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鎮。


    房間裏飄蕩著灰蒙蒙的煙霧,其來源就是生鏽煙灰缸裏皺皺巴巴沒有被滅掉的煙頭。


    沙發上的年輕男人眉眼疲憊地看著眉飛色舞的少女,嘴角噙著一絲微笑。


    麵前的她在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能從一群刀客的手裏完好無損地回來。


    這讓他有種安心的感覺。


    是個適合閉眼睡覺的好時間。


    林躍始終堅信一句話:


    這個世界沒有對感情遲鈍的人,隻有裝聾作啞的傻叉。


    他不知道未來的路還要怎麽走,也不敢輕易順從荷爾蒙的感覺,隻能閉上眼聽著女孩的喧鬧。


    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沒有答案。


    林躍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模糊了。


    少女輕快的嗓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呼。


    額頭和耳邊傳來讓皮膚微微發癢的一陣微風。


    鼻尖縈繞著酒香混合著一種特殊的甜香味道,以及有人靠近時眼皮瞬間黑下去一度的感覺…少女的每一次呼吸林躍都能感受到,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略微冰涼的身體蓋上了一層外套。


    麗貝卡湊得很近,細細看著那家夥,還用手扯住了自己的馬尾,生怕頭發絲落在了林躍的臉上。


    “晚安哦。”


    她的話語很輕,似乎在真心祝願夢裏沒有煩惱。


    自動門關閉的那一刹那。


    靠在沙發上的林躍睜開了眼,望著房間裏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麽。


    ……


    林躍歎了一口氣,收回了思緒。


    麗貝卡下意識腳步剛邁出去了一步,就立馬被身旁高挑的公司女人給拉住了。


    甩了甩眼淚的麗貝卡,眼睛裏的世界終於清晰了一些——她在用一種困惑、驚喜和懼怕交加的眼神看著遠處將刀收回刀鞘內的凜。


    “先別過去。”


    v的聲音很冷。


    也許懼怕的人不止麗貝卡一個人,反情報部門的部長亦是這樣。


    流竄ai的特性就是擅長欺騙,除非現在有【邏輯陷阱】一類的東西在v手裏,她才能精準識別對方的身份——即使是這樣,也需要前期的各種調查才能掌握它唯一的特性。


    所以,v不敢賭。


    麗貝卡點了點頭。


    林躍的重要性她已經從v的行動中看了出來。


    就當是為了林躍好吧。


    此時此刻,v已經隨時做好了聯係賴宣的準備。


    所有人都在沉默。


    世界突然像是安靜了一般……


    林躍的手握了握,有種無力感。


    看來v不相信本州的調查結果,從一開始v就認為在實驗室起身反抗屠戮科研人員的是流竄ai…但事實證明那就是林躍的應激反應。


    他不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拆解,也懼怕自己在暗無天日沒有時間的服務器和賽博網絡空間中度過許多歲月,這才選擇出手抵抗。


    但是這也給二人之間埋下了信任的隱患…


    林躍在嚐試著將荒月關閉,但還需要一點時間。


    這個節骨眼上,就連一向善於表達行事大大咧咧的麗貝卡都沒有胡亂行事,反倒是用手臂抹了一把臉蛋上的淚痕,眉眼焦急地望著那個家夥。


    林躍…到底怎麽了?


    這是麗貝卡心頭最大的疑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林躍眼中瘮人的紅黑光芒緩緩褪去。


    腦袋裏還是如同以前一般針刺發癢,他知道自己可能又把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給丟掉了。


    明明決意在找到小北鬥之前他都要好好把腦袋裏的家夥給控製住,然而就如同米斯蒂的給自己的牌麵一樣:命運之輪倒轉,它在捉弄這個世界的旅人。


    v看了看林躍,又看了看麗貝卡。


    “是本人?”


    林躍點頭,“你還好麽?”


    v也點頭,“打在肩膀上了,還行。”


    這個聰明的女人此時發現:林躍的眼睛落在麗貝卡身上的時間很多。


    煩躁的內心讓v想要離開這裏。


    於是…


    她的義眼內,創傷小組的程序猛然彈起。


    林躍知曉對方的戒備,慢慢解釋道:“v…它們隻是會對我進行洗腦,但不會代替我。”


    v的問題來的很快,“狗鎮拉撒路圍攻你的士兵,是被你解決的…還是它?”


    林躍不假思索。


    “它和我,各占一半。”


    v:“本州呢?”


    林躍:“我。”


    v的語速很快,似乎要問出所有的問題讓自己安心。


    “紺碧大廈呢?!”


    林躍神色平靜,“圍攻我的是危險女孩的高級特工…隻能用它解決,我隻負責提供軀殼。”


    麗貝卡的腦袋來回轉,想要弄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就在這時,麗貝卡肩膀傳來異樣的感覺。


    嘶…好痛。


    麗貝卡感覺到按在自己肩膀上v的手下意識捏緊了。


    v向下看了一眼,唇色略顯蒼白的她似乎露出了一抹抱歉的笑容。


    她也察覺到自己的下意識動作給別人帶來了困擾,但v立馬又收回了目光。


    麗貝卡眼裏眉眼冷峻的美人低聲道:“凜…你太大膽了。你的行為…知道像什麽嗎?”


    林躍承認了,“對,和魔鬼做交易——”


    “而且有好幾次。”


    對方的語氣越是平穩,v的心跳就越快,和肩膀上深入骨髓的槍傷疼痛一樣在痛擊著自己。


    v咬了咬牙,“那你的代價是什麽?”


    一陣沉默。


    林躍伸出漆黑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就像是說自己吃了什麽晚飯一樣稀鬆平常。


    “記憶。”


    他看向麗貝卡。


    “就比如她吧…我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麽在狗鎮遇見她和她的小隊了。甚至…我也記不清我是怎麽從滑條手裏拿到了狗鎮的那些情報。”


    “也許今晚過後,我會忘的更多一些。”


    他不想跟v說:自己還未曾忘記的東西就是轉生前那些如同高維俯視者一樣盯著這個世界的那些所謂“攻略”。


    米絲蒂就如同先知一般,所有的話嚴絲合縫印證在了林躍的身上——


    “隻要你還記得現在,這就足夠了……”


    可v不這麽想。


    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林躍,“等到有一天,連你自己都認不清你自己的時候你要怎麽辦?”


    “嗯?”


    麗貝卡從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了現在的情況。


    語氣帶點微微顫抖的v似乎是在說…他要變成賽博精神病了麽?


    林躍…


    灰暗漆黑的馬路上,兩個公司的同僚相顧無言。


    林躍不知如何解釋。


    而對麵的v,此時才知道自己距離那家夥有多遠…


    從始至終,凜的每一步決策,v總是無法揣摩其中的意思,也不清楚他的所求。


    如果夜之城的居民把他們這些人形容成公司狗,那凜無疑是最合格的那一隻。


    凜所要做的事,恐怕隻有神明才能知曉。


    v的笑容諷刺——


    那一刹那!


    馬路突然亮起鮮紅的光芒!


    矩陣的紅色指示燈,頭頂傳來浮空車的轟鳴。


    林躍伸手擋住頭頂的狂風,看來是v的創傷小組來了。


    麗貝卡感覺身後被輕輕推了一下。


    公司女人的臉從未有這樣冷過。


    她隻給麗貝卡留下了一句話,“告訴他…你見過他的樣子了。從現在起,你要麽屬於公司,要麽出局——如果你還想做傭兵,為了公司的利益,你隻會出現在夜之城骨灰龕。”


    v的話音剛落,浮空車的警告聲響起。


    “注意!正在停靠!”


    林躍緩慢退後幾步,浮空車上下來的創傷小組成員舉槍戒備跳下浮空車,緩慢逼退想要停下腳步的林躍。


    不得不說,創傷小組也是會看人下菜碟的,公司狗他們一般不會主動采取過激的逼退措施。


    這是因為以前經常有公司員工利用創傷小組的機製互相攻擊,所以從那些事件以後,創傷小組都會探查情況,發現是公司人員在場的情況下優先以救人為主——


    甚至都不願意亂開幾槍問客戶要智能槍械的子彈費用。


    林躍在【典式】智能武器的槍口脅迫下繼續退步,看來創傷小組很怕這種公司員工突然動手。


    其實他很清楚,是v招來的浮空車。


    此時。


    林躍離v的距離也比剛才更遠了。


    此時。


    唯有麗貝卡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檢驗通過。”


    創傷小組手裏的掃描儀獲得了v的受保信息,那個麵容掩藏在麵罩下的健壯士想要伸手抓住v的胳膊——


    啪!


    v打開想要攙扶自己的創傷小組成員。


    她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麗貝卡,邁動腳步跨過地麵上的擔架,一路坐上了創傷小組的浮空車座椅…她的側臉在床上小組車艙內紅色緊急燈襯托下顯得有些無情。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一眼凜,再看這個曾被她試圖拉住的男人。


    唉…


    她的歎息,或許隻有自己聽得到。


    呼!


    浮空車呼嘯著拔地而起,消失在了夜之城的夜色中。


    ……


    林躍就這樣看了許久。


    或許大衛那個時候就是現在的心情吧。


    明明有人在為了自己而努力,自己卻讓那個家夥失望了。


    看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像是童話故事裏寫的那樣完美無缺。


    “oi~”


    少女的軟糯聲音響起。


    林躍慢慢低下頭,視野裏,發現比自己矮了兩個頭,黃粉義眼亮晶晶的少女此時舉著自己的大猩猩手臂的義手。


    “哈嘍~歡迎回來,混蛋小子。”


    麗貝卡看起來很開心。


    見林躍沒有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


    於是她臉頰鼓起,眼睛一大一小狐疑地打量著林躍和他身上的精致西裝。


    “你最好在忙活一些很大的事情,不然我要用槍塞進你的屁*裏!”


    不知道為什麽,林躍每次見到麗貝卡這家夥的時候總感覺自己的心情能輕鬆一些。


    於是,他微微欠身。


    荒阪改進的義手和麗貝卡的手合在了一起,正如在狗鎮心事重重外的第一次見麵。


    他說道:“確實是很重要的事,至於我麽…抱歉,一大堆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所以隻能用這個義體來遮掩自己了。”


    麗貝卡收回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身姿靈活,扯著林躍的衣角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勢。


    得到滿意答案的她點頭道:


    “唔,看來你現在很厲害嘛,連日出老爹都沒有辦法拿捏你。”


    “我就知道你是小隊裏最強的傭兵!雖然在狗鎮的時候我還跟曼恩說過你跟凜的動作同步到像是一個人一樣。”


    林躍隻能施以僵硬的微笑。


    麗貝卡聲音低了一些。


    “聽v小姐說…你現在有一些問題?你還記得多少事情…那個它…又是誰呢?”


    林躍發現麗貝卡的眼睛裏複雜的情緒,他知道自己被當成賽博精神病了。


    發覺欠身說話有些不舒服的他幹脆蹲了下去看著麗貝卡道:


    “沒有那麽複雜,隻是腦袋裏多了一些流竄ai,有辦法搞定。”


    流竄ai?


    麗貝卡不懂這個,她知道槍械如何組裝,如何給心愛的武器加上各種插件,甚至可以自己用皮拉的機床打磨零件,但就是不懂網絡世界的彎彎繞繞……


    林躍也沒有不耐煩,而是繼續認真解釋。


    麗貝卡聽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該說的說完了,他才問起了剛才撤退的怪異獨狼。


    “那你呢?麗貝卡…你確定那是你的父親嗎?”


    麗貝卡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嗯…我隻和他認識了不到兩個小時,不過…他知道很多我和哥哥小時候的事情,應該是他吧。”


    “畢竟他剛才想要從v小姐手裏搶下我。”


    似乎想起了v因她而受傷,這才撓著頭小聲道:


    “說真的,我很抱歉。”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林躍頓感放心了一些,隻要不是想要置麗貝卡於死地的家夥就行。


    “沒事。”


    他不願意苛責一個城市裏更像是不屬於這裏的姑娘。


    “隻是…荒阪的情報專家判斷你父親可能是軍用科技的獨狼。”


    麗貝卡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沒有父親…那個叫日出老爹的家夥,見鬼去吧!”


    好吧。


    經過麗貝卡又一輪的解釋,林躍算是搞清楚了一切。


    應該是自己所不了解的麗貝卡父親出現了。


    世界饒動的效應比他想象中的還大。


    話說回來:


    林躍以前不覺得陪伴有什麽作用,但現在看來,一個銷聲匿跡的前夜之城名牌獨狼也無法解決親情缺失的問題。


    如果這一切讓林躍知曉了,今晚的他可能會做出讓麗貝卡走的決策。


    畢竟日出是準備讓她離開這裏的。


    自己還是太心急,亂了。


    “其實…”


    林躍欲言又止,但看著麗貝卡好奇的目光最終選擇說了出來。


    “這座城市不適合你,麗貝卡。”


    麗貝卡先是一愣,隨即額頭青筋直跳,用大猩猩手臂一拳一拳打向林躍。


    這對於反應度極高的林躍而言基本等於慢放,他頭部擺了擺躲開了這幾拳。


    麗貝卡嚷嚷道:“你果然是個讓人生氣的家夥!明明你可以告訴我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你告訴我啊!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混蛋!不可饒恕的大傻*!”


    慢慢地麗貝卡的拳頭慢了下來,聲音也小了起來。


    她打不到林躍,也不敢把賽博精神病這個詞匯說出來。


    曼恩很早就說過,義體過多賽博精神病也會找上門…看林躍的樣子,義體化恐怕好高了。


    她頹然地垂下雙手。


    “我隻是不想讓你自己一個人想這麽多事情,我們從狗鎮走到現在…我希望你記得我——”


    “當然還有曼恩他們!他們都很想你…”


    倔強的少女可不會單獨承認自己很想他。


    林躍解釋道:“公司的事情走在哪裏都是麻煩…軍用科技蒙受損失,我是不能在夜之城拋頭露麵的,隻怕哪天被夜之城的涉筆讀取數據然後讓軍科截獲流量,後果會很嚴重。”


    他邊說邊無奈地攤開手。


    “這是在保護你,還有曼恩——”


    林躍話還沒說完,自己的義手被麗貝卡的大猩猩手臂拍開了。


    這個機會似乎隨時都會溜走。


    麗貝卡一秒都不想再等。


    她不止一次看到v和林躍成雙成對行動,少女心思敏銳,看得到v小姐眼裏的糾結和擔心。


    事實上麗貝卡一直以來覺得自己會尊重別人的感情,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像是暈暈乎乎喝了好多酒一般。


    自己可能是被日出老爹篡改係統了,一定是這樣!


    畢竟夜之城五星良好市民的它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如此貿然的舉動……


    可是。


    他身上的氣味好熟悉。


    麗貝卡甚至還用臉蹭了蹭。


    “可惡的混蛋!”


    “你就是覺得我們幫不了你什麽!”


    麗貝卡的聲音悶悶的。


    林躍感受著胸口姑娘像是小小的一團,還有那柔軟的呼吸…


    好像失去人性的他一直對麗貝卡抱有極高的好感。


    他不知道為什麽——


    也許…可能是那些轉生前的抱憾想法吧?


    總之,沒事就好。


    麗貝卡的擁抱來得快,去的也快。


    她認真道:“我把曼恩他們的擁抱補給你啦!咱夜之城的傭兵,許久不見都會來個大大的擁抱!”


    “來生的規矩。”


    林躍滿臉疑惑,隨即明白了,也沒打算說些表明心意的話,因此並未戳穿麗貝卡所剩無幾的倔強。


    他隻是微微笑道:“是麽?這規矩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麗貝卡擺了擺手,“你沒聽過的事情多呢!荒阪那地方哪有夜之城好玩?”


    ……


    小時候的麗貝卡有過一段還算幸福的生活。


    日出那個時候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母親,哥哥,還有自己住在威斯特布魯克的大房子裏。


    小小的麗貝卡除了喜歡在走廊電梯裏抓蟑螂,她更喜歡聽母親——那個溫柔女人所講的童話。


    故事說:


    被惡魔附身的王子一路向著魔王巢穴前進,隻為了能有純潔的靈魂與愛人相聚。


    滿懷希望的他和公主一起出發,卻在路上遇到了很多艱難險阻。


    然而公主則是默默陪伴著王子。


    直到最後一關時,公主也陷入了險境。


    就在公主萬念俱灰,默默祈禱之時。


    王子擋住了從天而降的魔王,救下了公主——


    正如此刻站在麵前的那個他一般。


    ……——


    棒球棍在陰冷地下室內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拖行。


    叮叮當當作響。


    眼球浮腫的某公司職員抬頭看著女人如黑天鵝一般的禮裙以及她完美到極致的臉蛋。


    背後的刺眼白熾燈讓他很多個小時無法睡眠,然而這隻是動物幫折磨他的小手段之一。


    遠處。


    安琪抱著手臂來回在艾瑪身後踱步。


    她還是時不時摸一摸額頭,顯得很是焦慮。


    目前來看,事情糟糕到了極致,也不知道這個瘋女人又怎麽了。


    艾瑪似乎很著急凜先生的這盤棋。


    公司狗向著旁邊吐出一口血唾沫,嘴巴咧開,結著血痂的嘴裏是缺了好幾顆牙的暗紅牙齦。


    “安琪…你個表子終於換手段了?”


    “咳…現在是找個性偶讓我爽死麽?”


    安琪真想把這個嘴硬的公司狗一把掐死。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惹這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


    安琪不是沒有把艾瑪這些事情告訴過凜,然而凜則是聽之任之的態度。


    這個動物幫的老大不知道的是:


    凜比任何人都知道艾瑪的決心。


    如果她能聽林躍親口說,那麽林躍會送這安琪一句老祖宗的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安琪陰晴不定地注視下。


    艾瑪俯下身用冰涼的手指捏住公司狗的下巴。


    公司狗眼睛下瞟,立馬注意到艾瑪禮裙內的弧度——刺激著他早已疲憊的神經。


    天生的*藥?


    這個公司狗發誓,艾瑪可要比廣告牌上的性偶漂亮多了。


    公司職員很自信,安琪無計可施。


    還用得上自己,臭娘們不敢殺。


    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的公司和庫爾特·漢森還有交易,他死了…上校是不會放過這個女人的。


    於是。


    公司狗作死一般地繼續嘲諷道:“你的手上怎麽有*味?是沒有男人自己動手解決了?放開我啊,我可以效勞的女士。”


    艾瑪死死盯著這個家夥。


    許久。


    直到公司狗都有些心虛了——


    她忽而一笑,“唔,猜對了。”


    “嘴硬是因為你明白錢能綁住上校,但我呢…也可以為他帶來錢。”


    她起身,刮過一陣典雅香水的味道。


    艾瑪手按在公司狗的肩膀上邊走邊說道:“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情報網絡抓住了你的下線。”


    公司狗沉默了一會兒。


    但他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想威脅自己?


    他嘿嘿笑道:“下線?你知道我們的業務又怎麽樣?你敢動嗎?無非是想著我和平把業務移交給你們。聽著…公司也在盯著我的命,漢森需要我跑腿。”


    “你們在這兒綁著我,我又不能把公司業務給你們,要不你把我們的ceo給綁了?兩個傻逼表*,你們在白費力氣,明白麽?!”


    安琪這個時候終於出聲了。


    “他說的對,艾瑪。我就說了綁這個二逼就是錯誤的決定——”


    “上麵有辦法…所以你到底在急什麽艾瑪?”


    急什麽?


    艾瑪表情瞬間不太好看了。


    她突然扭頭,眼神怪異盯著安琪,讓安琪的話立馬卡在了喉嚨裏。


    艾瑪:“那你告訴我,安琪…先生憑什麽要你留下?隻等著別人給你喂飯,你又有什麽資格留在狗鎮?”


    安琪表情僵硬。


    屮…


    真特麽瘋了!


    艾瑪接著對公司狗說道:“上校其實已經察覺到心事重重的漢茲現在麻煩纏身了,你呢…可不是什麽公司業務對接員,漢森在跟你商量怎麽替代漢茲呢——”


    “我說的對麽?親愛的?”


    這…


    在這裏嘴硬了幾十個小時的公司狗終於第一次沉默了。


    有用。


    艾瑪莞爾一笑,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公司狗身體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你是在懷疑我從你的下線知道這些的?”


    “不…我隻是查了你們公司的某個項目——你吃了不少錢,公司發現隻是遲早的問題。”


    “其實你說的很對…你沒家人,沒有軟肋,就這條命。”


    艾瑪鮮豔的嘴唇湊到了公司狗的耳邊。


    “公司殺了你,和我們殺了你沒有任何區別,你做好了思想準備才有恃無恐——”


    “但現在,親愛的…我好像發現了一件事:你和上校談了那麽久才要來了一個活命的機會,那…這算不算你的軟肋呢?”


    艾瑪又湊近了一些,手指替這個公司狗理了理他淩亂的頭發,如愛人般耳語道:


    “希望被毀滅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痛苦——”


    “你越強硬,我就越喜歡。”


    公司狗臉色開始慢慢漲紅。


    他終於失去了情緒管理。


    “屮!”


    甚至他都開始掙紮了。


    遠處的安琪愣了一下,臉上瞬間滿是喜色。


    隨即又對艾瑪更為驚訝了一些。


    看來這段時間,這女人沒少忙活。


    艾瑪笑容如同得勝了一般,她慢慢直起身子,手裏的棒球棍開始離地。


    她向後退了一步,安琪眼神立馬變了——


    等等?


    艾瑪手中的棍子高高舉起。


    搞毛?!


    安琪想要阻攔這個女人。


    艾瑪輕聲對公司狗道:


    “但我不會留你了…你的腦袋就是我的門票,我得刷你的臉進寶石青的大門了。”


    屮!


    艾瑪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棍子發出一陣呼聲,在公司狗驚恐的餘光中狠狠按在了側麵的太陽穴上!


    嘭!


    安琪慌忙上前想要攔住艾瑪。


    然而艾瑪鉚足了勁又是第二下!


    點點血跡噴濺到了艾瑪的臉上,配上她癲狂的眼神,她的笑容也越來越放肆。


    安琪一把推開艾瑪,棍子叮叮當當掉在地上。


    耳邊是艾瑪瘋了一樣的笑聲。


    “你幹什麽?!這二逼一死,公司麻煩就大了!你去寶石青,你瘋了?!”


    安琪看著男人凹陷側麵骨頭,她呼吸急促,知道已經無力回天。


    半晌後,胸膛起伏不定的她看著艾瑪的眼睛。


    安琪眯著眼,企圖弄明白這女人要賭什麽。


    因為在她看來,隻要這公司狗交代了,可以慢慢做,把情報給凜先生都是大功一件,為什麽…要這樣?


    然而。


    艾瑪也在直勾勾地看著安琪。


    她紅唇輕啟:“知道嗎?我越來越喜歡賭命時候那種刺激的感覺,就像是……”


    艾瑪沒有說自己在紺碧大廈內,看見凜用刀收割生命時候的那種壓抑的興奮。


    她似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藥劑。


    於利益層麵上而言,艾瑪不覺得此舉冒險,因為現在的她有信心拿下漢森,替先生開道!


    某個意義上來說:瘋狂和冷靜也許並不是反義詞。


    艾瑪笑聲古怪,“安琪,你要的是生意,地位,在狗鎮活的像個人…我不一樣,我要報複,我要把一切東西拿在手裏,最後像個奴隸一樣把這些東西獻給凜。”


    “然後祈求他給我一點吃的東西,求他讓我活。”


    “我太喜歡自己下賤求人的樣子了…”


    安琪不著痕跡後退了一步。


    屮…


    安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恐懼了。


    這種掌握了力量的瘋子,貌似過於可怕。


    見慣了街頭生死的動物幫老大這個時候第一次明白了一個道理:瘋子和正常人是無法溝通的……


    艾瑪說道:“現在,把一切都交給我。”


    “凜先生一到,狗鎮下麵的王國將會屬於他,他會和上校繼續掰手腕。”


    艾瑪撩起裙擺,從大腿的綁帶上抽出那把充滿回憶的短匕。


    她曾親手用這把刀插進自己的手掌,為從不存在的愛人做了“偽證”。


    艾瑪摩挲著匕首。


    她有一個從不敢奢望的愛人——


    艾瑪隻覺自己的肮髒。


    紺碧酒店內那段記憶她已經不敢確認。


    凜的臉,究竟是自己病時候的錯覺還是性偶芯片的bug,亦或是…真的呢?


    自知有疾,卻沒有良藥。


    這個世界最大的痛苦,也就是這樣了。


    艾瑪混亂的眸光似乎冷靜了一些。


    安琪咽了口口水,她注視著艾瑪的動作——


    該不會要親自動手吧?


    突然,那個又瘋又美的女人猛然抬頭。


    過量感應通的藥效並未過去。


    此時在艾瑪的眼裏,年輕的男人仿佛就站在安琪的身邊注視著她。


    他滿意地點頭。


    “做得不錯,夫人。”


    艾瑪的刀紮進了早已死透的公司狗脖頸裏,輕輕滑動。


    她也在回應對方的問候。


    艾瑪低聲呢喃:


    “又見到你了,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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