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如果生病了,缺銀子不用藏著掖著,治病要緊。”林月嬌說完後半句。


    荼靡這幾天都快被逼瘋了,看著林月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姐……”


    林月嬌眸光一沉,敏銳的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但就在此時,門房來報,“荼靡姑娘,你家裏來信了。”


    荼靡正打算跟林月嬌坦白真相,突然聽見這個消息,一愣,連忙搶過家信。


    “你先看信吧。”林月嬌見此,衝著她擺手。


    荼靡給林月嬌磕了個頭,拿著信跑了出去。


    林月嬌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一則驚人消息傳遍京城。


    朝凰新秀第一人,林月嬌竟然毀容了!


    傳聞她早上起床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一張臉長滿毒瘡,化膿,散發著難以忍受的惡臭,把伺候的婢女都嚇了一跳。


    雲笙別院門口的長街,被圍觀群眾圍的水泄不通。


    一襲白裙的女子披頭散發,滿臉毒瘡,散發著陣陣惡臭,醜的能讓人把隔夜飯吐出來。


    容毓雙手攥著她的肩膀,“林月嬌,你冷靜一點,你不要跑。”


    要不是生平不碰其他女人的容毓將懷中女子緊緊抱著,就看這張臉,真沒人認得出這是林月嬌。


    “我毀容了,我變成了這樣,世子你放開我,讓我走,我不配住在你家。”林月嬌嘶啞的聲音說道。


    容毓一字一句,“我找最好的大夫給你治。賽華佗快回來了,你不會有事的。”


    “禦醫都說我治不好了,你不用騙我,讓我走……”林月嬌抽泣,掙紮著要跑。


    但是容毓抱著她,深邃的眼眸盯著她那張醜陋不堪的臉,眼中卻沒有絲毫厭惡,隻剩下澄澈,“不準走,有我在,你一定會沒事。不準走。”


    林月嬌自己照鏡子都受不了這樣一張臉,但是容毓卻離她的臉這麽近,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容毓盯著她,一字一句,“你是我的,毀容也是我的。不要怕,我都要。”


    “世子……”林月嬌看著他,為什麽他看著她的眼神如此眷寵,令人覺得他這句話是真的,如此認真。


    蒙麵女子看著這一幕。


    長街之上,林月嬌和容毓依舊相擁而立,圍觀的百姓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過了許久許久。


    林月嬌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喂,世子,該把我抓回去了。暗中想要偷看的人足以看清楚了。”


    抱這麽久,他不嫌棄她醜,她都要嫌棄臉上的味道太惡心了。


    “無妨,讓他們多看看。”容毓一臉淡然。


    林月嬌看著他,“可是盯著這張臉一眼不眨,你不覺得醜的滲人嗎?”


    “沒事啊,看習慣了還挺好看的。”容毓唇邊勾起一抹不動聲色的弧度。


    林月嬌咬牙,“你瞎就算了,我嫌我自己臭!”


    雖然她看不見自己的尊容,但是這一股好像是腐屍的臭味熏的她今天中午都不想吃飯了。


    容毓被她這羞惱的小表情弄的差點笑出聲,一把伸出手攔腰將她抱起,大步向著雲笙別院裏走去。


    於是冬日的京城,無數的人看見這世間最英俊好看的男人,抱著一個滿臉毒瘡散發著惡臭的女子,毫無芥蒂的一步步從長街走回他的府邸。


    一路回到了南樓,容毓揮退了所有的奴婢,偌大的宮殿隻有他們兩人。


    容毓將林月嬌放在榻上,在她對麵坐下。


    林月嬌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很溫柔,非常懷疑難道是自己的毒瘡畫的不那麽恐怖?


    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青銅鏡子,看見那張千瘡百孔的臉,林月嬌手中的鏡子脫手而落。


    “太難看了!”林月嬌再次被自己嚇到。


    雖然這是她自己畫的,但是陡然一看見自己這張臉,還真的挺嚇人。


    大半夜要是走在路上,絕對能把普通人嚇的以為撞見鬼了。


    容毓這家夥是瞎了嗎?


    “你幹嘛不按照劇本演啊?你應該把我趕出去!還好我聰明機智,不然這一出戲還怎麽唱。”林月嬌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


    容毓眸光望著她,“看見你變成這樣,我不想把你趕出去。”


    “都說了是假的,這是我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好不好。”林月嬌哼了一聲。


    容毓依舊看著她,“我知道是假的,也不想把你趕走。”


    林月嬌一噎,心底突然很暖。


    “不會不要你,演戲也不行。”容毓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林月嬌猝不及防,就撞進他的懷中,低頭不好意思,“等我卸個妝,現在好醜好醜。”


    “不醜。”


    林月嬌氣鼓鼓,“你瞎了,我沒瞎!”


    “好吧,看上你我確實瞎了。”容毓唇邊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林月嬌咬牙,“信不信我咬你了。”


    話音剛落,某人的唇就覆了上來,“送你咬。”


    “你等等,我好醜,喂,唔唔,世子你這都能下嘴,真變態……”


    咦,不對啊,我是不是把自己也給損了?


    容毓沒再給林月嬌說話的機會,剩下的話都被堵在了一個纏綿的深吻裏。


    *


    卸掉千瘡百孔妝後,林月嬌往自己身上灑了不少香粉,小巧的瓊鼻微皺。


    “小姐,已經聞不到臭味了。”鳶尾忍著笑道。


    林月嬌歎氣,“總有種餘臭環繞的感覺,走吧,去前廳。”


    大堂裏,黎墨謙已經把京嬤嬤等人抓了,荼靡和一個素衣婦人站在一邊。


    “小姐,謝謝你,我娘救回來了!謝謝!”荼靡給林月嬌磕了一個頭。


    那婦人也跟著下跪說道,“小姐,你可別怪荼靡,都是公主抓了我威脅她,荼靡是個好孩子,她對您是忠心的……”


    “起來吧,我都知道,放心放心,不僅不怪她,而且她對我如此忠心,我很感動,在我心底,她和鳶尾,都跟我的親人一樣。”林月嬌誠懇說道,親手將那婦人和荼靡一同扶了起來。


    那天雖然收到了催促動手的信,但是荼靡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了林月嬌真相。


    她簽的是死契,就是林府可以隨意打死她,官府都不會過問。


    但是,林月嬌卻並沒有苛責,反而對她很好,真心的善待,她也打算安心侍奉林月嬌一輩子。


    “你怎麽沒毀容?”京嬤嬤不敢置信看著林月嬌完好的臉。


    林月嬌抿唇,“不好意思,讓你的主子失望了。”


    “四姑娘,我已經審問過了,她是北堂韻的乳娘,對北堂韻忠心耿耿,一句話都不肯多說。”黎墨謙說道。


    京嬤嬤惡狠狠呸了一聲,“對,別以為我會出賣公主,你們就是把我抓到官府,我也會咬死全部是我自己幹的,你們休想拖公主下水。”


    “主仆情深,我很欣賞,不過對於敵人,那就沒必要留在這個世上了。”林月嬌說道。


    容毓眸光冷冽,“我來處置。”


    北堂韻竟然敢利用林月嬌的丫鬟,對林月嬌下七日香消的毒。


    那他就給北堂韻送一份印象深刻的禮物。


    *


    雲笙別院,林月嬌剛把荼靡的娘親肖霓安置了。


    肖霓年紀大了,被荼靡的爹嫌棄,在忻州過的日子很艱辛,如今既然來到京城,林月嬌就讓她留了下來,在自家院子裏做事,肖霓感激不盡。


    “小姐,聽說那北堂韻被嚇的惶惶不可終日,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皇後還請了玄音教給她做法,哈哈哈……”鳶尾笑嘻嘻說道。


    林月嬌抿唇一笑。


    正在此時,荼靡急匆匆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門外來了很多朝凰閨秀,她們都,都說要把你趕出朝凰書院。”


    林月嬌黛眉一挑,“為什麽?”


    “因為她們以為小姐毀容了……”


    “無妨,我原本打算過幾日書院講學的時候出現,大家就都知道我沒毀容了,沒想到朝凰書院的人這麽快就來了,荼靡,你去告訴他們,商陸已經把我的臉治好了。一場誤會。”林月嬌說道。


    荼靡氣憤道,“奴婢解釋了,但是那些人不聽,而且一個個說的特別過分。”


    “咦?”林月嬌一怔,“走,我們出去看看。”


    雲笙別院門口,十幾個閨秀把大門給堵了。周圍遠遠近近,都是看熱鬧的百姓。


    林月嬌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施施然走了出來,“南主事現在可信了?”


    絕世有佳人,傾城又傾國。


    白裙翩躚,明眸皓齒,笑語嫣然。


    此時的林月嬌,和“毀容”之前的她,確實一模一樣。


    “你,你的臉……”南巍山不敢置信。


    風汐冷也是一臉凝固。


    林月嬌彎起唇角,“前幾日誤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臉上生了些許熱毒,商陸神醫妙手回春,已經幫我治好了。讓朝凰書院的主事誤會一場,是我的失誤,月嬌在這裏給伏主事賠個不是。不好意思,讓你特意,白跑了一趟。”


    加重了特意兩個字的音,一語雙關。


    南巍山勉強維持著一臉僵笑,“不礙事,林姑娘沒事就好,恭喜恭喜。”


    “其實南大人如此盡職盡責,不畏強權,我非常敬佩,這世上像南大人這樣的好官,太少了。”林月嬌笑吟吟看向他,南巍山被誇的額頭冒汗,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而林月嬌已經看向風汐冷,笑吟吟說道,“風小姐今日前來倒是提醒我了,無顏女不配位列九品,如今朝凰書院裏被毀容的閨秀,倒是還有一個,媛安公主,北堂韻。”


    說著,又看向南巍山說道,“南大人如此不畏強權,一定不會因為北堂韻是公主,就不敢把她趕出朝凰書院對吧。”


    “這,公主的臉,會治好的。”南巍山顫抖著說道,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坑。


    林月嬌彎起唇角,“禦醫都說沒救,張貼皇榜至今也沒人能救。除非媛安公主現在立即變得和毀容之前一模一樣,否則南大人您怎麽能認為公主就能治好呢?”


    反諷。


    這是南巍山剛才說的話。


    “難道南大人不敢了?我這等無權無勢的小女子,南大人要罷黜。真正沒資格位列九品的人,伏大人卻要裝作沒看見,還真是好一個不畏強權。”林月嬌似笑非笑。


    容毓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你得罪不起,本世子的人,你就隨意欺負。看來是我太好惹了。”


    他剛從都察院回來。


    南巍山嚇的腿都打顫了,你就是個誰沾上誰倒黴的煞星!


    “世子誤會了,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容毓盯著他說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怎麽來我這的,怎麽去找北堂韻。第二,明日早朝見。”


    前者,得罪北堂韻。


    但後者,就等著都察院參你,輕則罷官,重則牢獄之災,甚至沒命。


    具體情況,視他屁股底下有多幹淨而定。


    “我,我去找公主!”


    橫豎都是一死,還是晚點死比較好。


    南巍山倉皇而逃,一刻也不敢繼續待在這裏,風汐冷等人也隻得垂頭喪氣離開。


    林月嬌看著容毓一句話就把伏榮毅嚇跑了,嫣然一笑。


    四目相對,容毓走到林月嬌麵前,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外麵風大。”


    林月嬌抿唇嗯了一聲,和容毓並排走了進去。


    “都察院可是事務繁忙?世子近來日日都去。”林月嬌問道。


    容毓說道,“江南逆黨案近日結案,處決的告令要我批定……”


    “喔,那廢太子,皇上怎麽下的旨意?”


    “貶為安王,守皇陵五年。”


    “還保留了一個次品王位,不過守陵五年,也就沒機會參與奪嫡之爭了……”


    兩人的說話聲,隨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


    門外,朝堂,國事,天下。


    而門內,隻有他們彼此並排的身影,一步步走遠,還將會走更遠更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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