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又變回了那個暴躁自卑的秦易,尤其是察覺到周圍人向他投來的目光時,更為暴躁。


    林長春求救似的看向蘇晚。


    他也不敢勸啊,秦易雖然跟他關係好,他以前是他直屬領導,他對秦易的兄弟情是真的,怵也是真的。


    蘇晚不緊不慢地將東西收拾好,她好像有種魔力,幹什麽都不緊不慢,秦易發火她就像沒看見似的淡定。


    林長春心裏不由對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小嫂子威武!


    蘇晚下車將東西交給林長春。


    “辛苦你幫我拿下東西。”


    站在秦易身後的林長春如蒙大赦,答應一聲麻溜接過乖乖站在一旁。


    蘇晚推著輪椅就往前走。


    秦易煩躁開口。


    “蘇晚,你聽不見我說我要回家嗎?”


    “聽到了。”


    秦易咬牙,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故意的。


    他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冷著臉看向蘇晚,正想說幾句話挖苦一下她的時候,蘇晚停了腳步,淡聲開口。


    “你說了不算。”


    在後麵跟著的林長春瞪大了眼睛,這是他可以聽的嗎?小嫂子這麽猛,敢把秦老大的臉皮撕下來放在地上摩擦!


    他聽到這個要不要緊?秦易以後會不會對他滅口。


    他嚇得縮了縮脖子,將頭轉向一旁來一心研究對麵那棵光禿禿的樹,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自己的身體,我說了怎麽不算?”


    秦易為蘇晚的不講理氣得幾乎咬牙切齒。


    “秦易,你想想奶奶,她那麽大年紀了,你忍心看著她每天跟著你擔心,看著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孫子變得喜怒無常,提心吊膽嗎?”


    “你還想她再承受一次,離開你的痛苦嗎?”


    “秦易,你真自私。”


    “你就是個懦夫!”


    ……


    蘇晚的話毫不留情,一字一字戳在秦易心頭,將他試圖自欺欺人的假象一點點刺穿、攤開,讓龜縮起來的秦易正視自己。


    秦易聽著她的指責,真沒想到看著安安靜靜的蘇晚,嘴竟然這麽毒。


    想要反駁卻覺得她說得句句在理,不情不願地轉過頭不再說話。


    蘇晚看秦易的表情,也不再理他,推起他就朝前走。


    身後的林長春如雷劈了似的,連假裝看樹都不假裝了,小嫂子不僅勇,還嘴毒!


    他服,佩服。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易懟得啞口無言的,蘇晚是第一個。


    他可是記得,以前首長罵秦易,他都得給頂上兩句,氣得首長一腳踹他出門。


    可現在麵對蘇晚懟臉數落,他竟然黙不作聲,這不正常,不正常,太不正常,這事兒回去一定要跟大家探討探討。


    一路上不少人對秦易投來打量的目光,其中有探究,有同情,有疑惑,有鄙夷,秦易臉更黑了。


    他最討厭別人盯著他看,不就是腿廢了嗎?


    蘇晚客氣地跟醫生打了招呼。


    “你好醫生,我是楊建國首長介紹來的。”


    楊建國是秦易的領導,昨天蘇晚在院子裏收拾,遇見這位大人物,說開身份後,她請楊建國進屋,楊建國擺手。


    “我來,是想看看那小子怎麽樣了,又怕他情情緒激動,見著小蘇你也一樣,我給你推薦一個醫生,你有時間帶他去看一看,需要什麽直接說就行,我就不進去了,進去怕那小子聽到這個話題再給我撂蹶子。”


    醫生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拿著秦易的片子認真看了又看,又給秦易做了一係列檢查。


    “家屬留下,病人先出去等下。”


    林長春很有眼色地推著秦易出去了。


    大夫看蘇晚一個小姑娘,看著她開口。


    “姑娘,你是病人的?”


    “愛人。”


    醫生幹咳一聲,向蘇晚介紹秦易的情況。


    “來晚了,他這情況,腿剛癱瘓的時候,積極治療還有恢複的可能,可現在他的雙腿完全沒有知道,說明神經嚴重受損,我的診斷是,治療的效果不大。”


    見蘇晚眼含期待,年輕輕的小姑娘,丈夫就癱了,這下半輩子可怎麽過啊,他不忍心似的開口。


    “姑娘,我看你也是細心的,將病人照顧的很好,但這情況……”


    醫生直搖頭歎氣。


    “醫生,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我可以讓他每天配合鍛煉,我……”


    蘇晚期盼著醫生能說出不同的答案,可醫生隻是搖頭。


    “我給你開幾樣藥,你回去讓他堅持吃,不過……,希望渺茫……。”


    蘇晚拿著單子去交錢拿藥。


    秦易跟林長春呆在走廊裏,秦易看著前方,雙目沒有聚焦。


    “長春,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辦?”


    林長春察覺出秦易的情緒,拍拍他的肩膀。


    “老秦,為了奶奶,為了小嫂子你也要振作!”


    “醫生剛才的話你是不是也聽見了?”


    林長春沒有接話,這會兒醫院沒什麽人,而且骨科醫院本來人就少,剛才醫生跟蘇晚的話,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


    林長春想要安慰秦易,卻覺得說什麽都蒼白,畢竟秦易那樣一個優秀的人,突然從雲端掉在深淵,下半生都將在輪椅上度過,怎麽可能不難過。


    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默默陪他坐著。


    蘇晚拿藥回來看到兩人這副模樣,知道秦易在想什麽,她不想安慰他,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語言都太蒼白無力,她不想騙他,也不想騙自己,大道理他都懂,他隻是過不了自己這關。


    如果他不能好,她覺得他們也能這樣過下去。


    她將藥遞給林長春,自己轉過去推起秦易朝外麵走去。


    “回家吧,今天回去我包餃子。”


    秦易任她推著,緊緊抿唇不發一言。


    經過醫院門檻的時候,蘇晚不防之下顛簸了一下,輪椅向一旁歪去,她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抱住秦易,用身體擋住傾斜的輪椅。


    兩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貼在一起,秦易的頭跟上半身都被蘇晚抱著,屬於少女的香味不受控製地擠入他鼻間。


    秦易覺得蘇晚將他捂住太緊,讓他不僅呼吸困難,心髒也一抽一抽的。


    直到林長春過來幫忙,她才鬆開秦易,少女的體香從懷中抽離,秦易心頭像什麽東西隨著那股馨香一起消失。


    輪椅落下時好巧不巧砸在蘇晚腳上,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秦易沒覺得旖旎,他看著蘇晚沒好氣地數落。


    “你是不是傻?你不知道躲一下嗎?”


    蘇晚活動了下腳,衝他笑了一下。


    “腳沒事,走吧。”


    看著蘇晚沒事兒人一樣的笑意,秦易莫名覺得有些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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