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天巫的說法,那麽連答就必須強行吞下今日戰敗的苦果。


    不僅如此,還要自己主動報知其他部族,那臉就丟盡了!草原上所有部族都會嘲笑他此戰的無能。


    可是,想想大可汗恐怖的手段,連答吞了下口水,根本不敢強行隱瞞。


    何況在場還有其他部族的人,他想瞞也不可能瞞得住。


    “好,好吧!”


    “但是,我們也不能直接退兵。怒江把我們隔住了,望江城的大軍同樣不可能踩著浮冰渡過進攻我們。”


    “咱們依然可以分出小股騎兵監視著望江城的動向,其他騎兵四下劫掠,多少也能弄些戰利品。”


    連答最後的這番命令,也是盡可能地替自己挽回尊嚴了。


    此次分兵,就算是真劫掠到些東西,也不可能彌補虎騎軍精銳的損失!


    不過其他人沒有再說掃他麵子的話,全都俯首遵命。


    “走吧!先撤後十裏紮營!”


    “駕!”


    連答發泄似地急抽馬鞭,催促著戰馬掉頭先行離開怒江沿岸。


    赫連月則刻意落在了最後。


    連答無奈的命令,正是她最期望的。


    大軍分兵之後,她便能帶領自己赫連部族的戰士脫離連答的直接掌控,為自己的部族多撈些戰利品,幫助族人渡過嚴冬,暗中壯大。


    同時,她還能暗中執行“那位大人”的計劃。


    理清了思路,赫連月輕輕揮手,示意自己的部族騎兵也開始調頭離開。


    不過最後她深深地向著怒江對岸望了一眼。


    “梁人之中,亦有英才,不可輕視啊!”


    她絕不會像連答一樣不顧現實,隻知道為自己的尊嚴而找各種借口。


    今日的一戰,她認可是北蠻人之敗,梁軍之勝!


    這一戰讓她暗自警惕,收起了對中原人的輕視之心。


    “魏南,通知我們埋伏在梁境內的探子,一定要搞清楚望江城中,到底是何人想出了今日的應對之策!一個月之內,我要得到他所有的情報!”


    一名身穿北蠻服色,卻帶著中原人麵孔的將領連忙答應,策馬消失在遠處。


    ……


    “康玉,快說說是怎麽回事?盧嘯遠那狗官真的緊閉城門,一兵未發?”


    羅放其實看到康玉自己回來,就已經明白怎麽回事,但還是印證似地追問著。


    康玉又是委屈,又是憤恨:“我都沒見到那姓盧的狗官,他派出之前那個黃校尉前來與我搭話。”


    “我跟他們說,有一些北蠻騎兵已經殺了過來,咱們流民怕是抵擋不住,請他們發兵救援。”


    “可是那姓黃的卻隻說,城守已經把外麵的流民交給大哥你和薛小子,讓咱們拚命擋住,若有差池,城守大人必斬你們以平民憤。”


    “什麽!”


    羅放雖說已經有了點心理準備,聽到康玉的回答還是不禁大怒。


    薛承乾也是沉下臉來。


    他都已經創造出如此有利的局麵,盧嘯遠竟然還吝嗇他手中的兵力,不想蒙受損失。


    除開盧嘯遠還是忌憚著北蠻軍的主力之外,恐怕他更是完全沒把自己等當人。


    正如他之前與羅放的分析,哪怕城外真的出事了,盧嘯遠也能輕易把責任推掉,隻要他城守大人不擋責任,什麽事情也不想理會,派兵救援更是談都休談。


    幾人正想罵娘,沒想到從望江城的方向,響起了一陣喧鬧。


    在怒江北岸的北蠻騎兵全部退走之後,望江城的大門竟然打開了了!


    薛承乾與羅放愕然站起身來,遠遠望去。


    發現異常的其他兄弟也都聚了過來。


    望江城中,竟然有一支禁軍齊整地列陣出來,而且當中央打出了兩麵大旗,分別上書“盧”“梁”兩個大字。


    “是盧嘯遠!”


    羅放等人依然驚疑不定,可是薛承乾的臉色卻直接沉了下來。


    他並不知道盧嘯遠此時出城來是什麽意思,但從剛剛康玉把城下發生的事情一說,可以肯定盧嘯遠對他們絕對沒什麽好心。


    “哈哈哈,兩位真乃是我大梁北境的壯士也!我盧嘯遠果然沒有看走眼啊。”


    離得尚遠,盧嘯遠先發出了爽朗的笑聲,當眾稱讚起了羅放與薛承乾。


    “本官正是看準你們有膽有識,才托以組織城外軍民之重任,而你們能克製強敵,與本官一起逼退北蠻大軍,實乃大功,想來朝廷也不吝嘉獎。”


    羅放心中恍然,不由得冷笑起來。


    什麽叫“與本官一起”逼退北蠻大軍?


    就在他們剛剛求援的時候,望江城連個縫兒都沒有打開過。


    感情這盧嘯遠,是遠遠看到北蠻人真的退走,在此時出城搶功勞來了!


    底下將士拚命,上官事後搶功……這等事情,羅放在邊關之地倒也沒有少見。


    可是,盧嘯遠的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點。


    這也說明,在盧嘯遠的心中,依然沒有正視包括羅放薛承乾在內的城外流民。


    哪怕羅放知道雙方地位差距極大,此時也忍不住帶著氣回應。


    “城守大人!您乃望江一郡之首,肩有護土安民之責,然,卻不知剛剛我等麵對北蠻騎兵衝殺之時,您在何處?望江守軍又在何處?”


    “若不是我羅放死命衝殺,卻不知此刻還有多少人能活著聽大人您的誇讚呢?”


    “大膽!無禮!”


    一旁的黃校尉勃然變色,右手直接搭在了刀柄之上。


    反而盧嘯遠卻隻是眼神微微眯起,臉上的“笑容”竟都未差少半分。


    “羅校尉這是與本官叫委屈起來了,你這是要為民發聲啊?若如此說來,本官倒也有些事,想讓羅校尉指教一番了。”


    羅放心中暗驚。


    薛承乾也知道羅放是把話說急了,可是當著眾人的麵兒,他根本沒有機會勸阻羅放,隻能見機行事了。


    “你這個朝廷的校尉之職,可是本官上奏朝廷為你請的,也是本官任命,由你組織城外軍民,共抗北蠻的,是也不是?”


    “你發動百姓,又是挖土鋪泥,又是壘建高台,最後還有力氣跟北蠻騎兵撕殺,也是靠著本官調給你的糧食,是也不是?”


    “怎麽剛剛本官聽來,此次能大敗北蠻人,竟是全靠了你羅放的功勞?莫非眾百姓也是如此想的?”


    薛承乾明知道盧嘯遠這些話是強辭奪理,但明麵上卻也無法反駁於他。


    羅放更是詞窮,臉色漲得通紅。


    而盧嘯遠故意高聲問出最後一句,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了回應。


    “當然不是!”


    “羅放,你才是強行攬功的那個吧?剛剛便隻有你和你的兄弟跟北蠻人拚命?當我等全是死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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