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說的好像人家真的對你有什麽私情一樣,不知羞恥。)


    迪盧克雙臂抱胸,神情冷漠,靜靜看他表演。


    他慶幸自己早已習慣了克製自我,不然現在應該已經表情扭曲了。或者一把揪住那頭黃毛,按著他的腦袋重重的砸在地上,讓他老實說實話。


    揣著真相聽他胡編亂造搪塞自己,簡直就像在侮辱自己智商一樣。


    可憐的旅行者還不知道迪盧克早已知道真相,還在試圖忽悠他。


    謊話說出口,就越說越順了,空麵不改色的接著編故事,“我從丘丘人的圍堵中救下她,她說自己無處可去,想要跟在我身邊。


    她可能是被魔物嚇到了,因我將她從魔物群中救出,就對我產生了別樣的感情與依賴。


    你也看到了,她像水中泡沫一樣孱弱,又如驚弓之鳥一般敏感多疑……我沒辦法強硬拒絕她。”


    看了眼迪盧克手邊的掃把和露出的半截精壯小臂,旅行者別有深意的道,“迪盧克先生也很難狠心拒絕她吧?”


    難道迪盧克先生是那種會替別人做家務的親民人設嗎?可別說是看他的麵子,這種待遇他本人來了,也不配。


    迪盧克先生無疑是個好人,但他的救助,是隱蔽的,是高高在上的,是不著痕跡的。他可以暗中一言吩咐救人於水火,卻不可能大街上公然扶老太太過馬路。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一,迪盧克看上了裴娜娜。裴娜娜是嬌柔美麗的花朵,能被人看上不奇怪,但她身體太弱了,不適合作為妻子,更不適合成為大家主母。迪盧克是個理性的人,即使真的心動了,權衡利弊之後,大概也會放棄。


    二,因為正義之心。正是因為裴娜娜的弱小,在這一周裏,給迪盧克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刺激到了他憐憫弱小的正義之心,所以生活中不自覺的偏袒和照顧。


    空覺得,二的可能性要比一大的多。


    ‘罪證確鑿’的迪盧克:“……”


    迪盧克先生不太喜歡他的眼神,無甚感情的揚了揚唇角,又麵無表情的鼓了鼓掌,問,“你就這麽任她纏上了?打算收留她到什麽時候?你知道的,我對情報有一點自己的門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找一找那位娜娜小姐的家人。”


    “不必了。”空立刻拒絕,怕自己太堅決迪盧克起疑,隨即悲天憫人道,“她現在抓著我,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水中浮木,現在或許認為我是她生命的不可或缺,但等上了岸……也許,她便不再需要我。”


    他抬頭看往樓上,樓上叮叮咚咚的,偶爾傳來物品拖動聲音,想來裴娜娜正在忙碌著。


    這讓他不由得有幾分擔憂。


    迪盧克準備的家具不僅齊全而且用料紮實,稍微大件點的家具就十分沉重。他出門時就說過可以等他回來再挪動,裴娜娜不會勉強自己了吧?


    空想著這事,有點心不在焉的繼續對話,“現在,她還在遊往岸邊的階段,我在等她不需要我的時候。”


    “真像個聖人。”迪盧克意味莫名,似笑非笑,“那你打算怎麽告訴其他人?直接告訴他們‘真相’?”


    “當然不。我曾說過,希望她能擺脫過去。”空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覺得,我把她收入冒險團怎麽樣?”


    “?”迪盧克先生古怪的盯著他,良久,反問,“你覺得,那位小姐,適合成為一位冒險家?”


    這到底是喝了幾斤假酒,才能說出這種鬼話?


    啤酒瓶砸核桃,挺有想法啊?


    他拖長了腔調,用一種貴族式裝腔作勢的傲慢語氣說,“我認為,冒險者協會的門檻也沒那麽低。”


    “別這麽說。”空攤手,笑道,“後勤也很重要。總之,從今天開始,娜娜就是旅行者冒險團的一員了!我想她會答應的。”


    “好耶!那我們就有三個人了!”上方,派蒙高興的歡呼撒花,像個無知的吃瓜路人。


    迪盧克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她就慫慫的悄悄閉嘴,轉頭繼續擦燈罩,裝作自己一直很忙碌的樣子。


    空被逗笑,不想繼續在這話題上糾纏,急忙借著小派蒙打斷的契機,道,“我帶了些吃的回來,這就上去叫她,咱們吃點東西再收拾!”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梯,在迪盧克看不見的地方,悄悄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有繼續深究。


    說起來,也不知道娜娜有沒有瞞過去,看迪盧克的反應,應該沒有被發現吧?)


    不過他也不是特別擔心裴娜娜。


    裴娜娜又不是傻子,就算說也隻會說自己救了她吧,再繼續追問,估計很難問出什麽。


    跟自己不一樣,她有兩個製勝法寶,一個“弱”,一個“哭”。


    在自身沒有重大嫌疑的情況下,這兩大法寶對付正直紳士的迪盧克老爺,應該一懟一個準。


    誰會神經病的把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當成高危分子來警惕啊?哭哭啼啼裝個胸悶氣短就糊弄過去了。


    而從他昨晚的經曆看,娜娜她,應該是個會哭的。


    ……


    空來到樓上,推開臥室門,就看到一位有點眼熟的小女仆卷著袖子腰係圍裙在邊說邊笑的縫被角。


    而他想象中,原本該忙的滿頭大汗的裴娜娜,正巧笑嫣然坐在她身邊,一手拿著個啃到一半的日落果,一手拿著一把小扇子,一邊幫她扇扇子,一邊時不時把水果送到她嘴邊。


    氣氛和諧,橘裏橘氣。


    空:“……”


    空直接就被她們給幹沉默了,良久,輕聲問,“……娜娜,你在幹什麽?”


    裴娜娜嚇了一跳,隨即心虛的悄悄把水果和扇子藏到身後,討好的笑,“呀~空,你回來啦~?怎麽樣,東西都買到了嗎?”


    空震驚道,“——你怎麽能隻讓客人幹活??”


    人家是來幫忙的!哪怕人家本職工作是女仆,也沒有她幹活你看著的道理啊!人家又不是咱們家請的女仆!


    空都有點不知該說什麽好,他知道裴娜娜如果沒撒謊,真是個普通人,那麽她應當是被寵愛著長大。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姑娘,會對寵愛者撒嬌偷懶得寸進尺很正常。甚至他本人也已經做好了將來會被‘恃寵而驕’的準備。


    為什麽不呢?隻有被寵愛的才會想著撒嬌耍賴,對你撒嬌,本就代表著信任與依賴。她依賴你,也代表你控製了她。


    是補償,是照顧,是控製,是對雙方都有好處、且心甘情願的事。


    但是……!


    但是,無論怎麽說,全推給別人幹也太過分了吧?哪怕對方願意也不行!


    裴娜娜不像是那麽沒有分寸感的人,還是說,她就那麽容易信任別人?


    隻要能幫她,誰都可以?


    空的臉色不可控製的,有點難看。


    他想要的是裴娜娜信任依賴他,對他天真不設防,而不是跟撒手沒的二哈一樣,親近所有人!


    ……他真的能相信她的保密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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