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盧克皺了皺眉,把她的腦袋擰回去,一邊繼續幫她烘頭發,一邊冷淡道,“不要多心,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讓你多買點生活用品而已。”


    可能是剛才扯頭發時用了力,這會兒再用手指輕輕一梳,好幾根頭發勾在他的手指上掉了下來。迪盧克的話微微一頓,抬眼飛快瞥了少女一眼,見她沒注意,迅速把那些脫落的頭發團在手心,塞進口袋,而後若無其事的繼續道:


    “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過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不是嗎?


    假如是錢的問題更不用擔心,我會記賬的。以後還回來就好了。”


    沉穩可靠的語氣都沒變一下。


    裴娜娜:“多謝。”


    但很抱歉還是要拒絕。


    她細聲細氣的遺憾道,“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是,我這幾天恐怕不行。


    過來的時候我爬了幾座山,腳上磨出了不少的水泡,現在走路還有一些疼呢。恐怕得水泡消下去才行。”


    迪盧克梳發的手頓了頓,又不動聲色的繼續,“水泡?嚴重嗎?”


    裴娜娜:“還好。主要是我以前在家時也不愛出門,沒走過太多的路,一時有點不適應。慢慢的就好了。”


    迪盧克道:“這樣啊。我那裏有些治療水泡的藥膏,回頭讓人拿給你。


    曾經練劍的時候,也磨出過不少水泡,應該用得上。”


    裴娜娜有點不好意思,“那多謝呀。”


    迪盧克,“不客氣,應該的。”


    兩人不再說話。


    雖然風之神說‘不用在意’,但明知道有這麽一個危險人物出現在自己想要守護的蒙德,他怎麽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總要掌握一點消息才能安心。


    而剛好,他有一個優勢。


    ——一張符合對方審美、能讓對方一眼驚豔的臉。


    倒不是說做什麽感情騙子,不引起對方抵觸的觀察下危險性就好了。


    當然,他本身也對‘上位世界’的客人有點好奇就是了。


    他一邊幫女孩處理頭發,一下一下十分的耐心溫柔,一邊借著背後的姿勢,仔細而冷靜的觀察著她,然而越觀察心裏積攢的疑惑就越多。


    很奇怪。


    她的毛發非常細軟,輕輕一扯就斷了。


    他剛剛借助轉她腦袋的動作感受了下她的骨骼,脆弱又無力,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那顆腦袋直接擰掉。


    她的皮膚非常脆弱嬌嫩,他看到她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手臂與手指上都有擦傷的痕跡。而從胳膊上的一處痕跡看,那裏的傷痕來源於一根小拇指粗的、斷裂的樹枝。


    迪盧克:“……”


    她的肌肉組織也非常柔軟,兩條胳膊壓在桌子上,輕而易舉的在手臂下壓出扁平的凹陷,壓出的粉白軟肉,肉嘟嘟的支棱向兩邊。


    脖頸白皙細膩,隱隱能看到纖細的血管。他甚至能夠感受她的心跳,孱弱得,急促的,仿佛稍微慢上一點,她就會血液斷流。


    正如旅行者所說,一個猶如兔子般弱小無力、一捏就碎的女孩兒。


    (她真的來自上位世界嗎?世界主次應當是按實力來排的吧?假如上位世界都是這樣脆弱的生靈,又要怎麽壓製提瓦特?


    不,也許她們的實力體現並非肉身。或者,這並不是她的本體?一個放鬆本土警惕的迷惑選項?也不對。就算是迷惑選項,也該有基本的自保之力,保證存活。)


    (肉身這麽弱的話……與其擔心她會傷害他人,不如擔心萬一哪天她不小心死了,她背後的‘家長’以此為借口,遷怒到他們身上該怎麽辦……)


    ……迪盧克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默不作聲的幫她把頭發烘幹,火元素烘烤過的頭發有點幹燥毛燥,即使他努力幫忙捋順,依舊蓬鬆的一大團,像一大團柔軟蓬鬆的蒲公英。


    放在人身上,微妙的有種亂蓬蓬瘋婆子的感覺。


    啊,這……


    迪盧克微妙的沉默了下,有點心虛的又幫她在兩側編了兩條側編發,在腦後一起紮住,從手邊花盆裏掐了一朵濃豔昳麗的黃薔薇,插進發辮裏。


    然後,他退後一步,欣賞了一下,滿意點頭,“好了。”嗯,看不出亂糟糟的樣子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了鏡子,捧到對方麵前。


    裴娜娜摸摸頭發,果然已經幹了,她摸到那條手感光滑的編發,驚喜的回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笑容一僵,


    (……算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她撫摸了下那柔軟嬌嫩的花瓣,對迪盧克感激的道謝。


    迪盧克微微點頭,風度翩翩,“不必客氣,舉手之勞。去吃飯吧。”


    “嗯!”


    裴娜娜到房間中坐下,拿起叉子正要吃飯,卻見迪盧克居然還沒走。


    “?”


    這哪好意思吃啊?


    她猶豫了下,問,“你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迪盧克:“……不必了。”


    他走到門口,說,“等會把餐盤放到門口桌子上就可以了,會有人來收。至於下去就不必了,下麵有很多酒客,喝醉了會比較麻煩。


    好好休息,明天見。”


    “啊,好的,再見。”


    迪盧克向她點點頭,大步走出去,“哢噠”,順手還把房門關上了。


    明黃的花朵豐腴豔麗,過於明豔張揚,並不襯她偏向清麗嬌柔的美麗。她像清新凝露的百合,風中的塞西莉婭花,雨後帶著淚珠的鈴蘭,不適合過於濃麗張揚的色彩。


    但女孩並沒有發怒的跡象,反倒向他道謝。


    (難道真是我想多了?)


    (不。不行。事關重大,多觀察幾天再說。)


    屋裏,裴娜娜一下子捂住了臉,腳趾蜷起,“啊——一本正經的好可愛!又可愛又體貼!”


    人家都上來特意提醒了,裴娜娜當然不會不聽勸的非得給人家添麻煩、顯擺自己好像多能幹似的。吃了晚飯,她就把餐盤放到門口的小桌子上,然後再一次回了房間。


    迪盧克很快再次出現,看了看她剩餘的食物,粗略估算出她的食量以及日常能量消耗,再次在“她很弱”的傾向上加了一筆。


    無論什麽生物活動都是需要能量的,除了元素生物,大部分血肉生物能量來源都來自於“食物”。


    他把餐盤送去樓下廚房,叮囑店裏人“看好她”,就從後門出了門。


    淩晨三四點鍾,迪盧克帶著一身寒意回來,正要回去休息,路過裴娜娜門口,卻聽到房間裏隱隱傳來哭泣的聲音。


    細細碎碎,嗚嗚咽咽,若隱若現……


    迪盧克:“……?”


    既然聽到了,也不好坐視不理,他當即停下,輕輕敲了敲門,“娜娜小姐?”


    無人應聲。


    他再次敲了敲,這次用力一些,“娜娜小姐,我是迪盧克,你還好嗎?”


    依舊無人應聲。


    (不太對勁。)


    按照他敲門的聲音,對方但凡睡得不是太死,都不會聽不到。


    但事實卻是——她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停止哭聲。


    迪盧克雙臂抱胸在門口沉思數秒,轉身下樓。


    天使的饋贈零點打烊,此時樓下的酒客們當然早已經散場,但夜班的倉管員卻還在備貨。


    他讓人叫來一位女性侍從,帶著對方上了樓,站在裴娜娜門口說,“你進去瞧一瞧。”


    侍從小妹推了推門,沒開,“老板,裏麵鎖上了。”


    迪盧克活動了下手腕,讓她讓開,自己按在門上用力一推——


    那門鎖就跟假的一樣,直接就開了,小妹定睛一看,哦豁,釘子都撅了出來。


    當真是大力出奇跡!


    小妹鼓了鼓掌,向迪盧克比了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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