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了緊手中的麻布口袋,蘇彥文加快了腳步。


    “是蘇老大?”


    “不是死了嗎?”


    “是人還是鬼啊?”


    一路上遇見的人,看見蘇彥文都繞開走。


    雙眼之中滿是畏懼,縮了縮脖子,眼神閃躲。


    蘇彥文注意到村民,比之前的情況還要嚴重的多。


    大部分人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水腫,甚至還有很多人得了大脖子病。


    如之前所說,在災荒年,任何一個疾病都是致命的。


    一旦村民開始接連倒下,死人反而是最樂觀的情況,最可怕的還是屍體過多引發的瘟疫。


    “蘇老大手裏麵拿的是什麽?”


    “不知道,估計又是什麽獵物吧!”


    “完了,蘇老大這會兒回來,肯定要出大事啊!”


    “走走走,趕緊去看看熱鬧。”


    周圍蛐蛐聲令蘇彥文頓感不安。


    似乎這已經不是鹽的問題,肯定是家裏麵出事了。


    蘇彥文叫不加快,伴隨著更多的人聚攏,直接狂奔。


    “你們才是鬼,還有人性嗎?”


    “月娥和草兒這麽可憐了,你們還來欺負她。”


    張嬸的大嗓門,聲音傳的老遠。


    蘇翠蘭雙手叉腰,挺著個肚子喊:“閉嘴,她們分明就是禍害。”


    “看看鄉親們,都被她們害成了什麽樣子了。”


    “難道他們就不無辜嗎?”


    蘇翠蘭煽風點火。


    苗琴麵色緊張,在旁邊小聲嘀咕:“翠蘭,村民都失去理智了,那眼神恨不得吃人啊!”


    “少說兩句,那小蹄子死了以後家裏麵的活誰幹啊!”


    “活該。”蘇翠蘭麵目猙獰,眼中火苗竄動:“誰讓他找了個這樣的男人。”


    周圍的氣氛更加恐怖,那群生病的人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因病痛折磨而扭曲的麵容愈發猙獰。


    在蘇翠蘭多慫恿下,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月娥和草兒,透著凶狠和決絕。


    “對,都是她們害的。”


    “趕走雪鬼。”


    “是……是,燒死他們,燒死血鬼。”


    她們都瘋了。


    “娘親,他們好可怕。”草兒嚇得一頭縮進趙月娥的懷中。


    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草兒不怕,草兒答應爹爹,爹爹不在的時候,要保護好娘親。”


    兩隻銷售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一張臉直接成了大花貓。


    草兒顫抖著站起來,義無反顧站在趙月娥的身前,張開雙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強壯一點。


    “燒死她們。”


    “都是一個村的,憑什麽她們就有吃的。”


    “燒死。”


    生病的人全瘋了。


    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草繩,衝過來揪住趙月娥和草兒,極為粗魯的將他們綁了起來。


    更有人抱來柴火,堆積在一起。


    “真……真燒啊!”苗琴眼神中出現了恐懼,但也帶著一絲興奮。


    蘇翠蘭挺了挺肚子,朝著地上啐了一口。


    “嗚嗚嗚……爹爹救命啊!”


    “放開我們,放開我的女兒,你們這群王八蛋。”


    “老天啊!”張嬸被人攔著,衝不過來。


    看著這一幕,跪在地上,痛哭呐喊:“蘇老大,你要是變成了鬼,回來救救她們吧!”


    “至少以後有個後人給你拔一拔墳頭草啊!”


    院子裏麵,亂作一團。


    厚厚的柴火,也被人點燃。


    熊熊烈火燃燒著,厚厚的積雪在炙熱中融化。


    趙月娥和草兒被捆的嚴嚴實實的。


    那群病人雙手緊握,因為過度用力青筋暴起。


    隨後,她們像是被邪魔驅使一般,拖拽著被綁住的兩人朝著烈焰中靠近。


    “你們做什麽?!”


    一聲怒吼。


    蘇彥文衝了進來。


    眼前的一幕看的他目眥欲裂,雙拳緊握,麻袋被捏的咯吱作響。


    “啊!鬼呀!”


    眾人見狀,嚇得連連後退,麵露驚恐之色。


    接連幾日極致折磨。


    蘇彥文拖著沉重且踉蹌的腳步回來。


    他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頭皮與臉頰,似被霜雪醃漬的雜草。


    麵容消瘦而蒼白,顴骨高高聳起,雙眼深陷,眼神空洞無神,嘴唇幹裂起皮,滿是血痂。


    衣服破損不堪,掛在他如柴的身軀上,整個人就像從地獄爬出的孤魂野鬼。


    “你們……在對我的妻女做什麽?”


    蘇彥文開口。


    皸裂的嘴唇稍微一動,有這鮮紅的血流出來。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一瞬不轉的盯著在場的人。


    生病的人是瘋子,可盛怒中的蘇彥文,是惡鬼。


    苗琴悄摸摸的縮在人群後麵去。


    蘇翠蘭立刻將手從腰上拿下來,似乎意識到沒了氣勢,又趕緊放上去。


    隻是有點不倫不類。


    “爹爹……”


    一直咬著牙的草兒看見自己的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仿佛想要將所有委屈和恐懼都哭出來。


    趙月娥眼睛一亮,嘴唇抖動,喊了一句:“快女兒。”


    生病的村民,停下手中的動作。


    同意朝著蘇彥文看過去。


    “哈哈哈,我不在,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家人嗎?”


    蘇彥文的語氣,是平靜的。


    暴風雨爆發前的平靜。


    後麵是一群看熱鬧的村民。


    裏麵是一群因為生病,瘋狂殺人的村民。


    後麵的人沒有進來阻止,裏麵的人也沒有覺得自己有錯。


    反而還有人問了一句:“都是一個村的,你要是對大家好點,至於鬧到現在嗎?”


    “就是,你釣到魚的時候,就應該分給大家。”


    “明知道現在都缺鹽,為什麽不將鹽分出來?”


    裏麵的人,聲嘶力竭的質問,喊出他們心中最陰暗的一麵。


    蘇彥文笑了。


    手中的麻袋,越握越緊。


    他一步步走進來,每走一步,就用最凶狠的眼神盯著一個人。


    “分給你們,你們配嗎?”


    “你們又為什麽不將你們家裏的東西分出來呢?”


    “和我懷璧有罪的道理是吧?”


    蘇彥文一邊往前走,一邊抽出那把陪伴著自己的獵刀。


    火苗的光亮在刀刃上跳躍。


    看見刀,失心瘋的人似又恢複了一點理智。


    退開兩步。


    “蘇老大,你想做什麽?還敢殺人嗎?”


    “都避開點,他是個瘋子。誰挨上一刀都不值得。”


    “別怕,殺人就吃上官司了,衙門不可能不管。”


    蘇彥文心好冷啊!


    原來人性這玩意兒,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都經不起考驗。


    他沒有蹲下,隻是站在了趙月娥和草兒的身前。


    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擋在了他們的身前。


    睥睨著在場的人:“你們都要燒死我妻女了,我還在意給你們幾刀子放放血嗎?”


    他熟練的把玩著手中的刀。


    “為什麽?”


    他不明白。


    在他們眼中,弱勢群體,就一定隻能成為被人泄憤的工具嗎?


    命運隻能被人任意拿捏嗎?


    “蘇老大,你少廢話。”


    “要是她們將鹽交出來,會鬧成這樣嗎?”


    “就是,我們隻是要鹽。”


    張嬸氣的不輕。


    憤怒的咆哮著:“她們是不給嗎?哪兒還有啊!”


    “你們就是妒忌,妒忌曾經最可憐的人,過得比你們好。”


    張嬸喊的很大聲。


    所有人都在反駁。


    “哈哈哈……”


    一陣張狂的笑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反駁。


    蘇彥文嘴角上揚,明明是笑著,卻不屋簷下的冰錐還要冷。


    他伸出手,手中還提著一個小麻袋。


    “鹽?!”


    “好稀罕的玩意兒嗎?”


    “你們就想要這個是吧?”


    “正好,我找了不少回來。”


    麻袋打開,裏麵是還未提純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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