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越來越冷。


    就跟老天爺在流眼淚似的,每日早晨起來,地上都下了一層雪。


    楊蔓娘估摸著,按現代的算法,氣溫應該在零下二十度了。


    早上上工比之前艱難多了。


    之前都是壓得瓷實的地麵。


    現在變虛了,一路走過去,基本上到了礬樓,雪就把腳上的棉鞋濕透了。


    楊蔓娘臉凍得通紅,呲牙咧嘴的來到一樓的更衣室。


    先到的人,已經圍坐在熏籠一圈兒開始閑聊了。


    將身上的羊皮裘掛在窗戶邊的衣架子上,脫下凍了一層冰殼子的棉鞋,用手捂了捂冷的麻了的腳。


    楊蔓娘忍不住長長的呼了口氣。


    這棉布鞋一點兒都不防水,穿著完全就是自欺欺人,除了剛穿的那一會子暖和,一走到外麵就會被雪浸濕。


    若是雪地瓷實還好,最多在底結一個厚厚的冰疙瘩,走路跟踩高蹺似的。


    若是遇上這樣天天下雪的日子就難熬了,鞋幫子一會兒就被虛雪浸濕了,變得又厚又重,走在路上,腳簡直跟泡在冰水裏沒什麽兩樣兒。


    楊蔓娘暗暗思量著。


    等賺了錢。


    說什麽也要買雙羊皮靴子穿。


    “蔓娘,你到我這裏來暖一下吧!”


    呂小娘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


    拉著楊蔓娘坐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她家就租住在大相國寺附近的公租房裏。


    每日上工隻需要走五六分鍾就到了。


    倒是不像楊蔓娘這般遭罪。


    “今兒個苗翠兒病了,怕是不能來了,也不知道今天管事會安排誰去三樓照應。”


    呂小娘一邊幫楊蔓娘整理被雪沾濕的發髻,一邊八卦道。


    靠在熏籠邊兒的劉西施聞言。


    瞧了楊蔓娘一眼。


    笑著打趣道:


    “剩下的人裏,蔓娘長得最好,說不定就是她。”


    劉西施就是這樣。


    說話大大咧咧的性子。


    楊蔓娘也不計較,笑了笑沒說話。


    “長得好就能去了?”


    一道帶著嘲諷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來人是一個細眉細眼的小娘子,梳著礬樓侍女統一的雙平發髻,右邊兒臉上有幾顆雀斑。


    楊蔓娘也認得。


    她叫王巧娘,是一樓通堂的侍女,比楊蔓娘大兩歲,工齡也比她長。


    她在一樓的八個侍女裏年紀最大。


    所以一直以來都以大姐頭自居,自視甚高。


    王巧娘昨兒個晚上便知道苗翠兒生病的事,還專門求了一樓的副管事楊三元,對這次去三樓伺候的機會誌在必得。


    所以。


    聽了劉西施得話自然不服氣。


    不過她沒膽子跟劉西施吵嘴。


    柿子要撿軟的捏。


    就把槍口對準了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和氣,與人為善的楊蔓娘。


    哼了一聲。


    臉色不屑的道:


    “樓裏那些貴客們家裏的姬妾,哪個長得不好了,難道是選什麽青樓的姐兒不成!”


    這樣明顯侮辱人的話。


    讓跟楊蔓娘一項要好的呂小娘一聽便氣的不行。


    忍不住高聲道:


    “哎,你這人怎麽說話呢!什麽叫青樓的姐兒!你怎麽這麽粗俗!”


    “我就這麽說話又怎麽了?正主兒還沒發話呢,狗倒是先汪汪起來了!”


    王巧娘不屑的道。


    她看不慣楊蔓娘和呂小娘很久了。


    原本,她可以在二樓做燈燭侍女的,隻因為這兩個狐媚子長得比自己略好些,自己就隻能在一樓通堂伺候。


    要知道,礬樓是是等級製的,不同樓層的侍女接觸的人也不同。


    一樓通堂接待的侍女活計累,而且,伺候的都隻是普通的有點錢的商人和七八品的小官兒。


    二樓雅間接待的,則可以接觸身價至少萬貫以上的富商,還有五品以上的官員。


    三樓則更不必說,隻有兩個大雅間,吃住一體,再有錢的商人都上不去,那必須至少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高官,還必須本身要身家巨富,才能涉足的地方。


    苗翠兒長著一雙含情的桃花眼,身姿窈窕,外貌上幾乎和水素素不相上下。


    所以才能一直在三樓伺候。


    而像楊蔓娘和呂小娘這樣的中上之姿的清秀佳人,可以在二樓掌燈。


    像王巧娘這樣的普通周正的樣貌,大多都在一樓的通堂侍候。


    但是。


    人性就是這麽奇怪,人不會去嫉妒比自己強很多的人,反而隻會嫉妒比自己好一點點的人。


    譬如,王巧娘這樣的,苗翠兒從來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平常對她們這些一樓侍女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但王巧娘對苗翠兒反倒是畢恭畢敬,每日裏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對方能給自己一個好臉兒,都能炫耀好幾日。


    可楊蔓娘這樣,從來與人為善不惹事兒的,她反倒是怎麽都看不順眼,總是沒事兒逮著就要刺撓一下,嘲諷兩句。


    這樣的事兒。


    原本的楊蔓娘都是忍著,讓對方說了也就說了。


    畢竟,樓裏的侍女不能吵架打架影響客人,若是被管事的瞧見了,罰錢都是小事,嚴重的甚至會攆出酒樓。


    楊蔓娘不想因為吵架而失去這份賴以糊口的活計。


    誰知。


    這反而導致了對方變本加厲。


    就比如現在,竟然將楊蔓娘比作青樓女子。


    又罵呂小娘是狗,氣的呂小娘眼睛都紅了。


    不過。


    現在的楊蔓娘可不是過去軟弱的楊蔓娘,對於這種蹬鼻子上臉欺軟怕硬的貨色,自然不會再容忍。


    她拉過氣不過的呂小娘。


    安慰的拍了拍對方的胳膊。


    勾唇一笑。


    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我倆就是關係好,嫉妒了?要你管?你管的那麽寬,每天收糞車從街上過,你咋不拿勺子嚐嚐鹹淡!”


    “噗!”


    “哈哈哈!”


    楊蔓娘這話一出。


    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竊笑聲兒。


    楊蔓娘這話說的犀利又有趣兒。


    和平常的包子樣兒反差極大。


    讓原本生氣的呂小娘都顧不上生氣了,變得目瞪口呆。


    “你!你竟然敢罵我!”


    王巧娘瞬間氣急敗壞。


    提高了嗓門兒。


    她委實沒想到,一項在自己麵前都逆來順受的楊蔓娘這次會還嘴。


    “對啊,就罵你了,怎麽了!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麽慣著你!有些人就是這樣,天生長了一雙看人低的眼睛,自己是蛆蟲,就覺得哪兒都是茅房!知道嗎,屎殼郎打開你的腦袋都得眼前一亮!”


    楊蔓娘一點也不虛。


    都是打工人,自己怕丟工作,難道她王巧娘就不怕?


    她輕聲細語,不緊不慢的輸出。


    偏偏說出的話。


    還是那麽氣人。


    “你,你這個賤人!”


    王巧娘可不像楊蔓娘能罵人不帶髒字,隻能氣急敗壞的直接輸出髒話。


    不過,她罵歸罵,卻也不敢動手。


    畢竟,礬樓規矩嚴格,口角的話還能有機會罰錢。


    若要是動手,甭管誰對誰錯,都肯定會被管事的攆走。


    王巧娘對這個差事還是很在意的。


    見她沒動手的意思。


    楊蔓娘自然更加遊刃有餘。


    這麽多年網上衝浪可不是白衝的。


    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翻了個白眼兒。


    輕飄飄的懟回去:


    “哦,你很貴嗎,賣幾文錢啊?”


    “噗!”


    “哈哈哈......”


    楊蔓娘這不按套路出牌的樣子。


    讓更衣室裏再一次變成歡樂的海洋。


    “你......你!”


    王巧兒頓時張口結舌。


    被楊蔓娘懟的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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