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阪的工作量比想象中的還大。


    總有新的事一件一件纏上來。


    林躍有些疲憊,【開悟量化】的各項激素水平因為高強度工作已經紊亂,現在就有三條提示正在彈出來。


    他揉了揉太陽穴,對身後的鈴木說道:“先去吧,是時候下班了。”


    在荒阪,下級對上級的服從幾乎是百分百的,鈴木沒有任何推辭,深深鞠躬後退出了辦公室。


    【來電:人生導師】


    電話那頭的心理醫生眼神關切,“凜,你斷聯了很久——我猜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是開悟量化提醒了很多次,你的皮質醇等指數已經出了問題,抽空來我這裏一趟,好不好?”


    林躍聳聳肩,“我盡量。”


    “那就…工作順利,照顧好自己。”人生導師笑容和煦,“不要學v,老是放我鴿子——回見?”


    “回見。”


    林躍嘴角的煙頭忽明忽暗,他在想艾瑪的那通電話。


    這隻新晉公司頭狼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要如何處理這場爛攤子並且還得讓狗鎮有足夠的人脈為他打探小北鬥的下落?那就是讓荒阪成為狗鎮的重要的業務板塊,扶持新的人坐在心事重重。


    可是,人是獨立的個體,不是附屬品——如何控製?


    所以林躍並沒有把這個腦海中第一浮現的預案確定下來。


    但是話說回來,無論怎麽樣,在這之前還是先去見見艾瑪再說吧——


    至於安琪。


    撈是肯定要撈的。


    隻是她的電話林躍沒有接,這一個多月的委屈肯定讓“無名小卒”安琪女士肯定有很多的髒話——林躍沒有受虐傾向接起來聽幫派女老大給自己來一場“視聽享受”。


    他將煙頭揉碎在煙灰缸裏,將掛在椅子背上的西裝穿好,不管怎麽說還是需要先下班去一趟約定好的地點。


    畢竟那晚曆曆在目的事情,林躍做不到將這些都遺忘掉。


    就在他收拾文件的時候——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v抱著手臂站在外邊,林躍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怎麽了?”林躍有些疑惑,反情報部門有什麽新的活動不成?


    至於v來,他一點都不意外。


    習慣了。


    v搖頭,走到林躍麵前手撐著桌子,似乎是在質問:“你接了那些傭兵的電話?”


    林躍收拾文件的手停住了。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但語氣依舊平靜地回道:“v…你越界了。”


    可v並沒有因為林躍不爽的表情而退縮。


    v接著說道:“狗鎮的事情我讓你忘掉,是沒有聽懂嗎?”


    荒阪塔裏的v,強勢且冷靜,因為她曾反複跟林躍說過忘記以前的一切。


    在v看來,林躍隻能把那晚的殺戮和黑暗數據當作是一場真實度特別高的超夢而已——但林躍清楚,自己的身體和狀態,因為狗鎮有小北鬥,v大概這輩子也不會知道林躍為什麽還要在狗鎮這個地方插手。


    之所以扶安琪,是他要做的事情需要人手。有人脈就能四處打探設施的下落,這是必選答案。


    當然,有些話林躍不能說,太難以解釋自己有轉生記憶這件事了:


    他不能說自己知道軍用科技在狗鎮下麵有個小北鬥設施,那裏的神經矩陣能把他的命拉回來。


    但即使拋開這些,察覺到自己可能被監控的感覺讓林躍很不舒服,


    所以,林躍語氣非常不客氣了,他把文件在桌子上整了整,抬頭看著v。


    “我的係統你應該黑不了吧?誰告訴你我接他們電話的?”


    v手裏捏著一顆芯片,“反情報部門的權限,是有資格監控荒阪職員和他線人的,我自然做不到能知曉你通話內容是什麽…但我能知道誰打給了你,這點不難的。”


    好吧,林躍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想從v的身邊經過離開這裏。


    但顯然,v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他走。


    “什麽意思?”


    林躍從辦公桌側麵繞開,語氣有些無奈,而v依舊擋在麵前。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v的眼神也很不善——很難相信早上還在麵對麵互相打趣的家夥們,現在已經有了隱隱動手的趨勢。


    “你確定?”


    v的表情冷極了。


    性格太相似就會導致摩擦。


    林躍又往前湊了一步,兩人幾乎貼到了一起。


    “我很確定。”


    v的堅持顯然跟被黑牆侵蝕過——正在掉落人格的林躍沒法比。


    “你變化真大,凜…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的時候很陌生呢?”


    “明明對什麽都沒有興趣,為什麽偏偏就要聯係這些跟之前那件事有關的傭兵呢?狗鎮這地方什麽在吸引你?”


    林躍搖頭,“我很清楚以及確定知道我是誰,這件事對我很重要,麻煩你不要用反情報部門來壓我…我很不喜歡這樣。”


    嗯哼,明確表達不喜愛,明確的拒絕,有自己的秘密…是正常人。從日本回來,v一直在觀察著林躍的狀態,但他身上時不時冒出的陌生氣息還是讓這個反情報部門的特工感到有一絲憂慮。


    她隻能放緩語氣。


    v:“你是覺得荒阪不安全,想給自己找個後路對不對?”


    林躍思索了一下,貌似這個理由勉強還行,“差不多吧,所以這很重要。而且動物幫是我讓他們在狗鎮堅持的,我不會看著給我賺了錢的線人被漢茲全部吃掉。”


    v:“那我也明確告訴你,你不能以你現在的樣貌在夜之城亂晃了,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你得為你自己的安全負責,你知道荒阪為了蓋你的事情花了多大的代價?”


    “不過,你今天接了那個女孩的電話我不會怪你——”


    “但我希望你能知道後果是什麽。”


    林躍聽到v的這番解釋,算是徹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荒阪要求,他現在在外界就是一具屍體,不存在林躍這個人…這個世界上隻有凜。


    過往,以前,都一把火燒掉。


    如果不是自己的程序沒法改寫,在本州研究所自己的通話程序可能都會被刪除後重新裝入腦機。


    這很殘忍,對於林躍而言,荒阪已經把他徹底牢牢粘貼在了大網上,一切以公司利益為準。


    林躍在思索,如何繞過v。


    “我知道你在別人心目中死掉是什麽感覺,但…你得為背後的老板負責,明白嗎?”v循循善誘,她此刻正捏了一把汗,因為她沒有足夠的自信能攔住這一頭身體裏關押著野獸的家夥。


    但很可惜的是,林躍似乎並不會放棄。


    他知道該以什麽形式會麵了。


    糟了!v心裏暗暗地想到。


    她發現林躍的眼神在死死盯著他,甚至這位反情報特工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本州人格失控的那件事還曆曆在目,那群科學家再三保證林躍可以正常活動,眼下這才回來一天,就出問題了?


    就在v心裏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下一秒——


    一場超乎想象的變化出現在了這個女人的麵前。


    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如何在自己麵前變成了另一幅模樣的全過程!


    我去……


    v退了一步,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也充滿了一絲絲的畏懼。


    因為她看到林躍的臉在一瞬間就變了模樣,身材,樣貌完全變成了新的陌生形象。


    而這一切,當然是林躍的行為特征臉板做的改變。


    在今天的工作過程中,林躍收到過特工遞來的很多人員清理的報告,他把這些倒黴鬼的特征隨機挑選了幾個然後結合在了一起,此刻就捏出了一張完全不是自己這個年齡段的臉。


    “如果這樣呢?”


    林躍聲音低沉。


    v卻覺得聲音很是熟悉,因為這就是他做給林躍的那個假身份“凜”所具有的ai音色——富有磁性的成熟男音。


    “我以中間人的形象做我的事,不會幹擾到荒阪的利益吧?”


    “這就算是凜的臉了。”


    這個“凜”就靜靜地看著v,“我猜,有人給你下過要盯著我的命令,順便要注意我的狀態——是賴宣或者本州研究中心?”


    林躍有些無奈地繼續說道:“即使我今天屈服了,你也會繼續跟上我,然後發現我繼續在夜之城的街頭巷尾和這些賽博朋克們會麵,從中阻攔或者清掃。”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你知道,我可以讓那個林躍不在夜之城亂晃,現在你還滿意嗎?”


    v知道,這是軍用科技之前設施衝突中那個能夠換臉的義體。


    猶豫過後,v長歎了一口氣,她還是不理解凜的行動意圖,“行吧,但你要怎麽繼續你在狗鎮的生意呢?我很好奇。”


    林躍靠在桌沿旁邊,“荒阪不是做夢想在狗鎮裏擴大生意版圖麽?去跟賴宣聯係,告訴他我以後能夠在狗鎮擊垮軍科——我相信他會給我銷售部的資源,不信問問看。”


    v把一切語言都組織好後,眼睛亮起。


    這場無聲的通話持續了足足十分鍾,而林躍始終耐心等待著,最終以v認輸的表情結束。


    饒是這樣,林躍也沒急著問,而是等v自己說賴宣的安排。


    “你猜的不錯…賴宣很欣賞你的主動性,銷售部的人他會推給你,東西是走貨輪從日本運來,由你負責在狗鎮傾銷,都是最低價格,隻要能讓軍科吃虧——他怎麽都樂意。”


    “還有,如果我沒有出差的情況,可以在限度內配合你。”


    林躍點頭,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他低低地說了一句:“謝謝。”


    v乖乖地讓開了道,但似乎還想問什麽,她很好奇軍科如何做到改變形體和樣貌的——就比如如何從俊朗的亞洲男人變成歐美多金熟男,從義眼掃描結果來看,這場換臉的“魔法”甚至連數字身份都變了。


    v:“你這個改變形象的義體…怎麽看出是不是你本人?”


    林躍揚了揚手腕,“人機交互插入接口,隻要讀取的話身份就會暴露,子網信息不會改變——或者你也可以試試掃描解碼身份數據包,自身防火牆不高的話,差不多的黑客一旦用心掃描,就很容易被識破。”


    v試了試,這才放下了心。


    畢竟林躍哪天要是用這玩意兒從荒阪塔溜出去,可就真的麻煩了。


    v好奇地看著陌生的林躍,“解密的特工名單裏,說是這技術停產了,什麽原因?”


    林躍回道:“這個技術停產的原因也很簡單:它會把你的身體生理激素水平進行調整,還會改變你的性格、樣貌思維方式,這東西在產出的時候讓很多人罹患了賽博精神病,分不清自己是誰。”


    “每天短期使用可以,一旦長時間待機,就會出大問題。”


    v算是對凜這家夥算是徹底服了。


    這趟黑牆摸了以後,總感覺凜的反應和智商越來越高了,說話都會有短暫的思索才會講出來。


    v:“那你就不想以自己的樣子去見見這些老朋友?他們問起來你該怎麽說呢?”


    而林躍隻是豎起手指,輕輕搭在了嘴唇上,比出噤聲的手勢,笑容平和。


    “就像你說的,讓林躍消失在夜之城就好了。”


    林躍已然接受這個世界的規則,他不抱怨——


    來生酒吧。


    酒吧門口正有三五成群的傭兵調侃聊天,烏煙瘴氣。


    作為夜之城公認的傭兵“聖地”,這裏有很多闖出大名頭的家夥,他們裝著時髦的義體,用票子買豪車或與俊男美人共度美妙夜晚……


    來生門口沒什麽破車,大多數都是玩命傭兵賺了票子以後瘋狂消費提回來的跑車。


    抑或是一些幫派的車輛,成員三五成群在這裏做著交易。


    華燈初上的時候,扭扭街的姑娘們也會來這裏找目標。


    凡是停在這裏的車,基本都要麵臨一個問題,會不會被流氓技術專家撬走:但是在這塊混的家夥們基本不會有這個擔憂。


    因為和動物一般,這裏存在著印記和領地標識,如你所見,那些流線型的內燃機野獸身上畫著五彩斑斕的塗鴉且美術風格很符合沃森區紛繁熱鬧的城區麵貌,這都代表了某些勢力和獨狼身份,


    此時,正是淩晨熱鬧的時候。


    有輛青色的好車緩緩從天橋下的街道駛入了來生的大門口。


    那些聚集在門口的傭兵們都停止了交談,直勾勾地盯著這輛寶貝。


    “哪個家夥又吃肥了?”


    “誰特麽知道呢…”


    來生這座由夜之城王牌中間人羅格掌管的場子,是由停屍房改裝而來的,並且酒吧門口在地下。


    一般而言,通往下麵的階梯外沒什麽安保人員,所有人的車都是自己負責保管。


    這就導致很多在這兒沒有人脈的家夥不敢把稍微有檔次的車停在這裏,好車也都會安裝報警,或者雇人盯著——


    像這種原廠原漆車本身就是最容易被盯上的獵物,更別說車身上沒有任何幫派塗鴉和記號了。


    對於在三流九教混雜的這個區域來說,開這種豪車就跟在外麵拿著大喇叭喊自己是隻肥羊的行為沒什麽區別。


    那些和性偶或者夥伴侃大山的結實傭兵們目光不著痕跡地瞟向身後。


    就在眾人的打量中:


    車子緩緩停下,穿著西褲的腿從副駕駛伸了出來。


    高大的男人穿著名貴西裝環視了一圈四周,而主駕駛則走下來一位極其貌美的女人,同樣是得體且極富新軍權主義的簡約女士西裝,兩人胸口是荒阪標識的別針。


    正是林躍和v。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這兩個家夥,如果公司敢在這裏明目張膽的找麻煩,他們不介意給這些二逼一點教訓。


    “真特麽晦氣…是公司狗!”


    有幫派和傭兵吐著煙,嘴裏咒罵著。


    就在車子停好的時候,一輛畫著荒阪標示的越野車嘶吼著開進了小院子裏。


    所有人眼神都開始不善了起來,甚至能聽到槍支上膛的聲音。


    幾個荒阪特工戒備姿勢站在了車子旁邊後就再無動作。


    下車的林躍和v一路向著來生酒吧的下層正門而去。


    路過這些傭兵時,他們似乎看不見挑釁的目光,穿過各種香煙和藥品的煙霧一路走下了階梯。


    熱鬧的小院瞬間沒什麽吵鬧的聲音了,隻有酒吧裏沉悶的鼓點聲和遠處隱隱約約的廣告聲。


    來生的保鏢很懂“禮貌”,不管是熟臉、公司狗還是傭兵,隻要你有進這裏的資格——他們就不會刁難。


    ……


    此刻,酒吧的包間內。


    艾瑪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曼恩小隊的眾人都沉默著。


    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十幾個小時,他們都在等林躍來赴約。


    耐心似乎已經要消磨殆盡——


    尤其是麗貝卡,抱著手臂時不時往包間外麵望。


    曼恩都不知道燒了多少根煙,“別看了麗貝卡,該來的遲早要來——不過至少值得慶幸的是,聽到那小子沒事,現在好像還特麽在荒阪幹活。真夠屮蛋的…”


    麗貝卡無奈地坐回了沙發上,整個人很是焦躁。


    荒阪…


    聽到這個詞匯的艾瑪,有些緊張地揉搓著手指,不知道今天那個林躍能不能同意她的提請,畢竟她可是花費了很多代價,才從威斯特布魯克創傷小組的大樓跑出來的。


    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估計漢茲也在滿城找她。


    酒吧裏狂躁的搖滾樂沒有遮蓋住高跟鞋敲擊在玻璃地麵的清脆噠噠聲。


    聽到聲響的眾人向外看去。


    此刻公司女人從外麵的吧台一路走來,身旁還有一位陌生的男士。


    “呃…那是不是替老板給我們發錢的家夥?叫v對吧。”多莉歐看了一眼,趕忙跟曼恩說道。


    皮拉伸長脖子,“靠!還真是那個正點公司妞兒!那小子人呢?!”


    聽到眾人七嘴八舌在議論,麗貝卡慌忙跳下沙發——向外望去,想要在那兩個家夥附近看到林躍的身影。


    皮拉說的好像是真的,林躍沒來麽?


    就在麗貝卡發愣的時候,女人帶著一股清香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麻煩讓一下。”


    麗貝卡也認識v。


    林躍出事以後,她在荒阪接受了治療,期間這個女人來看過她,並且後續把他們送出了荒阪,還給了他們小隊二百多萬歐元的酬金。


    那個陌生的家夥是…?


    麗貝卡撇了撇嘴,讓開了身體,直覺讓她覺得這個陌生的公司家夥很危險,和v這個女人一樣。


    “…你是誰?”


    麗貝卡手按在腰間的手槍上,站在了曼恩旁邊,不停地打量著林躍的新形象。


    “麗貝卡,堵在門口可不是什麽好的待客之道。”


    v身旁高大的中年男人走進來後微笑著說了一句。


    好熟悉的音色!


    小隊眾人麵麵相覷。


    就連小隊老大——曼恩聽到來人的聲音也愣住了。


    麗貝卡立馬記起來了這個聲音,因為小隊接任務的時候可沒少聽這家夥的安排——所以,這位貌似溫和的大叔…是凜老板?


    這個時候,察覺氣氛微妙的艾瑪也趕忙站起了身。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風格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兩個家夥。


    荒阪公司的雖然也會在夜之城酒吧出現,但在來生很少有這種生麵孔,甚至連周圍坐在開放包間裏的傭兵們都在注意著這邊。


    林躍在沙發上緩緩坐下,v就坐在離自己一掌遠的旁邊。


    “你是…凜老板?”


    曼恩叼著煙,眉頭微皺著緩緩坐下。


    林躍點頭,笑容溫和,“嗯,請坐吧。”


    接著他把頭轉向艾瑪那邊,“艾瑪女士,請隨意一些。”


    此刻包廂內出現了一種怪異的現象。


    曼恩那隊人坐在狹長茶幾的一邊——林躍和v的對麵,麗貝卡站在沙發旁,眼神死死鎖定著這兩個公司的家夥;艾瑪則是坐在中間,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幾分。


    林躍環視了一圈眾人。


    “各位,錢都收到了吧?”


    曼恩點頭,這時候大漢還是很尊重這個中間人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新美國服役過,貌似能量不小。


    “托凜老板的福,報酬一分不少,很豐厚,順便得感謝你旁邊那位女士,是她讓我們接受了醫療…所有事情我們很配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沒說,給林躍打電話這事…這件事是麗貝卡衝動了。”


    林躍表示沒關係。


    “說正事吧各位。”


    就在林躍準備張口跟艾瑪談談狗鎮情況的時候,麗貝卡出聲了:“林躍呢?”


    呃…皮拉想把老妹的嘴巴捂住。


    不過小隊眾人都擔心林躍是真的,怎麽看那晚這小子都不像能活命的樣子。


    剛剛要進入正題的談話氛圍瞬間消失了。


    曼恩他們也都是沉默不語,似乎在默認麗貝卡的問題就是他們的問題。


    這幫和林躍出生入死的家夥們,很關心隊友的情況,雖然通過話,但…傭兵就是這樣,總覺得富有賽博朋克氣質的林躍不該在公司幹活罷了——雖然他們有思想準備,但還沒跟林躍好好告個別呢。


    艾瑪左右各看了一眼,此刻有種這幫人第一次見麵的尷尬感覺。


    不是自己的話題,這位富有情商的女人自然不會插嘴,但令她擔憂的是:這…能談的下去麽?


    就在林躍思索如何說的時候——


    v冷冷地盯著這個女孩,“忘了他好麽?”


    林躍暗暗搖頭,不管是麗貝卡,還是曼恩,或是悶不做聲的薩沙以及皮拉…似乎都能看到他們在乎林躍這個人。


    也許賽博朋克們極少有像這麽互相信任的團體吧。


    很符合自己的記憶。


    聽到v不客氣的話,麗貝卡立馬咬緊了牙,額頭青筋直跳。


    薩沙則是不著痕跡捏住了麗貝卡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繼續了。


    好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林躍微微一笑,“聽說,你們最近接活,還幹得不錯…義體都還好吧?”


    曼恩點頭抽著悶煙,“你也知道,我們都不是能閑下來的人,多虧了你跟這位v小姐——維克多醫生的手藝很好,謝謝!”


    林躍放心了下來,眼睛隨即亮起,曼恩的賬戶內立馬收到了二十萬歐元的匯款。


    “你這是…”


    林躍以這個中年男人身份說話的時候,總給曼恩他們一種笑麵虎的感覺。


    “抱歉被有些事情纏住了,這算是對答應你們醫療補助的一些補償吧,私人給的,不用客氣。”


    麗貝卡現在想離開這裏,順便給林躍發個消息什麽的,她不太喜歡坐在這裏的中間人和那個冷臉漂亮女人。


    公司的人,總給她危險的感覺。


    其實凜真正出麵以後,大夥兒都能感覺到他那股子陰沉勁兒,畢竟賽博朋克們還是很畏懼線下中間人的,不是那家夥的話,林躍也許不會遭那一災,也不會滿臉疲憊的穿著西裝。


    隻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經曆了人格剝奪的林躍再加上換臉,確實不是以前那個說話有趣的性格了。


    所以眾人想要的答案都得到了,大家都知道林躍沒事,貌似大家隻是不再同路罷了。


    那也該離開了。


    曼恩手按在桌上準備起身,“凜老板,你跟這位女士談吧,有需要我們的地方……”


    林躍把目光拋向艾瑪,點燃了一根香煙。


    “不,麻煩你們耐心等待,我還有事情要和你們談。”


    薩沙盯著凜手上夾著的那款熟悉的香煙,眼眸低了下去。


    艾瑪發現凜在盯著她,牽強地笑了笑,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她從骨子裏恐懼這些公司的家夥,仿佛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生吞活剝。


    “您好,凜先生。聯係您就是想問問…您還準備接手狗鎮動物幫的生意嗎?安琪現在的情況非常辛苦,我也…有一些請求,電話裏林躍聽過這些,應該轉述給您了吧?”


    林躍點頭,“再詳細說說。”


    艾瑪呼出一口氣,感覺來生酒吧的空調似乎溫度太高了,她扯了扯裙子的領口,“漢茲現在的生意很不好做。除了古巴人支持他…幽冥犬那邊也出問題了。”


    林躍:“嗯哼,是誰做的?”


    艾瑪搖頭,“安琪說是您雇傭小隊的某個黑客。”


    林躍看向薩沙。


    薩沙點頭補了一句,“凜先生,是我把那部艾瑪女士假扮阿吉拉爾的視頻發給安琪的。”


    作為老板,這樣有積極性的傭兵黑客自然會得到誇獎。


    “很不錯。”


    薩沙微微頷首,沒有繼續搭話。


    艾瑪接著說道:“冬月公司代表和巫毒幫被您的傭兵——還有一隻神秘幽冥犬小隊處理掉了。澤塔科技現在已經開始抽身,漢茲的生意隻有違禁品和委托這個行列了。”


    林躍笑道:“漢茲先生要出局了?”


    看起來2075年冬月的生意對漢茲很重要嘛。


    艾瑪點頭,“我猜快了,所以您現在完全可以把您的資源和人脈利用起來……”


    林躍在手裏捏滅煙頭,“我聽出來你的意思了,是讓我徹底斷絕你丈夫最後的希望,沒錯吧?”


    沉默良久。


    艾瑪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有些怨毒,配上她可人憔悴的臉龐,有種蛇蠍美人的致命誘惑。


    林躍微微一笑,“試圖背叛丈夫的女人,你為了什麽?”


    “還是說,你想代替他?”


    小隊都直勾勾望著這個女人,甚至連v都抬頭看著艾瑪,這聽著也太刺激了,一場…愛與背叛的大戲?


    然而艾瑪卻很識趣地讓步了,神色也有點瘋狂的意味。


    艾瑪:“不,我甚至可以什麽都不要,隻求毀滅——如果您能信任我的話…我願意聽您的任何擺布,漢茲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v愣住了。


    什麽意思來著?


    她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林躍,這女人就差把勾引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不能這麽痛快答應吧?


    看來艾瑪還是沒什麽底氣。


    而林躍自然不會吃這套,“你隻是示弱而已,你當然不會舍得現在有的一切。”


    “如果你想說安琪讓你入夥這件事,在我看來你的價值很低,因為除了救你的命,所有信息得我來收集,這交易貌似沒什麽好處。”


    意思很明顯了,有沒有你都一樣。


    艾瑪抿著嘴唇,不敢說話。


    這個看似和煦的男人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林躍接著說道:“你好像很有野心,狗鎮明麵上的土皇帝是漢森,你想當心事重重的女皇——但現在漢茲防著你呢。”


    “你得拿出等價的東西來交換,比如說,一些很詳細的信息,我想你能把這些吐出來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


    “以漢茲的性格肯定在找新的下家了,康陶?生物技術?還是沛卓石化?”


    “而且你連自己丈夫都會背叛,何況我呢?”


    艾瑪愣住了,咽了一口唾沫。


    公司狗她見得多了,眼前這個家夥,眼裏隻有絕對的生意。


    作為前公司狗的夫人,她很會分辨公司職員的層級,至少看問題這麽準確的…不該是個特工而已。


    另一方麵,隻能說這位女士借刀殺人的伎倆屬實不高明。


    林躍:“安琪我會管她的,我隻讓我的人放心…如果你要是能讓安琪保你,那請隨意。”


    “我的生意我自然有辦法把漢茲擠掉,雖然殺了他有些麻煩,可能得花時間慢慢進狗鎮,但我等得起。”


    艾瑪見林躍要結束對話,趕忙抓住機會,“您的意思是我不足以被利用,您沒有想過替代他的生意嗎?”


    古巴人那套?這些家夥神龍不見尾的,林躍不喜歡。


    林躍繼續說道:“想過,但我更樂意自己自立山頭。體育場軍火怎麽賣的,公司產品是什麽渠道,以什麽方式從狗鎮運進來的——這些需要錢和時間來慢慢鋪墊,所以目前我隻會保安琪。”


    艾瑪麵露絕望:“您知道的,我是離漢茲最近的人。我有辦法靠近他,但…我沒法把信息整個記錄下來,隻能了解到隻言片語——但漢茲現在不會把這些細節講給我的。您……”


    v不著痕跡地擋在了林躍身前,坐直了身體。


    而此時抱著腿坐在沙發上的薩沙似乎看到了那個女人眼裏的無助,


    在沃森區,隻有拿不到錢的性偶向客人討要時才會這麽卑微祈求,從麗姿酒吧走出來的她,看過很多這種場麵,她有點看不下去了。


    “我知道怎麽辦,我這兒有超夢錄製的義體渠道,夫人你可以裝在身上,盡量消減漢茲的戒備,把超夢傳給我,我來分析——”


    曼恩沉聲道:“薩沙。”


    林躍手指點著桌麵,在思考。


    這個階段分身乏術的他隻準備撈安琪一個人,艾瑪不在他的考慮名單上,但說到超夢,如果說配合麗姿酒吧那位超夢專家,就能做到更豐富的信息采集。


    隻不過這位被丈夫賣了的女士,還願意委身靠近漢茲嗎?


    林躍笑了一聲,“有人幫你了,艾瑪。”


    麗貝卡撇了撇嘴,“虧我還覺得你是不錯的公司家夥呢——原來算計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林躍出事前…帶我們要一起把那個狗漢茲從那個破金字塔裏弄出來槍斃了!”


    皮拉揚起手,“凜老板,你的貨想在狗鎮賣賣,留我們也是要我們做這事吧?”


    林躍點頭,“是。”


    多莉歐抱著手臂,“您跟艾瑪說了這麽多,無非是覺得她一個女人拿不到什麽東西,可她要是能拿到的話…荒阪的東西是不會過那個軍閥頭子的手,應該能賣很多?”


    曼恩抽著悶煙,“所以你怎麽想,凜老板?要不要把林躍派出來跟我們一起幹。”


    林躍明白了,原來是小隊想把傭兵林躍從公司的蛇窩離拉出來。


    然而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了。


    林躍搖頭,“他不會出來的,得靠你們自己。”


    “如果信息足夠豐富,我自然會給你們下派任務。我們現在算是公平的雇傭關係,沒錯吧?報酬我會按照最高規格給你們,和以前一樣,怎麽選可以聯係我。”


    艾瑪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薩沙。


    林躍此時把目光投向了小隊,“其實我是想這趟來問問你們願不願意去狗鎮幫安琪的忙,看來你們自己有這個意願,那我就歡迎各位繼續在我這裏幹了。”


    說話間他站起了身:


    “再會各位。”


    林躍沒有任何逗留的意思,和v一前一後走出了包廂。


    此時包廂內壓抑的氣氛終於緩解了下來。


    曼恩墨鏡滑下,眼睛盯著那位凜老板的後背,“嘁,這家夥比我想象中的難纏多了——這麽一看,還是林躍那混小子可愛一些。”


    艾瑪忍住滿腔的委屈和野心。


    微微閉眼,將情緒壓了下去,“謝謝你們。”


    皮拉這人看見美女就想往前湊,一屁股坐在艾瑪旁邊手還特別自然地搭在這位美女人妻的肩膀上,“哎呀呀,客氣什麽!公司狗就這副德行!有個四隻眼的家夥比這個還讓人不爽——哦對,叫特麽什麽法拉第。”


    話還沒說完,這個浪蕩子就被曼恩伸手一把拽了回來。


    多莉歐揚了揚下巴,“女士,你怎麽想的?”


    艾瑪想了想,“還是先給這位凜先生提供消息吧,漢茲的生意在體育場有好多線人。我猜這位凜先生的意思是——他想把這些位置全部處理掉,最後安排他自己的人進場…”


    “相當於重新換個新生意,到時候上校就算發現心事重重換人了,有錢賺他也不會說什麽的。”


    但知道公司以利益優先的風格來說,那樣實在劃不來才對。


    這個女人看不透那家夥的心思。


    一旦事情成了,漢森就會抽取費用,無非是換了荒阪的人坐在金字塔裏,目的是什麽呢?


    不管怎麽看都是把漢茲的盤接手過來才最合適。


    艾瑪當然猜不到林躍是衝著狗鎮的小北鬥和擠掉軍科生意去的。


    對於林躍而言,錢已經不是他所求的最重要的東西,他要足夠多且信任的人去找小北鬥的位置。


    這位本就還在傷病階段的女人因為高度的精神壓力變得憔悴,像風幹的玫瑰一般要隨時散架了。


    幾乎沒人注意到這個女人扶著額頭在想什麽。


    而此刻,小隊裏麗貝卡到現在胸膛還在起伏,她已經忍了很久。


    曼恩手臂下夾著的皮拉伸手拍了自己老妹的腦袋一下,“喂!怎麽辦?林躍看樣子是給這個公司狗幹活了,你晚上沒見到這哥們不會躲在被子裏偷偷哭吧?!”


    麗貝卡掏出手槍,嚇了皮拉一大跳。


    女孩比出中指大聲嚷嚷:“你個混蛋,我去你媽的!”


    薩沙則是看向艾瑪,“還好嗎?看你的臉色很難看…應該做不了義體手術了。”


    所有人都看著幾乎要暈倒的艾瑪,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手腕上鮮紅的傷口,即使那裏已經被給精心處理過了,但大家都知道這位女士曾經做過什麽。


    沒想到,艾瑪有些飄忽的眼神卻慢慢有一絲堅定。


    “能麻煩你今天就可以做手術麽?我可以付錢。”


    艾瑪知道,今天一旦回到漢茲那裏,又會被軟禁,她需要把一切都做好。


    麗貝卡覺得這沒怎麽義體改造過的女人多少沾點瘋,“你認真的?”


    眾人都有點看不透這個執拗的女人了。


    但隻有艾瑪清楚,這是唯一的機會。


    其實凜說的沒錯,她的野心就是坐心事重重的那個位置,是明知道自己可有可無,但也要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凱瑟琳而冒險的母親——


    又或者說,是做好赴死決心的…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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