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掃了兩人一眼,不動聲色道:“那就先如大人所言!”


    楊鳳青鬆了口氣,拍了拍秦征肩膀,一臉鼓勵之色:“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錯!我錦衣衛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謝青鸞也悄悄鬆開了小拳頭,討厭鬼不查了就好。


    隻是那糟老頭子,還讓我跟他查清怪物一事,我還得想個理由。


    秦征卻不自禁打起了小九九,這兩人對救火毫不積極,本就可疑,現在還不讓我查清隱患。


    難道暗中火上添油的,就是他們?


    可如果真是他們,他們也沒必要再過來畫蛇添足啊。


    而且楊鳳青控製住了火勢,學妹也為我敞開過懷抱……


    特麽的,一個小小教坊司,怎麽看誰都像縱火犯!


    秦征將疑惑壓在心底,沒再糾結。


    很快,十餘名錦衣衛,背著十餘個國子監儒生,奔出了教坊司遺址。


    一名錦衣衛快步上前,向楊鳳青抱拳道:“大人,裏麵能喘氣的,就剩這十二人了。是掉進了教坊司地下的密室,僥幸逃過一命。另有十九具屍體,兄弟們為了不破壞現場,沒動他們。”


    秦征當即看向那十二名幸存者,隻見他們個個衣衫破敗,麵如死灰,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帶著一片片灼燒的痕跡。


    有的已經昏迷不醒,有的則還在齜牙咧嘴地慘嚎。


    他目光一凝,頓時看到了發髻散亂,灰頭土臉,正對著大腿上的傷痕吹氣,卻還在對周圍怒吼連連的左衝。


    “術士呢,趕緊去找司天監的術士,給老子療傷!”


    “你們這群錦衣衛鷹犬,怎麽還不動,你們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信不信我爹一紙彈劾,就能讓你們各個人頭落地,女眷充入教坊司,任由老子玩弄!”


    左衝對周圍的錦衣衛歇斯底裏,咒罵不斷。


    一群錦衣衛則各個麵無表情,如泥塑木雕,不發一言。


    楊鳳青卻是站在大群錦衣衛後方,麵沉似水。


    秦征心頭詫異,向謝青鸞低聲道:“左公子這麽囂張?連錦衣衛都不怕?”


    謝青鸞側著頭,小聲解釋:“左家本就是巨富,他爹又剛升任戶部尚書,掌管我大寧錢糧!錦衣衛沒了錢糧,還能穿錦衣嗎?”


    秦征眼睛一亮,巨富?


    我最初目的,不就是要薅一薅這位左大公子嗎?


    不過現在是左衝和錦衣衛衝突,我倒不必去強出頭。


    秦征又瞥了瞥謝青鸞,嘿嘿笑道:“他對你們司天監,也沒多大敬意啊!”


    謝青鸞輕歎一聲:“所以他要死了!”


    秦征愣了愣,妹子,你這個思路,讓我的學妹推倒計劃有點慌啊……


    左衝卻還在惡聲惡氣,大呼小叫。


    “你們這群狗東西,以為憑分內事救了老子,就敢這麽怠慢老子!”


    “你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師是誰,我兄是誰,我姊是誰?”


    “你們不怕死嗎,你們的家眷也不怕死嗎,你們的老娘幼女,也不怕被人騎在胯下淩辱嗎?”


    終於,楊鳳青緩緩上前,不著痕跡,卻一腳踏上了左衝的左腳踝。


    “哢嚓!”


    左衝左腳踝骨斷裂,當即“嗷!”一聲慘叫,撕心裂肺,又怒視楊鳳青,惡狠狠道:“姓楊的,你敢傷我?你可知崔光遠的下場?”


    楊鳳青麵無表情,卻又隨意一腳,踏上了左衝的右腳踝。


    “哢嚓!”


    左衝右腳踝骨斷裂,頓時又是聲嘶力竭的一聲慘叫,額頭冷汗狂冒。


    他疼得直打哆嗦,重重喘著粗氣,咬牙切齒,語氣卻緩和了幾分:“姓楊的,我左家與錦衣衛並無仇怨,我隻是想找個司天監術士前來療傷……”


    “左公子,你在外如此跋扈,你爹知道嗎?”


    楊鳳青終於悠悠開口:“我錦衣衛代天巡狩,司牧天下,連你爹在我錦衣衛麵前,說話也要留一分餘地。隻有你這種毛頭小子,才對我錦衣衛一無所知!”


    左衝兩眼血紅,麵色慘白,疼得四肢抽搐,像是要溺斃的魚,卻終於醒悟。


    他哆哆嗦嗦道:“楊大人,我之前無禮,實際並無惡意,隻是想盡快回府,向我爹稟報教坊司大火之事。此次大火絕非意外,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為之。”


    “你看,總得這樣,你才會好好說話!”


    楊鳳青搖頭失笑:“本官執掌詔獄,經常被人詬病心狠手辣,因此始終待人寬和,想讓大家看清本官的菩薩心腸。可是你們這群混蛋,卻總他娘的逼老子動粗!”


    他隨即一把抓住左衝的食指,臉色陡然一沉:“我問,你答,說錯一句,一根手指!”


    說完,他哢嚓一下,直接掰斷了那根食指。


    左衝渾身一抽,牙齒打顫:“大人,你還沒問……”


    楊鳳青猛地又握住左衝的中指,哢嚓一下,隨手掰斷,這才慢悠悠道:“我沒問,你不許答,記住規矩沒?”


    這次,左衝已經疼得蜷縮在地上抽搐,卻是腦中發懵,不知所措。


    謝青鸞卻麵露不忍之色,捅了捅秦征腰眼,繃著小臉道:“錦衣衛行事太過殘忍,你去幫幫他,給他個痛快吧!”


    秦征拍了拍額頭,低笑一聲:“青鸞,你這麽善良,他肯定會感謝你十八輩祖宗!”


    說完,他不等謝青鸞發飆,就直接走進了錦衣衛中。


    左衝已經疼得痛不欲生,在地上抽搐低吼,顫抖著又被楊鳳青握住的無名指,已經有了虛脫昏迷的跡象。


    不過看到秦征,他卻忽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眸中死灰複燃,當場激動起來:“楊大人,小子著急回家,就是懷疑教坊司大火,是秦征這個狗賊所為!”


    “哢嚓!”


    楊鳳青毫不猶豫,又直接掰斷了他的無名指,漠然道:“怎麽還是不懂規矩?本官問你了嗎?本官想跟你講道理,怎麽就這麽難?”


    隨即,他終於放開了左衝,淡淡一笑:“世人常說我錦衣衛刑訊狠辣,但我錦衣衛也絕非無腦之輩,本官更非無理之人。既然有爭議,那就對質吧。”


    說完,他就站到一旁,如同裁判讓出了擂台。


    左衝大口大口喘氣,卻像是終於找到了生機,豎著大拇指,一指秦征,大聲道:“姓秦的,昨日教坊司內,除了你,全是女流之輩。不是你放火,還能是誰!”


    秦征沒搭理他,向後招了招手:“青鸞,望氣術伺候!”


    頓時,一道道目光齊齊看向謝青鸞,又在秦征身上打轉,都是詫異不已。


    這個傳說中的官學一霸,竟然和司天監的天之驕女,關係這麽親密?


    謝青鸞臉蛋一紅,神色緊繃,卻還是扭捏著上前,磨著銀牙低聲道:“你再敢放肆,我就用望氣術看看,教坊司到底是誰先放火的!”


    秦征懵了一下,你竟然知道當時教坊司的情況?


    你特麽個老六,夜裏注視我,嚇唬我的人,原來是你?


    解決了左大公子,就得把你按床上,弄清楚你到底怎麽回事!


    秦征定了定神,向周圍眾人道:“教坊司失火案,總歸要呈報京兆府或者大理寺。我作為苦主,在此借司天監望氣術判斷真偽,隻為免去我等奔波之苦。”


    他又看向楊鳳青,抱拳道:“還望楊大人幫忙記錄過程,維持規矩。”


    隨即,他又向十餘個儒生道:“你等若是不信司天監望氣術,到了官府,也可以找白鹿書院的儒家高人問心,或者佛門戒者幫忙證明清白。”


    楊鳳青環顧眾人,淡淡道:“本官在,規矩就在。說錯話,斷指。有異議,進詔獄。不信望氣術,斬首!好了,本官不會打斷你們,一應獎懲,都等此次對質結束!”


    秦征當即指向一個呲牙咧嘴,正在吹著手臂上燒傷的儒生,也是那個要把崔家小娘子揉圓捏扁了玩,還提醒眾人有機會出仕的張姓儒生。


    隨即,他老神在在,問了起來:“張大儒,第一個問題,夜裏左公子有沒有說過,想要放火!”


    張姓儒生心頭一慌,掃了眼楊鳳青,結結巴巴道:“左公子……沒說過!”


    謝青鸞眸中青光綻放,湛湛清輝灑向張姓儒生頭頂,隨即一聲嬌斥:“你撒謊!”


    張姓儒生頭皮一麻,緊緊護住自己的食指,慌亂道:“我沒撒謊……”


    謝青鸞卻繃起小臉,語氣清清冷冷:“你又撒謊,這是你第二個謊言了!”


    張姓儒生神色一頹,看了看自己兩根手指,卻是不敢反駁了。


    秦征嗬嗬一笑:“記下吧,左公子說過,他想要放火。”


    隨即,他繼續向張姓儒生問道:“第二個問題,昨夜火起後,左公子有沒有親口承認過,這火就是他放的。”


    張姓儒生本能想要反駁,但迎上楊鳳青的眼神,頭頂湛湛灑落的清輝,脖子一涼,才顫聲道:“左公子……承認過。”


    說完,他就如虛脫一般,癱軟在地。


    得罪了左公子,會毀了今後仕途,但替左公子撒謊,恐怕會丟了腦袋。


    這次謝青鸞小臉認真,點了點頭:“沒撒謊!”


    秦征笑了起來:“記下吧,左公子親口承認,火就是他放的。”


    楊鳳青拳掌交擊,斷然道:“行了,這就夠了!左衝說過想要放火,起火後又親口承認,火就是他放的,這還審什麽!”


    他回身一招呼:“來人,將左衝和其他疑犯,證人,全部移交大理寺,把剛才的結果告訴崔光遠,讓他自己把握機會!”


    一群錦衣衛頓時如狼似虎,衝了上來。


    左衝已經呆滯了半晌,聞言猛地暴起,大拇指指向秦征和謝青鸞,氣急敗壞:“不對,這是你們設計好的問題,你們這對狗男女陷害老子,老子不服!”


    他腦中嗡嗡直響,額頭青筋暴跳,心中卻是一陣發懵。


    按這麽問,他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


    不對,姓秦的怎麽知道我說過的話,難道當時他在偷聽?


    可惜他已經沒機會多想,就被壓製已久的秦征一腳踹翻。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秦征腳踏左衝,聲色俱厲:“左衝,你為了一己私憤,放火害死這麽多人,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


    一群錦衣衛從他腳下接過左衝,帶著左衝不甘的“喪家之犬,破落戶,我爹不會饒過你”怒吼聲,漸行漸遠。


    秦征聽著左衝的無能狂吠,心頭一陣暢快。


    火災之事解決,就隻需等大理寺判定,由左家賠償我這個教坊司苦主的銀兩了。


    毀了教坊司,又手握銀子,安撫教坊司已經完成大半,隻剩最後一哆嗦而已。


    這時,謝青鸞找了過來,小臉鐵青,硬邦邦道:“討厭鬼,你找個地方,我有話跟你說!”


    秦征心中一動,當即眉開眼笑:“走,去碧波苑,我也有事找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寧守夜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刀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刀光並收藏大寧守夜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