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宛挑眉,陸楓此人八麵玲瓏,又生的好看,考上進士也是真才實學,事成定局伯爵家是不好發作的,想要李雪櫻過得好,他們甚至會提攜陸楓。世家門閥都要臉麵,未婚有孕的事恨不得捂一輩子,誰也不願聲張,隻能是息事寧人。


    深夜,婢女輪流換班,綠竹安排一人守夜,其餘人回房休息,蘇輕宛在看賬本,一邊看一遍打算盤,內室都是算珠碰擊的聲音。綠竹捧著一瓶開得鮮豔的姚黃牡丹進來,神色興奮。


    蘇輕宛驚豔,“何處尋來的?”


    綠竹坐到暖塌上來,把花瓶放在窗台上,晚風徐徐吹來牡丹花香,蘇輕宛也欣賞著極品牡丹花,罕見的有幾分笑意。


    她極愛牡丹花,多年前的淮南王府內有一片牡丹園,黃,白,紅,粉皆有,每到花期淮南王府會辦賞花宴,姑娘們簪花玩耍,好不快樂。


    西南牡丹品種較少,她在別院也種了一片,以解思念。那是漫長的歲月中,除了仇恨,苦悶外,唯一的精神寄托。


    “今天閑來無事,我在陸府逛了一遍,竟發現一處院子內種滿牡丹,姹紫嫣紅格外好看,那院子又沒人,我想著姑娘喜歡,就偷偷摘了幾枝回來給姑娘品鑒。”綠竹機靈地眨眨眼。


    兩人坐在暖塌前,窗戶大開,初夏時節天氣悶熱,一輪玄月高掛蒼穹,繁星成河,襯得牡丹花格外鮮豔耀眼。


    蘇輕宛想起幼年時與姐姐在牡丹園中嬉戲的熱鬧開心,如今陰陽兩隔,不免傷懷。


    綠竹說,“姑娘,梅蘭苑內空蕩蕩的,瞧著真冷清,姑娘喜歡牡丹,我們種一片牡丹如何?”


    蘇輕宛斂去情緒,輕聲說,“我們在陸家住不長久,下一個花期前就會走,不必折騰。”


    綠竹想了想,點頭說,“也是,那就不折騰了,我隔日摘幾枝給你賞玩。”


    蘇輕宛繼續算賬,算珠打得飛快,綠竹活潑機靈,與府中的婢女們關係處得好,消息非常靈通,她笑著說,“今日陸家出門采買的人都碰了釘子,掌櫃們齊心協力,陸家采買的人用陸少卿來壓人,掌櫃也懟回去,勢必要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休想白嫖,鋪子前圍了許多人,指指點點的,那人灰溜溜回來,回報給林氏,林氏在院內發了好大的火,罵姑娘狹隘記仇,仗錢欺人。”


    “陸少卿俸祿折合銀錢不足百兩,陸雲秀一套夏裝和滿頭珠翠便要百兩,全家吃穿用度,月錢,又養著八十仆役。每日花錢如流水,何況她又學了京中侯爵權貴的做派,喜歡辦各種席麵,向上結交,她當然希望我繼續供著他們這種富貴奢靡的生活。”蘇輕宛嘲諷。


    “就是鄉野農戶都不好用兒媳嫁妝,陸家是書香門第,自詡清貴,卻用兒媳嫁妝數年,貪婪如蛇,真是臉都不要了呢。”綠竹唾罵。


    “我可不像姐姐這麽好欺負,貪了多少,我定要他們全都吐出來!”蘇輕宛語氣淡漠,輕聲說,“熄燈睡吧,明日有好戲看了。”


    翌日一早,蘇輕宛剛用過早膳,林氏派人來請,語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蘇輕宛漠然,不與婢女計較,綠竹拿上賬簿隨著她一起去林氏院內。


    在院外碰上李雪櫻和陸楓,李雪櫻穿著一件水紅色的對襟襦裙,容光煥發,嬌媚如花,與陸楓並肩而立宛若璧人,新婚佳偶,恩愛纏綿,李雪櫻還得意地朝蘇輕宛也看去,挽著陸楓越發親呢。


    蘇輕宛反應冷淡,綠竹倒是一副氣呼呼的臉色。


    陸楓牽著李雪櫻往裏走,蘇輕宛信步在後,陸楓絲毫沒把發妻看在眼底,幾人到了堂內,林氏病懨懨地坐著,沒什麽精神氣,陸楓關心幾句,林氏說吹了風,有些頭疼。


    陸楓心疼母親,轉頭訓斥蘇輕宛,“昭蘭,母親病了,你為何不來侍疾,哪有一點當兒媳的樣子。”


    蘇輕宛淡淡說,“母親又不是隻有一位兒媳。”


    林氏咳了幾聲,李雪櫻掩麵蹙眉,難掩嫌棄,她怎麽可能侍奉林氏,林氏把她有孕的事告訴謝昭蘭,她心中還記恨呢。


    “母親病了,向來是你侍奉,我有孕在身,可不想過了病氣。”李雪櫻與林氏有了齟齬,說話也甚不客氣。


    林氏知道娶一名高門兒媳,她就擺不了婆婆的款,隻是沒想到李雪櫻竟當麵都露出嫌棄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陸楓自是護著李雪櫻,臉色難看地說,“昭蘭,即日起,你就在母親院內侍奉,直到母親病愈。”


    蘇輕宛冷笑,不置可否,林氏是真病,還是假病還不好說。


    “好了,我就是吹了風,頭疼罷了,鬧哄哄的成什麽樣子,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正事要說,都坐下吧。”林氏又咳了幾聲,陳嬤嬤在旁寬慰她莫要憂思,仔細著身體,陸楓也附和著,母慈子孝。


    蘇輕宛連茶盞都沒碰,坐著出神,也沒主動接話。


    陸楓問,“母親尋我們來有什麽事吩咐?”


    林氏總不能告訴陸楓說謝家商行不願再供日常吃穿用度,也斷了錢銀,陸楓是讀書人,不懂茶米油鹽貴,書房的文房四寶,盛夏每日供的冰飲,他在官場的人情往來都需要龐大銀子,他隻管伸手要錢,又怎麽懂得錢的來處。


    林氏痛苦地揉著額頭,又幾分痛苦之色,輕聲說,“自昭蘭嫁到我們家,一直是她操持家務,掌管中饋,母親也沒操過半點心。這一年昭蘭不在母親才管起家中瑣事,楓哥兒大婚,母親是日夜操勞,如今病了,實在是管不動,昭蘭,既然你回來了,這管家之權,母親還是交還給你吧。”


    蘇輕宛早就預料到林氏要說什麽,目光看向對麵的李雪櫻,她果真變了臉色,管家之權在誰手裏,就代表著誰是女主人,是父母倚重之人。李雪櫻與她處處較勁,必然會爭。


    “母親,這管家之權,怎麽能交給謝昭蘭?”李雪櫻不悅,伯爵府的管家權在她母親手中,她是氏族大家養出的閨秀,也學過管家。嫁到陸家前,母親也叮囑過她要幫扶婆母,拿到管家之權,這才能真正地掌控一個家族。


    在她眼裏,謝昭蘭身份卑賤,怎配管家?若是謝昭蘭管家,諸事都要聽從她的安排,李雪櫻隻覺得犯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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