巧錯過了?


    那麽事實就是,他大概率早就發現了安寧,知道對方身份,也沒主動相認。


    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亦或是幹脆想把當年安家藏在這裏的東西據為己有?


    安寧和寧衛東都不是小孩,會相信那種為了某些承諾,十幾年如一日的堅守著。


    世界上不是沒有人這樣的人,但這個王德仁絕對不是。


    這人的眼睛裏就透著一股精明,並不是那種不知道變通的。


    至於寧衛東,隻要確定這人背後沒有人指使,或者暗藏著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足夠了。


    寧衛東道:“既然是你們家的,你看著辦,我怎麽都行。”


    安寧想了想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抓都抓了,索性問個明白,讓他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這個人……我覺著不怎麽老實。”


    寧衛東一笑:“那行,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讓小偉配合你,如果實在不行,就把張大軍叫來。”


    安寧點點頭,眼睛裏閃過一抹狠厲。


    其實寧衛東能猜出她的心思,當年她父母死的時候,她在外地插隊,並沒有在京城,並不知道當時具體情況。


    等她再回來,已經成了孤家寡人,父母死了,家也沒了,最後不得不淪落到嫁給王京生。


    一直以來,她父母的死因都是安寧心裏的一根刺。


    這次抓住這個王德仁,她自然要想辦法搞個清楚。


    王德仁是安父司機,屬於是心腹家仆,還讓他看著富民旅社,明顯對他相當信任。


    安寧斷定,王德仁一定知道一些情況。


    ……


    關於這個,寧衛東的興趣不大,索性把現場交給安寧,自己回到公司。


    剛到辦公室胡八一和王凱旋就來了。


    這倆貨仍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胡八一道:“經理,我們找到一個好地方!”


    寧衛東知道他說的是辦酒廠的地方,讓他仔細說說。


    卻是王凱旋搶著道:“是老楊幫著找的。”


    老楊是楊紅旗,當初王凱旋第一次來,還是跟楊紅旗一起來的。


    王凱旋眉飛色舞道:“老楊他三叔在738廠……”


    “738?”寧衛東皺了皺眉。


    胡八一立即解釋:“就是京城有線電廠。”


    寧衛東恍然,示意他們繼續說。


    王凱旋道:“前幾年,好人好馬上三線,738廠有一大部分人去了西南,現在空餘出不少地方,現成的車間廠房,還有工業電,拿來就能用。”


    寧衛東點頭,這樣最好。


    不過有好處必然有不好的地方,就是這種廠子裏的車間,產權和租賃手續比較麻煩。


    寧衛東道:“老楊他三叔在廠裏是幹什麽的?”


    王凱旋道:“副廠長,您放心,能說得上話。他說了,隻要二十萬,就把廠子東頭的兩間大廠房賣給我們,算上空地一共是十五畝。”


    寧衛東心頭一動。


    二十萬買十五畝地,上邊還有現成的車間廠房,在這個年代來說不能算便宜,畢竟在市中心一套四合院,連房子帶地,一畝半地,才三四萬。


    但對寧衛東來講也不能說貴,畢竟他現在是真的財大氣粗,最主要的是廠房和配套是現成的,不用花時間建設。


    工業電,廠內廠外的道路,還有配套的倉庫,一應俱全。


    聽王凱旋說完,寧衛東點點頭,他聽出二人的意思,是想讓他親自去看看再拍板。


    寧衛東看向胡八一道:“老胡,胖子,我說了,酒廠的事全權交給你們,我隻要最終的結果,既然你們覺得行,那就出錢買下來。不過,有一則,手續必須齊全,可別含糊了。”


    二人立即應諾,王胖子十分高興,胡八一則感受到更大壓力。


    寧衛東看似什麽都不管,卻把責任都甩給他了。


    不過胡八一也沒什麽抱怨的,寧衛東在甩責任的同時,也給與了足夠的信任和支持,要錢給錢,要權給權,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等二人走了,寧衛東的心情不錯。


    果然,響鼓需要重錘,把壓力給足了,胡八一立即快馬加鞭。


    一旦廠址落實了,剩下設備和試生產就好辦了,市麵上有的設備直接買就行了,沒有的找對應廠家訂做。


    本身用活性炭過濾酒也不是什麽高精尖技術。


    反而這次胡八一和王凱旋給他提了個醒。


    前幾年搞三線建設的時候,從北方尤其是東北抽掉了不少精兵強將。


    不少廠子幹脆當被掏空了,真正的精華都到西南去了,原地就留下一個空殼子,技術技術不行,人員人員不行。


    這也給八九十年代,北方原有的國營工廠集體沒落打下了伏筆。


    738廠隻是一個縮影,京城還有不少類似的情況。


    後續要辦方便麵廠倒是也可以搞這個路子。


    寧衛東心裏想著,不知不覺就快到中午了。


    心裏正合計下午跟安家那位三房的見麵,安寧就來了。


    寧衛東見她興匆匆進來,臉色不怎麽好看,就猜到應該是從王德仁嘴裏知道了什麽不那麽令人好受的消息。


    “怎麽了?氣成這樣?”寧衛東問了一聲。


    安寧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長出一口氣道:“沒什麽,那人原先真是我們家司機。”


    寧衛東倒是沒懷疑這個,笑了笑道:“時間長了,動了別的心思?”


    安寧點頭:“那兩個保險櫃的鑰匙在他手裏……”


    寧衛東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安父會把鑰匙留在這裏。


    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合乎邏輯。


    一開始的時候,安父肯定不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司機。


    但到後來,情況超出他的預料,讓他意識到躲不過去了,這才倉促做出的決定。


    把鑰匙交給王德仁,等安寧回來再給安寧。


    而王德仁手裏有鑰匙,卻不知道保險櫃具體藏在哪。


    雖然富民旅社在那,但一棟樓,上下四層,好幾十個房間,想進去找東西也沒那麽容易。


    所以,當時那種情況,把鑰匙交給王德仁也沒錯。


    然而人心隔肚皮,如果隻是一兩年,憑著原先的恩義,王德仁或許還能忠於職守。


    但這可不是一兩年,而是十來年。


    這麽長時間過去,人心怎麽可能一成不變。


    所以,哪怕王德仁前兩年就知道,安寧回到京城了,卻並沒有去找她,更沒有交還保險櫃的鑰匙。


    寧衛東停了,也隻能說一聲:人心難測,造化弄人。


    如果王德仁提前把鑰匙交給安寧,安寧在找到保險櫃之後,就不必找寧衛東。


    她完全可以長期包下富民旅社的房間,再一點一點螞蟻搬家似的把金條搬走。


    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那麽多如果。


    寧衛東道:“你打算怎麽處置這人?”


    安寧抿了抿唇道:“算了,放了吧~”


    寧衛東似笑非笑道:“就這麽放了?要不是他那些黃金可都是你的。”


    安寧白了一眼,直言不諱道:“你少給我挖坑,就算得到那些黃金,我也沒法處理,最多拿出來一兩根變現。可我現在的生活,缺那幾萬塊錢嗎?”


    這話倒是沒錯。


    那麽大量的黃金,沒有公家渠道根本沒法變現,就算到黑市上也會承擔巨大風險。


    其中既有白道也有黑道。


    真要暴露,被公安抓住,根本說不清楚。


    黑道則是怕被人盯上,黑吃黑。


    所以,對於安寧來說,現在這個結果未嚐不是一種最好的結果。


    而她說寧衛東給她挖坑,如果她對王德仁產生巨大的怨懟情緒,就意味著她對那批黃金的歸屬心存不甘。


    同時也意味著對寧衛東有怨念。


    寧衛東倒是不怕她怨恨,隻不過連這種利害關係都想不明白,意味著安寧未來的上限有限。


    寧衛東哈哈一笑:“你倒是豁達。放心,該是你那份兒絕對少不了你的。而且,隻要你跟著我好好幹,我保證,日後你掌握的財富,絕不是這點黃金能比擬的。”


    安寧撇撇嘴道:“行了,知道你厲害,別給我畫餅了。”


    因為跟寧衛東有了非常‘深入’的關係,安寧跟他相處也越來越放鬆,轉而道:“對了,還有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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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衛東“嗯”了一聲:“你說~”


    安寧道:“昨天我跟安致誠說,今天提前跟你見麵,他還給我提供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寧衛東指了指暖壺,示意安寧倒水。


    “沏茶?”安寧起身,一邊過去拿暖瓶一邊問了一嘴,同時接著道:“他跟我說,安致遠最近似乎認識了一個重要人物……”


    寧衛東挑了挑眉,心裏恍然。


    難怪最近這兩天安致遠那邊好像沒了先前那種急迫的心情了,原來是有了另辟蹊徑的希望。


    寧衛東道:“知道是誰嗎?”


    安寧搖頭:“他沒說,我估計也不知道,他初來乍到不知道從哪得來的一知半解的消息。”


    寧衛東想了想道:“沒事兒,回頭我讓人看看。”


    對於安致遠這種舉動,寧衛東也沒太在意。


    畢竟不是領證結婚,大家合作,各取所需,沒規定安致遠隻能跟他合作不能再找旁人。


    更何況寧衛東這邊也在跟安家三房接觸,大家誰也別說誰。


    話雖如此,安致遠又找了誰,卻不能稀裏糊塗的。


    寧衛東必須得心裏有數。


    此時暫時放一邊,寧衛東轉又道:“安姐,我這裏有個非常重要的事兒,想讓你負責。”


    安寧精神一震,她聽出來寧衛東說的是‘負責’而不是‘幫忙’。


    說明這並不是小事,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而是一個複雜的、持續的動作。


    “什麽事?”安寧心裏微微激動,麵上不動聲色。


    作為大資本家的女兒,有些東西是刻在基因裏的。


    安寧很清楚,單純的錢,或者資本,並不能轉化為權力,隻有手裏掌握某一件事,才能通過‘事’來牽動錢,從而把錢變成某種權力。


    現在,寧衛東這是打算讓她去做‘事’了嗎?


    寧衛東不知道這一瞬間安寧的內心活動,繼續道:“我打算在國內弄一個方便麵廠……”


    “方便麵?”安寧微微詫異。


    寧衛東點頭,並沒有跟安寧解釋他為什麽要辦方便麵廠,那些理由需要跟趙如意說,卻沒必要跟安寧說。


    安寧是做事的人,隻需要給出一個目標,然後讓她去執行。


    寧衛東繼續道:“這個廠子的設備和生產線,我打算用東洋的,你來幫我操作。”


    安寧愣住,重複道:“你想從東洋進口生產線!”


    豈料寧衛東卻搖頭。


    安寧有些懵。


    寧衛東跟她解釋道:“不是進口,那是正規的渠道,我隻要用東洋的設備,至於用什麽渠道弄來並不重要。”


    安寧恍然大悟,再加上之前跟香江安家談的就是走s,意思太明顯了。


    隻是,弄一條生產線,與走s一些電視機、收錄機的零部件可不是一個難度。


    主要是後者東洋那邊其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算是走s也是花錢買的,但走s一條生產線,性質就不同了。


    寧衛東卻早有打算,繼續道:“這件事我打算讓你跟三房一起來做,我們不要大張旗鼓去買生產線,那樣的話以東洋人的精明,一定會坐地起價。你們以香江的名義,表示對時局擔心,想要移居東洋,進行前期投資,直接買一家中小規模的方便麵廠……”


    安寧反應很快,立即聽明白寧衛東的意思:“您是想來一個瞞天過海,把廠子買下來,把設備拆了運走?”


    寧衛東擺擺手:“那不成了殺雞取卵了~”


    安寧一愣,有些不明白了。


    寧衛東道:“廠子買下來,我們覺得設備老舊,想要追加投資,擴大規模,替換設備,是不是很正常?”


    安寧終於明白了。


    寧衛東又道:“等新設備生產出來,我們再決定在南洋投資,開一家分廠是不是也很正常?”


    這個年代正是東洋資本向外擴張的時期,企業對外投資是家常便飯,隻要不是華國,其他並不嚴格。


    聽寧衛東把大致方向說完,安寧的大腦飛速思考,這樣做能有幾分成算。


    隨即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可是這樣的話,我們手裏沒有外匯呀~”


    寧衛東當然知道沒外匯,不慌不忙道:“這筆錢讓香江的安家來出。”


    “這……”安寧有些懵,雖然方便麵工廠不是重工業,也沒什麽技術含量,但在東洋收購一家工廠,怎麽也得上千萬港幣,即便安家再有錢,這一下也得肉疼。


    不過她清楚,寧衛東不會異想天開的以為,說讓安家拿錢安家就必須拿錢。


    果然寧衛東繼續道:“這筆錢先讓安家出,我在國內用人民幣補給他們。”


    安寧依然皺眉,雖然此時人民幣與美元的匯率比高達一點五,但在國際貿易體係中並不被承認。


    而港幣卻可以自由兌換英鎊和美元。


    拿港幣換人民幣,也隻能說理論上可行。


    但寧衛東明顯還有下文:“安家拿到人民幣,我可以給他們提供批文,購買允許出口的大宗商品,比如……石油~”


    到了這裏,安寧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在這等著呢~


    這個時候華國仍然是石油出口國,去年石油年產量突破一億噸,世界排名第七。


    人民幣雖然不夠硬,但能買到石油的人民幣卻絕對是硬通貨。


    而且安家從國內買石油,轉手再賣出去,不管是買香江,還是拉到東洋,還能額外再賺一筆。


    寧衛東道:“你覺得怎麽樣?”


    安寧陷入沉思,眼睛深邃的盯著自己麵前的茶杯,仿佛要透過白瓷茶杯蓋子看見裏邊的茶水。


    直至半晌,她才活動了一下,收回目光,抬起頭道:“衛東,你這個計劃我覺得能行。”


    寧衛東一笑:“既然覺得行,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協調執行。”說著表情化為正色:“有些東西隻能自己爭取,天上不會憑空掉下來。安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女人,你有你的野心。有野心是好事,現在機會給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安寧表情嚴肅,她迎著寧衛東的眼神,明白此時寧衛東沒把她看成女人,更不是床第間的伴侶。


    這種感覺讓她十分受用。


    在她很小的時候,曾經無意間聽到她父母說話,當時安父隨口說了一句“可惜小寧不是男孩”。


    安寧到現在還記著。


    她知道,她父母都很愛她,卻一直忘不掉這句話。


    此時,寧衛東的態度反而讓她有種遇到知己的感覺,無比嚴肅道:“我一定能成!”


    ……


    在把方便麵生產線的事交給安寧之後,下午三點多寧衛東見到了那位來自安家三房的安致誠。


    與安致遠不同,安致誠的長相更像北方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國字臉,寬肩膀,給人一種作風硬朗的印象。


    “寧先生,久仰大名。”安致誠一來,笑著跟寧衛東握手,長相雖然粗獷,禮節卻不怠慢。


    寧衛東笑道:“安致誠!”說著看向旁邊的安寧:“我可沒少聽安姐說起,安家這一輩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


    安致誠道:“都是堂妹謬讚。寧先生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人中龍鳳。”


    寧衛東鬆開握著的手:“過了,過了~咱們也別先生來先生去的,叫我名字或者叫一聲同誌也可。”


    寧衛東對待安致誠遠比安致遠更熱情,倒不是他對這兩個人存在成見。


    主要是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安致遠來,寧衛東屬實沒什麽能用到對方的,自然要拿捏著高姿態。


    現在輪到安致誠了,現實情況有變,態度自然也有變。


    再一個,相比安致遠,高大健壯的安致誠跟寧衛東更有眼緣。


    安致誠笑著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實不相瞞,我在香江大學念書的時候,曾參加過‘工運’,當時我們內部都是同誌相稱。”


    “哦?”寧衛東麵露詫異,他真不知道還有這個過往。


    看安寧的表情,顯然也不知道,否則她不會不說。


    不過不管真假,既然安致誠吐露這個情況就是在表達善意。


    這次安家三房派他過來,應該也考慮到他有這個經曆,可以迅速與這邊拉近關係。


    寧衛東態度頓時更熱情,再次跟安致誠握手,詢問一些當初的情況。


    說的盡興,寧衛東道:“致誠同誌,今日我與你相見恨晚,你等等,我讓食堂準備幾個菜,咱們邊喝邊談。”說著又拍拍安致誠肩膀:“別看我這食堂不大,掌勺的何師傅可不簡單。”


    安致誠本來還擔心寧衛東不好打交道,沒想到情況比他預想好多了,自是欣然應允。


    寧衛東起身,到旁邊的辦公桌抓起電話:“喂,於紅梅,你上前院讓何師傅準備幾個下酒菜,要快~”


    撂下電話,就見於紅梅從辦公室小跑出去。


    寧衛東返回來繼續跟安致誠聊天。


    前院,雖然時間倉促,但何雨柱在做飯上從沒掉過鏈子。


    不到二十分鍾,給弄了四菜一湯。


    寧衛東從休息室拿了一瓶茅台過去。


    等幾杯酒下肚,與安致誠的關係就熟絡親切了。


    不過兩人也沒多喝,畢竟接下來還要談事情,喝多了反倒是麻煩。


    安致誠的酒量不錯,喝了三兩茅子,麵上絲毫不顯,寧衛東就更不用說了。


    總算是尋個由頭,開始說起正事。


    “衛東同誌。”安致誠看了看旁邊作陪的安寧:“你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所以我也不兜圈子。說實在的,走s這個事兒,我一開始並不認同,我覺著這是歪門邪道,真要陷進去,早晚得出事。”


    寧衛東在旁聽著,並沒有貿然發表意見。


    安致誠則一臉痛心疾首:“但我今年年初去了一趟粵省。”


    寧衛東也沒意外,雖然目前邊境管的很嚴,但真要想過來也不是沒有門路。


    尤其像安家這種有錢的。


    安致誠道:“那邊的山頭,山尾,還有東管……各種東洋、阿美的東西,簡直應有盡有。當時我就知道,大勢所趨,攔不住的。”


    寧衛東雖然沒親自去過,也知道這個時候南方的走s已經愈發猖獗了。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寧衛東道:“所以,安家也想進來分一杯羹?”


    安致誠很幹脆的點點頭,通過剛才與寧衛東的初步接觸,他看出寧衛東是個幹脆人,沒必要兜兜轉轉的。


    寧衛東不緊不慢的伸手端起麵前的酒杯,淺淺的喝了一口:“說說具體的,剛才你也說了,在粵省看到的,總不能你也想在那邊插上一腳吧~如果那樣的話,請恕我幫不上忙。”


    安致誠道:“當然不是。粵省那邊已經有了成規模的市場,進貨出貨都有固定渠道……”說到這裏他露出一抹苦笑:“不怕您笑話,以我們安家現在的實力,在那邊根本插不進去。”


    寧衛東“嗯”了一聲,在這一點上安致誠比安致遠實誠多了。


    之前跟安致遠談及這個,對方就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意正麵回答。


    安致誠繼續道:“我們是這樣想的,與其在粵省競爭已有的存量市場,不如開辟一個新的市場……”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寧衛東的反應,生怕對方聽不明白。


    一是寧衛東年齡在這,正常來說如果上大學都還沒畢業。


    二則,他來之前了解過寧衛東,寧衛東初中畢業就下鄉了,文化水平很可能不太行。


    但實際上,在見麵後安致誠發現,寧衛東的表現遠非他所預想的大老粗。


    此時聽他闡述也不是不懂裝懂。


    等他說完,寧衛東總結道:“我沒理解錯,你們打算在長江以北的漢東省也做一個類似山頭山尾的走s市場,從東洋出來的電器,不再走香江,直接到國內,覆蓋北方。”


    安致誠點頭。


    寧衛東沉默,並沒有貿然說話。


    實際上,之前安致遠來的時候,也比較隱晦的表達了這個意思。


    大體上,安家無論是二房還是三房,總得計劃並沒有變。


    至於從一開始就找上寧衛東,則是因為趙如意的二叔就在漢東省的海警部門。


    安致誠觀察寧衛東的反應,也沒急著說話。


    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其中利害關係也擺在明處。


    寧衛東,或者說背後的趙家做出什麽決定,都不是他多說兩句或者少說兩句能動搖的。


    過了半晌,寧衛東才挪了一下身子,不疾不徐道:“致誠啊~你的想法挺好,避開南方,另辟蹊徑……”


    寧衛東吧啦吧啦說了一堆,安致誠卻並沒有露出喜色,因為他猜到寧衛東後續肯定還有一個‘但是’。


    果然,不出所料:“但是,你把一些事想的太簡單了。漢東省不是粵省,實際情況不同,同樣一件事,結果也不同。”


    安致誠道:“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


    “然也~”寧衛東也跟著拽了一句:“粵省在天南,說一句山高皇帝遠不為過,漢東在什麽地方?你真要學山頭山尾,搞那種集散地式的走s市場,我敢說你頭一天幹起來,第二天就得被武j端了。”


    安致誠一愣,皺眉思索起來。


    關於這個,他的確沒想到,包括他們家那些長輩也沒想到。


    隻覺著在粵省的經驗,直接搬倒漢東就完事了。


    但聽寧衛東一說,卻是打個激靈。


    寧衛東又道:“再則,粵省於國內,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有些事在那裏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其他地方卻不行,以後要在國內賺錢,有些規矩是要懂的。”


    安致誠有些泄氣,難怪之前寧衛東跟二房的安致遠見了一麵就不理會了,卻仍不甘心:“難道就沒別的法子了?”


    “法子肯定是有~”寧衛東笑了笑:“要不然今天你我怎麽會坐在一起?”


    安致誠連忙道:“請您指教。”


    寧衛東伸出一根手指頭:“首先,絕對不能張揚,像山頭山尾那種,簡直就是明著來。在我看來他們就是找死,兔子尾巴,長不了。我把話撂在這,明年,最多後年,一準兒出事。”


    安致誠點頭,並沒有反駁。


    寧衛東繼續道:“第二,要想成事,必須上上下下都照顧到,不能吃獨食。”


    這個安致誠明白,他們做生意也是這個原則,隻是有些不明白,寧衛東這個‘上上下下’具體指的是誰。


    寧衛東又舉出第三根手指頭:“第三,就是要名正言順。”


    安致遠皺眉更深,心說幹走s還怎麽名正言順?


    不需要他問,寧衛東也沒打啞謎:“我跟幾個朋友準備建一個專門組裝電視機和收錄機的工廠……”


    寧衛東把跟黎援朝合作的計劃,挑能說的說了一遍。


    安致遠聽了,頓時眼睛一亮,猛的一拍大腿:“妙啊!從東洋走配件,到國內來組裝,一出廠就是正規產品,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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