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林安寧本也是打算轉身就跑的,隻可惜終究慢了一步,下一秒她隻覺得頭上一痛,竟是被人從後麵生生的拽住了發髻。


    緊接著一個被迫的旋身,她便感受到了喉嚨處傳來的濃重的窒息感,原是那闖入暖閣之人把她當作了人形盾牌,並狠狠地鉗製住了她那纖細的脖頸。


    而在一片混亂之中,被人群衝到了不遠處的陸彥才堪堪將剛剛忽然緊緊扒住他不放的紅梅甩了開,待到抬頭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眉頭一跳,下意識的便屏住了呼吸。


    就在暖閣內眾人紛紛躲在一旁看熱鬧的時候,門口處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幾個男人就衝了進來,嘴裏還喊著:“狗雜碎!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跑到哪裏去!”


    叫嚷間,那幾人也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眼前形勢不大妙,腳下步伐漸緩,停在了距離林安寧幾步開外的地方。


    “大膽蠻子,還不快快將你手中之人放開!這樣老子還能大發慈悲的給你一個痛快!”一片靜默之中,其中一名男人往前大跨一步,中氣十足的喝道。


    林安寧用力的細細喘息著,被迫眯起的美眸裏映出了一張不算陌生的臉,正在叫囂的是左邊軍騎兵小隊裏領頭的那人!


    聯想起方才男人口中的威脅之語,她很容易就猜到了眼下挾持自己之人的身份,應是隱匿在縣城中的北方蠻子無疑了。


    與此同時,林安寧也在心裏暗暗罵了對麵站著的那群人一聲蠢貨,都這時候了竟還這樣不知收斂的刺激對方,是怕她死的太晚嗎?!


    果然,還沒等她這邊想出什麽應對的頭緒呢,就覺得喉骨上一陣大力襲來,痛的她直接出了聲:“唔!”


    兩條被青蕪畫的英氣的眉毛更是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林安寧在女子當中算是身量高挑的,但和北方蠻子就完全沒得比了。


    對方甚至隻是微微用力,便讓她的雙腳離了地,偏偏這一動作又恰好加重了她的窒息感。


    林安寧開始覺得耳鳴,視線也因為雙眼沁出的生理性淚水而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威脅我?”


    耳邊驟然響起了一道略顯怪異的男聲,是那個正在掐著她脖子的北方蠻子,此人說起大晟話來語調生硬,重音奇特,明顯帶著些許極寒之地的口音。


    言語間,蠻子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如毒蛇一般狠戾的視線就這麽落在了離著他僅僅隻有一步之遙的一位花娘的身上。


    那個花娘這會兒正哆哆嗦嗦的抱著暖閣裏的一根柱子,因為害怕牙齒都撞出了咯吱咯吱的脆響,被蠻子這麽一看,更是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柱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蠻子見狀獰笑了一聲,隻一個大步便拖著林安寧來到了花娘的邊上,伸出手一撈。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個花娘就和林安寧一般無二的被人捏著脖頸提溜了起來,嚇的她頓時尖叫出聲:“媽媽,救我!”


    可惜的是,麵對此情此景,萬花坊的老鴇卻隻敢從門外探頭探腦的觀察著,壓根連進來的意思都沒有。


    絕望之下,花娘嚶嚶的啜泣了起來,妝容精致的一張臉上滿是深深的恐懼。


    “你們大晟人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做人當慈悲為懷,被尊為大晟國護國神的左邊軍想來更是如此,斷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二人在你們麵前斷了氣的,哦?”北方蠻子說這話時尾音微微上挑,配上他那本就不熟練的大晟語,語氣顯得嘲諷至極。


    “就算你們不在乎那也無所謂,拉了兩個人同我共赴黃泉,值了!”


    言罷,北方蠻子扭頭湊到了花娘的臉邊用力一嗅,接著便發出了刺耳的‘桀桀’笑聲。


    隻一瞬間,花娘的鼻涕眼淚就糊了一臉。


    “你這下賤的蠻人!”騎兵小隊領頭的聞言氣的一張臉漲的通紅,但許是剛剛才從溫柔鄉裏爬出來的緣故,他當下衣衫不整,上半身隻虛虛的掛著一件白色褻衣,臉頰上還印著不知道哪個花娘留下的口脂,看起來實在是沒什麽威懾力。


    再瞧瞧他身後的那幾個,外表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信不信老子一刀就能砍下你的頭?校尉果然說的沒錯,你們這些蠻人都乃陰險狡詐之輩,實在是死不足惜!”領頭的氣勢十足的揮了揮手裏的那把劍,隻是不倫不類的穿著將他映的氣勢全無不說還隱約透出了幾分滑稽。


    因為他們今夜就是來逛花樓的,所以一行人並未隨身攜帶什麽趁手的武器,即使已經在心裏幻想了千萬遍想要一箭射中蠻子的眉心,實際上卻也隻剩下了幹瞪眼的無能為力。


    “我該死,那她們呢?”說著,蠻子炫耀似的再次將手中的兩個人拎了起來,手上用力逼迫她們發出了痛苦的呻yin聲。


    陸彥心下一緊,急忙上前了兩步,但是那張如玉的俊顏上卻沒顯露出半點慌張:“還請這位壯士手下留情,我想著今夜之事其中必定存在著一些誤會。”


    “近些年我大晟與極北之地頻頻交好,雖還偶有摩擦發生,但也都無傷大雅。我大晟一向十分歡迎友好的外族人,不如咱們打個商量,放了她們,今日權當做無事發生,你也可以自行離開,可好?”


    見北方蠻子麵露遲疑之色,陸彥不著痕跡的又往前蹭了一小步,表情愈發溫和了兩分:“你腳下踩著的畢竟是大晟國的土地,這件事真要是鬧大了,可就不好收場了。”


    往小了說是他注定要命喪於此,往大了說……大晟會以這個為借口出兵極寒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略作思索,北方蠻子似是被陸彥說動了,連帶著雙手上的力氣都小了不少。


    林安寧終於得到了短暫的喘息,因為空氣瞬間大量湧入了鼻和口,她突然開始劇烈咳嗽了起來,甚至最後咳到彎了腰,差一點從蠻子的手中逃脫了出去。


    回過神的北方蠻子臉色一變,將她重新拽了起來,帶回了自己的懷裏。


    之後,蠻子抬眼望向了陸彥:“你是誰?我又憑什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陸彥正欲開口回應,不料卻被騎兵小隊領頭的那個左邊軍給不客氣的打斷了:“這裏說了算的是老子!惹到老子的頭上還妄想全身而退?你做夢去吧!”


    “放了你手中的那兩個人,再過來給爺磕幾個響頭,爺倒是可以考慮讓你死的體麵一些!”


    放完狠話,男人就和身後的幾名同僚一起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陸彥深吸了一口氣,兀自按下胸腔內不停翻湧著的怒意,聲音冷凝的開了口:“這位軍爺,當下的情況並不是一個你們左邊軍用來爭強好勝的好時機,不管怎麽說都理應先把蠻子手中的平民救下來才是。”


    “北方蠻子一向凶狠殘暴,真的會死人的!”說這話時,他將聲音壓的極低,到了最後幾個字,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咬牙切齒了。


    誰知對方竟絲毫不在乎的一揚頭,口中更是振振有詞:“死就死!”


    說完,男人環視了暖閣裏的眾人一圈,將雙手背後繼續高聲道:“大家或許有所不知,左邊軍此番進城就是為了抓蠻子的!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前幾日曾動手殺了我們軍營裏一位兄弟,今夜我若讓他活著離開這牡丹胡同兒,日後又有何顏麵麵對自己並肩作戰過的兄弟?!”


    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話,完全將自己放在了道德的製高點上,同時也讓已經被陸彥說動了的北方蠻子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得狠戾了起來。


    “好哇,那我這就在你們麵前擰斷她們兩個的脖子!”


    這邊話音尚未落地,那邊蠻子就獰笑著收緊了雙手,因為用力他的額間的青筋都根根爆起了。


    陸彥猛地上前攔在了左邊軍一眾人的前麵,他此刻雙目赤紅:“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竟比兩個活生生的人還要重要嗎?隻是暫時放他離開罷了,之後我有千百種辦法能夠讓他伏誅!我乃……”


    他正要表明身份,卻沒想到再次被領頭的給懟了回去:“左邊軍的命就是比這些平民的貴重!”


    “邊境線是我們辛辛苦苦守住的,沒有我們在戰場上浴血廝殺,他們又豈能活?!換句話說,他們活了這麽久都是賺到了,如今為左邊軍犧牲一下有什麽可不願意的?!”


    說完,男人提起劍氣勢洶洶的就朝著北方蠻子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陸彥自是不能相讓,立馬伸出手去試圖奪劍,結果兩個人就這麽在暖閣裏你來我往的廝打了起來。


    陣陣劍風讓暖閣裏本就驚恐不安的眾人愈發混亂了幾分,大約是受製於地方太小,陸彥一個平日裏身處高位的大官竟意外的與左邊軍打了個不相上下。


    一時間,周圍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們二人吸引了過去,這其中也包括了鉗製著林安寧的北方蠻子。


    就是現在!


    一雙美眸裏迅速的閃過了一絲陰鬱之色,林安寧垂在身側的左手裏悄悄滑出了一根銀簪,這是不久前她裝作咳嗽時趁亂從頭上取下的。


    咬緊了後槽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用力的握緊了銀簪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脖頸紮去!


    啊!!!


    猝不及防的,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也成功的讓暖閣裏包括陸彥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痛呼傳來的方向。


    大家驚訝的發現,那北方蠻子竟被一根銀簪刺穿了手背!


    生怕不能一擊得手,林安寧剛剛那一下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氣,以至於銀簪的尖部在直接透過了男人的手掌後,沒有任何停留的鑽進了她脖頸上的皮肉裏。


    典型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林安寧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心知肚明,左邊軍根本不會救她。


    眼睛眨也不眨的將簪子拔出,趁此機會林安寧一個轉身便脫離了對方的掌控。


    北方蠻子則是因為另一手裏還掐著一個,一時不查著了道卻無能為力,隻能習慣性的捏緊了懷裏的花娘,帶著瘋狂向外湧著鮮血的手踉蹌而又狼狽的向後退去。


    因為簪子的脫離,林安寧脖子上的傷口也開始不停的流起了血,很快就將身上月牙白長衫的領口處都浸成了暗紅色。


    不過她並未選擇就地扭頭就跑,而是欺身而上,在那北方蠻子尚未站穩之際,再次舉起手中的簪子衝著對方的左眼毫不手軟、重重的刺了下去!


    噗呲。


    是銀簪順利分開血肉的聲音,星星點點的血液就這麽噴濺在了林安寧的臉上、手上以及身上。


    此時的她發髻未散,幾縷長發沒什麽規律的垂在臉頰兩邊,身上的血跡及脖頸上依然還在淌血的傷口,襯得她就像個剛剛才從地府裏爬上來的女修羅。


    “啊!!!”


    伴隨著北方蠻子新的一聲哀嚎,林安寧則是麵無表情的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將簪子拔了出來,然後又是一次利落的手起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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