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睿!”


    “段楷!”


    “賈軒!”


    蓨縣的大街旁,密密麻麻們的百姓,全都聚攏在一起,圍觀著前方統計名字的縣吏。


    “你們看,隻要願意前往清河縣殺叛賊,就能得到三十錢,若是能成功擊敗叛賊,賞賜無論功績,最少都能有兩百錢!”


    “我都忍不住想去報名,不過想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還是算了!”


    “可不是,不過今日也還有不少人來報名……”


    百姓們看著張貼的布告,紛紛議論道。


    伏子厚也在人群裏,看著今日的懸賞,果然又漲了不少,隨後看向那些排隊登記的男子,觀察許久,搖搖頭。


    以前很少用老師教導的方法觀察人,但這幾日,伏子厚驚訝的發現,自己從人群裏選鋒的天賦,要遠比觀察螞蟻要高。


    除去老師教導過的觀察舉止,神情、目光、呼吸外,伏子厚那玄之又玄的預感,也起到很大的作用,讓伏子厚即便是沒有與別人接觸,沒有開口詢問,僅僅通過遠遠觀察,都隱約有一個大致的判斷。


    不過具體有多準確,伏子厚也不清楚。


    畢竟人又不是毫無感情的螞蟻,不可能像當初在村子裏一樣,讓自己選出來與老師選出來的廝殺。


    回想當初老師挑選螞蟻,一選一個準,伏子厚有些好奇,若是老師在這裏,得知自己觀察人,比觀察螞蟻容易,會不會一臉驚奇。


    街道上。


    伏子厚正準備離開,卻注意到身旁一名三十多歲男子,看著貼著的布告,呼吸急促,似乎在想什麽。


    伏子厚本來不打算說話,但最後還是開口。


    “壯士!若是信我,今日能不去就不去,如果非要去,記得與那三個人走在一起!一個名為熊瑞祥,一個叫孔炎,最後一個叫杜朗!”


    伏子厚對著男子說道,指著不遠處的三個男子,隨後便轉身離開。


    原本素不相識,但或許是心中鬱悶,又或許是看到男子的眼神,猜到男子定是很需要錢,最終伏子厚還是提醒一句。


    伏子厚也不敢篤定自己的判斷一定準,但在伏子厚眼裏,與其這男子在戰場上跟著其他人站在一起,還不如跟自己挑選的那三人。


    至於信不信,就看男子自己決定。


    “嗯?”


    曹永皺著眉頭,看著已經從人群中離去的伏子厚,有些疑惑,他怎麽知道自己已經打算去報名登記,還囑咐自己要與那三人走在一起。


    但看著已經消失的身影,想到家中重病的母親,還有缺衣少糧的妻兒,曹永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布告一眼,隨後便朝著排隊的男子走去。


    伏家住宅內。


    隨著天黑,伏家眾人正在吃著晚膳,阿翁與劉老雖然嘴饞,但也知道酒對伏子厚,乃至伏家很重要,不能貪圖自己享受。


    “你啊!最近與誌兒少出去,聽說清河郡那邊戰亂,很多蓨縣派去的人都死了,我與你父親都擔心有一日,城內會強行征兵!”


    陶氏一如既往的叮囑伏子厚。


    張氏見狀,也看向兒子伏誌,示意聽到沒有。


    “阿娘,放心吧,厚兒比誰都惜命!”


    伏子厚笑著說道,讓母親放心。


    伏誌也連忙對著母親、妻子點點頭。


    “沒事可以多去李府!”


    伏瑞見狀,與妻子陶氏對視一眼,也算鬆口氣,隨後看著兒子伏子厚叮囑道。


    伏瑞與妻子陶氏,是打心底喜歡未來的兒媳李姹。


    見過李府那寬大的府邸,也見過李瓊與李姹兒女,他們都覺得,那李瓊屬於大氣類型的,美貌不說,獨立好強,文武雙全,根本不是兒子能配得上,就是有婚約,哪怕伏家能與李家一樣,兒子也沒本事降服住。


    還是李姹好,乖巧懂事,雖然不能說話,天生殘缺,在別人眼裏都是不詳,但這也讓他們做父母的放心,至少李姹不會看不起兒子。


    關鍵是,兒子也喜歡李姹,一點都不介意李姹的缺陷。


    “嗯!”


    伏子厚聽到父親的囑咐,連連點頭,吃飽飯之後,便獨自來到門口坐下,看著院子外的夜色。


    “厚兒,真不給你李阿婆送去一些酒?”


    阿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伏子厚轉過頭,就看到阿翁一臉為難,那猶猶豫豫的模樣。


    伏子厚知道阿翁是看著家裏每個人都有羊毛被,伯母、母親、堂嫂她們不僅自己有新衣,還能給家裏所有人都做一件,故而整日看著酒,心裏想要對李家好,回報李家,給李家也送去嚐嚐。


    伏子厚又何嚐不想,阿翁不喜歡虧欠別人,伏子厚同樣也是。


    但眼下,這酒背後的源頭,還沒有望族,實在不能送過去。


    “阿翁,再等等!現在送去給李阿婆,若是傳出去,不僅麻煩,也會害了李阿婆!再等一段時間,等過年的時候,那些叔父都會回來,到時候給李阿婆一家嚐嚐!”


    伏子厚說道,讓阿翁再忍一忍。


    “誒好!”


    阿翁也知道伏子厚說的在理,可一想到,這天天拿著李家的恩惠,伏家什麽都給不了,覺得不好受。


    “爹,該忍著就忍著!子厚都是李家的孫婿,子厚都能忍!你可別惹出亂子啊!”


    張氏也提醒道。


    “我是那種糊塗的人?”


    阿翁看著張氏那擔心的模樣,眉頭緊鎖,沒好氣的說道。


    他若是糊塗,也不會直到今天都沒送過去,就這個大兒媳話多。


    屋門口。


    伏子厚回頭看著夜空,從長孫叔母那裏聽到的消息來看,那高士達與竇建德,表麵上雖然還在一起,但已經心生間隙。


    怪不得曆史中,涿州通守郭絢,聽到竇建德帶兵投降,聽到高士達殺掉竇建德的妻子曹氏,卻並沒有懷疑,最後被竇建德帶兵襲殺,兵敗身亡。


    如果伏子厚猜測沒錯,一開始,高士達看著竇建德比自己名望高,是想借郭絢與隨軍的手,殺死竇建德,結果卻被竇建德化解,更是一舉擊敗隋軍,殺死郭絢。


    更讓高士達沒想到的是,竇建德因此名聲大漲,風頭無二。


    這也讓後麵的高士達,明知道竇建德都不敢迎戰楊義臣,卻還是不聽竇建德的勸解,親自帶兵,下令全軍與楊義臣交戰。


    並非是高士達懷疑楊義臣的實力,而是已經被竇建德逼得沒有退路。


    在高士達眼裏,勝,則聲望高漲,一舉超過竇建德,敗也能把軍中已經心向竇建德的兵馬,全部消滅,從而在權利上,不會快速被竇建德奪走,最好的結果,更是竇建德死在隋軍的交戰之中。


    高士達不是一個聰明人,但應該也是已經收買了竇建德的心腹,不過最終卻依舊事敗,反倒是自己死在亂戰裏。


    眼下。


    伏子厚想著清河的局麵,也有一些無奈。


    清河郡的戰亂,一日不平,伏子厚就一日不能從清河經過去黎陽。


    ……………………


    次日。


    伏子厚早早來到李府。


    但讓伏子厚沒想到的是,今日的李府,頗為熱鬧,不僅僅大門外,到處都是馬車、仆人,就是李府前院,也都是一個個士人。


    “就是他!當初差點與瓊師妹成婚!”


    “原來是他,不知道他哪來的臉麵,幸好早早就派人打聽,原來他就是一個商賈之子!”


    “嗬嗬,賤民之子,也就那天生不祥的六女,才願意嫁……”


    “這是在李府,你小聲點!”


    伏子厚走在前院裏,走著走著,便突然察覺到指指點點,隨後不由得把目光,看向遠處的亭子下。


    映入眼簾的,便是十來名二十多歲的士人男子。


    “子厚!”


    正當伏子厚與那些士人的目光對上,見到那些士人一個個嘲諷、不屑的眼神望著自己,不等多想,身旁便傳來長孫叔母的聲音。


    “長孫叔母!”


    伏子厚輕聲打招呼。


    “子厚,今日府裏人多,要不你先回去!”


    長孫弄珪目光擔憂的看著伏子厚,她也沒想到,李靖節的那些弟子,會如此過分,居然派人去洛陽,花錢去民部,查伏家的情況。


    如今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伏子厚是商賈之子。


    眼下李府內那麽多人,她生怕伏子厚心裏難受。


    “叔母不用擔心,子厚沒事,姹兒呢?”


    伏子厚知道長孫叔母的擔心,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比起自己,伏子厚更擔心是李姹。


    父親行商,是伏家的選擇,為了養活家人!可李姹是沒有選擇,她明明沒有虧欠誰。


    “姹兒沒事,她在後院!”


    長孫弄珪輕聲說道。


    看著不遠處,隨著李瓊帶端著茶水的侍女,去亭子下,那些士人男子方才收起嘲笑子厚的眼神,長孫弄珪也鬆口氣。


    “叔母,子厚想去看看……”


    伏子厚看著長孫叔母,正準備說想看看姹兒,突然身後花苑傳來喧嚷的動靜。


    伏子厚轉過頭,隨後便看到五個身上還帶血跡的扈從,臉色驚慌的抬著一個男子進來。


    當看到看清被抬著的男子,居然是崔禹哲,伏子厚神情一愣。


    看著崔禹哲一臉蒼白虛弱,肩膀傷口處,腹部,全都是深深的血跡,伏子厚皺起眉頭,也有一些擔心。


    直到聽到仆從與一名急匆匆走來的中年男子稟報說,崔禹哲是受重傷昏迷過去,伏子厚這才鬆口氣。


    “諸位!可有誰,能有破解清河危難之策?若是能解清河之圍,我崔氏必有重謝,也必將銘記其恩情!”


    看到崔禹哲沒死,那名中年男子也安下心,隨後便是滿臉憤怒,快步走到正堂前,轉身對著前院所有人喊道,拱手大聲詢問道,目光掃視所有人。


    話音落下,院子裏的士人,全都議論紛紛,可商議來商議去,別說對策如何,就是他們自己都察覺破綻百出,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沒有兵馬悍將,再好的謀略也沒用啊!”


    “可不是!聽說去馳援清河的士兵,全都被殺得潰敗!如今敢去的人越來越少!”


    “這讓我們如何出謀,連兵馬都沒有……”


    亭子下,方才嘲笑伏子厚的年輕男子,也是一個個議論起來,不斷搖搖頭。


    餘光看著一旁的李瓊,師傅之女,所有人都忍不住呼吸一頓,目光滿是愛慕,彼此都各自想辦法出謀劃策,能博得佳人側目。


    當然,同樣重要的,還是崔氏的許諾,若是他們真能想出辦法,解清河之圍,這可是崔氏的人情啊!


    足夠他們一輩子,仕途不愁。


    “兄長!”


    伏子厚看著昏迷的崔禹哲,隨後就見到急匆匆跑過來的崔文瑾,此刻崔文瑾已經沒有昔日的傲嬌,疲憊的臉頰上,滿是淚痕,一副柔弱的模樣。


    伏子厚能理解,看著以往寵著自己,愛護自己的兄長,變得這副模樣,崔文瑾肯定不好受。


    但這件事情,伏子厚並不想參與。


    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不可不慎。


    戰場可不是一個好地方。


    可看著四周這些人,想到遲遲不能解清河之圍,伏子厚有些無奈,清河之圍不解,怎麽去見謝氏。


    自己要不要試試?


    伏子厚有些猶豫,可從未上過戰場的他,也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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