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隨著一道道風拂過,伏家眾人,無論是阿翁,還是劉老等人,全都清楚的看到,那匡城內,突然升起濃煙。


    顯然,城外的反賊大軍已經攻破城門,進入匡城之內。


    而那一道道升起飄向天空的濃煙,似乎預示著叛軍的狂歡,反之,也預示著城內百姓的災禍到來。


    看到這一幕的伏家眾人,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不幸,雖然都沒入城,可眼下,他們卻隨時有可能被這些男子殺害。


    望著四周一個個眼神透露著貪婪、殘忍的男子,伏家眾人也沒想到,真被伏子厚說中。


    匡城真的有變故!


    隻是這個變故來得太快一些,根本來不及逃跑,伏子厚已經發現端倪,可架不住被他們連累。


    沒多久。


    隨著遠處再次有七八個騎馬過來的人,伏家眾人好不容易平緩一些的心,再次提起來。


    “小子,你可千萬別騙我!”


    騎馬的男子看到將領到來,回過頭,麵色猙獰的看向伏子厚。


    伏子厚見狀,沒有說話,隻是對著男子拱手。


    抬頭後,伏子厚舒口氣,讓自己不顯慌張,隨後看到在騎馬過來的人中,大多都是身穿衣甲,一名身穿綢衣的士人男子,更是拿著自己的佩劍。


    等為首的將領到來後,之前與自己說話的男子,騎馬讓路,滿臉卑微的低下頭。


    伏子厚知道,這次是見到對方一個大人物。


    曹湛看了部將一眼,隨後勒住馬兒,與一旁的崔履行相視,都有些疑惑。


    “你是何人?這把劍,我等,並不是認識!“


    曹湛望著伏子厚,開口問道。


    若非看到這把劍不尋常,又聽到豚郡故人,加之,對於主將堰勘放縱部將燒殺掠奪的做法,他與崔履行有些看不下去,這才特地過來詢問。


    此刻,看著這一家老小幾口人,他與崔履行已經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並且看這一家老弱的衣著打扮,似乎也不像大家族的人。


    “稟將軍!吾名子厚,伏家之子,淮陽人,此劍,實乃是父親所贈!”


    伏子厚輕聲解釋道。


    說話間,伏子厚也已經看到,方才那騎馬的男子,聽到將領的話,得知自己騙他,頓時一怔,臉上冒出怒火,惡狠狠的看著自己。


    伏子厚沒有在意,眼下已經見到叛軍將領,而且觀察四周的人,似乎這名將領,在叛軍中頗有威望。


    “還望將軍見諒,方才子厚若非說是故人,又拿出此劍,恐怕子厚一家老小,都將死於非命!”


    伏子厚看向將領,拱手說話間,解釋自己為何用劍騙人的原因。


    伏子厚深知,隨著這將領的到來,之前的謊言,已經不攻自破,若是再順著之前的謊言說下去,隻會越來越麻煩,還不如坦坦蕩蕩。


    “那你叫我等過來,又是為何?”


    曹湛聽到伏子厚的話,開口詢問道,見到伏子厚如此坦白,忍不住有些驚訝,而說話間,看到身旁部將那咬牙切齒的模樣。


    曹湛也知道,沒有其他原由,在部將動怒的情況下,他也不會保住這一家人的性命。


    特別是保下這個有趣、有膽,還很機智的少年!


    然而,曹湛的話方才落下,一旁就浮現一個聲音。


    “可你為何知曉,說豚郡故人,我等便會過來?”


    說話的是身穿綢衣的崔履行,與身穿衣甲的曹湛不同,崔履行注意到一個被曹湛忽視的地方。


    那便是為何額這個叫伏子厚的少年,會特地說是豚郡的故人!!!


    這讓崔履行很疑惑,特別是看著這一家老小,全都是生麵孔,他與曹湛之所以過來,便是看到劍,又聽到說是豚郡故人!


    “回這位大人!這便是子厚想求見將軍的原因!”


    伏子厚不知道崔履行叫什麽,但看著崔履行拿著自己的劍,知道對方定是將領的心腹,故而不敢怠慢。


    “方才子厚一家,看到有人攻打匡城,本能躲避戰亂,可隨即,子厚想起伯父,猜測此前伯父投奔之人應是諸位,這才停下腳步!”


    伏子厚說話間,還看向恨不得殺了自己的那騎馬男子。


    “方才這位大人,應當親眼看到子厚停下,並且子厚從未有過拔劍之舉!大人,可為子厚作證!”


    伏子厚無視男子想要殺了自己的眼神,反而讓對方為自己作證。


    被伏子厚欺騙騎馬男子也沒想到,伏子厚居然還有膽子提及自己,不過看到曹將領與崔大人的眼神,想了想,看向伏子厚一眼,還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


    方才他的確看到這小子跑著跑著就停下來,並且看到他們過來也不驚慌,劍也未拔。


    “你伯父是何人?此前他是投奔何人?”


    曹湛與崔履行對視一眼,心想莫非是軍中之人?於是看向伏子厚詢問道。


    “伯父名伏弘!投奔之人……”


    伏子厚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曹湛、崔履行對視一眼,疑惑的看向彼此,似乎並不認識什麽伏弘。


    見此情形,伏子厚並沒有覺得奇怪,隻是在這一刻,依舊有些心跳加速,伏子厚知道自己猜錯的後果。


    這事關自己家人的性命安危!


    站在伏子厚身後的阿翁、張氏、陶氏、邰氏,以及劉老、伏誌,想到伏弘投奔的魏騏麟,全都有些擔心的看著四周這些人。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魏騏麟的人。


    就在伏家眾人擔心之際,在曹湛、崔履行,以及四周叛軍的目光中,伏子厚終於說出自己大伯投奔之人的名諱。


    “伯父投奔之人,乃是盧明月!”


    伏子厚對著曹湛說道。


    聞言,曹湛、崔履行一臉驚訝的看向彼此。


    不僅僅是曹湛與崔履行,就是方才怒視伏子厚,恨不得把伏子厚大卸八塊的騎馬男子,也是一臉錯愕,似乎也沒想到,這一家人,還真是自己人的家眷。


    這時候男子臉上的怒容,方才逐漸消散。


    而同樣的,瞪大眼睛,一臉錯愕的,還有伏家眾人,甚至比起曹湛、崔履行等人,伏家眾人才是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


    盧什麽?盧什麽明月?盧明月?


    誰是盧明月?盧明月又是誰?


    伏弘前往投奔的人,明明是叫魏騏麟!


    此時,伏家人才是所有人中最懵的,要知道一個多月前,伏弘在家中,親口與他們伏家眾人說過,是去彭城,協助魏騏麟起事。


    而眼下,伏子厚居然說是一個叫做盧明月的人!


    還來不及糾正伏子厚錯誤的伏家眾人,就看到那名身穿綢衣的士人男子,看向那名曹將領,隨後二人都點點頭。


    這一幕,更讓阿翁、陶氏、劉老等人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情況?為何這他們會點頭?點頭是什麽意思?還有,怎麽四周這些方才凶神惡煞的男子,眼下全都變得和善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伏家眾人此刻腦袋都有些發懵,一臉迷茫的看向四周這些反賊。


    另一邊。


    騎著馬的崔履行,看向曹湛,在伏子厚說出盧明月的名字時,崔履行已經大致相信伏子厚的話。


    畢竟盧明月這個名字,早已消失在北方近一年,而這裏,是南邊的淮陽郡,若不是自己人,怎會突然說出盧明月的名字。


    但看著那些老弱的反應,又感覺有些奇怪,崔履行隨後想了想,仍舊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伏子厚。


    “我們二人從未聽過軍中有一個名叫伏弘之人,你可有何證據?”


    崔履行詢問道。


    伏子厚也知道,崔履行看到阿翁等人的表情,定是還有些疑惑。


    “大伯並未留下證物,隻言若事敗,恐會禍及家人,讓我們早些前去北方躲避!唯一能證明,或許隻有通函為證物!”


    伏子厚說話間,轉過身,讓母親拿出通函。


    看著一臉懵的母親與阿翁、張氏等人,就連劉老、伏誌、邰氏也一臉呆滯的看向自己,伏子厚來不及解釋。


    “阿翁、阿娘,放心!是大伯投奔的人,是自己人!別慌!”


    伏子厚輕聲提醒道,隨後與劉老對視一眼。


    “原來都是自己人!”


    張氏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連忙鬆口氣的拍拍自己,看向曹湛,嘮叨著說,若非良人伏弘非要起事,自己一家老小,也不用搬家逃難!


    話裏話外,張氏都在不斷說著以前的日子,又多愜意。


    張氏嘮叨的性格,這時候起到很大的作用,聽到張氏那般如往常大大咧咧的聲音,阿翁、陶氏、邰氏也沒有方才那般緊張。


    而四周其他男子,聽到張氏的話,也十分理解,畢竟眾人都看到,這一家人的行李不少,其中更有一捆羊毛被,這足以證明,這一家老小並非饑寒逃難之人。


    就連曹湛與崔履行,都在聽著張氏的嘮叨,不再戒備。


    “通函在此,大人請過目!”


    伏子厚從母親手中接過通函,連忙拿到崔履行麵前,雙手遞上。


    眼下伏子厚已經盡最大的努力,讓家人脫離危險。


    通函上麵,雖然寫有伏家人的去處,甚至寫明蓨縣李家,但眼下,卻也是唯一最容易讓人相信的證據。


    蓨縣在西漢屬清河郡!東漢改屬勃海郡!隋又改屬信都郡!


    但不管怎麽改,蓨縣都屬於河北那一片疆域。


    伏子厚也顧不得那麽多,隻要到蓨縣,有李家庇護,相信僅僅這一件小事,不會有什麽危險,這裏距離蓨縣路途如此遙遠。


    莫不成這幾個人尋仇,還追到蓨縣?


    “蓨縣!”


    崔履行看過通函後交給曹湛,隨後二人也算徹底相信伏子厚。


    “倒是自己人!你大伯可還說過什麽?”


    崔履行一邊問,一邊把手中之劍,還給伏子厚。


    雖說崔履行也被手中這把劍給驚豔到,但既然是自己人的家眷,崔履行還做不出奪劍之事,更別說,他還是崔氏子弟。


    “大伯說的不多,就說攻打宛丘城!似乎與那謝家酒宴有關!”


    伏子厚雙手拿回自己的劍,佩戴好之後,隨即,對著崔履行拱手。


    “敢問將軍、大人之名諱?若是日後見到大伯,也好提及今日之事!”


    伏子厚好奇的詢問道。


    雖然感覺這些人,不可能因為這一件小事,特地去蓨縣尋仇,但為防萬一,伏子厚還是留個後手。


    等日後到蓨縣,告知李家這兩個人的名字,讓李家日後若是聽到這兩人尋找他們伏家,就說他們伏家已經離開,不在蓨縣。


    “宛丘,謝家酒宴……”


    聽到伏子厚的話,崔履行與曹湛徹底放下心,算算時日,看著眼下的時辰。


    那伏弘不是他們的人,這一家老弱,又怎會知道如此之多!


    若是知道他們這支大軍,首領是盧明月的人,少之又少!那麽知曉盧明月打算趁著謝家酒宴,攻打宛丘一事的人,隻有心腹中的心腹。


    雖然不認識那伏弘,但恐怕定是盧明月在淮陽郡深信之人!


    “博陵崔氏,崔履行!”


    崔履行想了想,便也沒有隱瞞,自己在軍營中雖然一直低調,但眼下四周都是心腹。


    “曹湛!”


    曹湛也與崔履行一樣,起初還很疑惑‘伏弘’是誰,為何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但隨著詢問,聽這伏子厚的述說,曹湛也已經知道,那個伏弘定是盧明月的心腹,並且地位還很高。


    在外起事,靠的是廣交好友,領兵的曹湛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


    更別說,僅憑是盧明月心腹這一點,就足夠曹湛表達善意。


    “曹湛、崔履行?”


    伏子厚聽著名字,曹湛還好,但崔履行,除去驚訝是名門望族崔氏出身外,怎麽隱約感覺有些耳熟。


    但眼下想不起來的伏子厚,隻能拱手言謝,示意日後見到大伯,定會告知。


    “你們走吧!這一路北上,若是過清河之後,途徑高雞泊,碰上攔路人,便道出我的名字!”


    曹湛點點頭,看著身後匡城一眼,知道無論如何,身為副將,也要早些進城,於是便讓眼前這伏家一行人,讓他們早些離開,並且還好意提醒一番。


    “多謝將軍!”


    伏子厚滿是感激的拱手道,隨後目送一眾騎馬男子,紛紛離開,駕馬朝著匡城趕去。


    直到這一刻,脫離危險之後,伏子厚終於鬆口氣,徹底安心下來。


    轉過身,發現家人麵麵相覷,一臉錯愕的模樣,伏子厚不由得笑起來,知道家人疑惑,但眼下,不適合解釋太多,必須趁叛軍還沒反應過來,盡早渡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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