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狗鎮,心事重重。


    “抱歉,我的朋友。第一次和你…唔,進行正式的電話聊天。”


    漢茲先生的全息電話還是一如既往,酒紅色的高定西裝顯得一絲不苟,麵容隱藏在那背景化不開的黑暗中,仿佛代表了他在狗鎮中扮演的角色——


    不見光的地頭蛇。


    漢茲耳道裏,那頭的男聲沉靜有力,操著一口流利的德語。


    “夜之城…遠在柏林的我都知道那是座自由的城市。自打70年新美統一戰爭開始,很多的歐洲商人都在盯著那邊看,世界上目前最軍火賺錢路子的地方就是夜之城——全美最爛的地方。”


    “你也許沒聽過歐洲一個笑話:夜之城以外什麽地方最安全?”


    對方意外地好說話?


    漢茲抿了抿唇,“洗耳恭聽。”


    對麵如紳士一般的男人講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有地方。”


    漢茲以及對麵的歐洲商人一齊發出一陣音量恰到好處的笑聲,“看來跟先生您做這個生意沒錯。”


    呼…


    漢茲的表情慢慢恢複。


    現在,輕鬆的見麵環節過去了,自然而然就會有新的話題進入。


    “說吧,雖然我理解你的特殊身份,但你不以真容展示的選擇還是讓我有些不爽。而且你好像有心事,希望不要影響到我們的生意。”


    “德國人”說話一向都這麽直白麽?


    短暫沉默過後。


    漢茲心頭因為武器被搶劫的那團鬱悶之火越來越旺,但他不得不假裝自己很平靜。


    “是這樣的,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還得延後一些…最近的我的生意太忙了,實在抱歉。”


    精明的中間人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沒有破綻。


    那頭短暫沉默了一會兒,全息屏幕裏金發碧眼有著標準日耳曼血統特征的德國中年人似笑非笑,緊接著他雙手合十放在桌麵上。


    “我想我得重申一遍漢茲先生。是你有需求,我們有武器,而不是我們上趕著求你拿走我們的緊俏貨…順序貌似被你搞反了,狗鎮的中間人。”


    好嘛…德國人已經生氣了。


    到這個節骨眼上,被狗鎮外部某勢力將貨物全部焚毀的韋德·布利克還是得默默忍著。


    他隻能笑道:“上次您來夜之城,下榻紺碧酒店,我也沒有親自迎接你,隻希望您能等我處理完這檔子事情,我保證會有一個滿意的價格……”


    滿意價格在客戶眼裏就是畫餅,漢茲明白。


    果不其然。


    歐洲的軍火商冷笑一聲,“說起紺碧,夜之城的安全係數我算是見識到了。畢竟就連荒阪號稱世界上最安全的酒店,都封鎖了整整12個小時。”


    “除了你那位…讓人身心愉悅的妻子以外,我對夜之城一切都不怎麽感冒,也不需要你跟我在酒杯裏泡安全套的低檔場所會麵或者共進晚餐。”


    聽到妻子兩個字以及前麵的形容詞,漢茲的手驟然捏緊。


    “不得不說,沛卓石化的你選女人有一套,你促成的談話我也很滿意。看在艾瑪的麵子上,最好給我一個正經的解釋。”


    這種侮辱性拉滿的話語,尤其再配上這個日耳曼人斜視的輕蔑眼神——


    讓曾經在沛卓石化高管幹了那麽多年仍到現在還放不下那股子高傲勁兒的漢茲一度差點失態!


    怎麽樣才能拖住時間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呢?


    到這個時候,精明的狗鎮生意人還是找到了一種拖延時間的辦法。


    “實不相瞞,我被人搞了一手。”


    聽到這話的軍火商瞬間“變臉”,滿臉寫著不信任。


    “看來你的地盤出了問題?”


    “漢茲,你的妻子說你在狗鎮裏是上校下麵說話最管用的家夥,如今看來——你是拿我當接盤的麽?”


    漢茲攤開手,他最擅長玩精明生意這套,也知道如何以坦誠姿態把對方置於不利地位。


    這家夥決定玩一個陽謀。


    “夜之城不存在霸主,狗鎮也是,興許哪天這位上校也得死在無名小卒的手下,你我都說不準的…隻是你想進夜之城,最好的合作夥伴就是我。”


    漢茲慢悠悠接著說道:“夜之城的公司們恕我直言您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拿下。狗鎮的上校跟各個公司曖昧不清,更不用多說了,我呢…不是說您隻有我一個選擇,但我很坦誠,我確實情況不佳。”


    “等待一周和等待一個月,我想您自有打算。”


    歐洲軍火商的表情像是暴風雨正在蓄積一般…


    但隨著思考時間的加長,這個德國人想通了。


    不過更像是一種無奈的妥協。


    “好吧,你的態度贏得了我的寬容——漢茲,給你一周的時間,我不希望我的人替我操作軌道航空的退票程序,跨洋電話很貴,我們再會。”


    電話掛斷。


    緊接著——


    漢茲先生的工作間內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精致考究的玻璃杯摔在木質地板上迸濺出一片殘渣。


    一塊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在暗色的地板上跳動,發出一串響聲。


    最後蹦到了一隻女人的腳背上,白皙的及肌膚下還能看到那淡淡的青色血管劃出一道血痕,隨著血珠沿著足弓緩緩流下…


    艾瑪微微蹙著眉,緩緩彎下腰,柔嫩的指尖剛捏住玻璃碴——


    一隻冰冷的銀白色賽博義手就捏住了這個女人的下巴,力氣不可謂不大,原生的骨骼都發出一陣微弱的響聲。


    “漢茲…”


    因為自己丈夫的用力,艾瑪手中撿起來的玻璃邊沿也滑破了手掌,眼神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


    漢茲先生的胡須兩邊是微微翹起的,平日裏顯得較為和藹,可此刻他那雙眼睛就如同曾經身為高管在辦公桌後審問下屬的公司狗一般…全是冷冰冰的殺意。


    “艾瑪,這批貨沒人知道走向,我也沒告訴過別人…”(注:艾瑪在103章用義體錄製超夢時聽到的)


    艾瑪眼神裏的迷茫痛苦迅速轉化為憤怒與委屈——


    “放開我!”


    她保養良好的雙手捏住漢茲的義手,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力,反而更加深了她身上那種楚楚可憐的味道。


    “韋德…你是不是人!放開我——”


    就在艾瑪“拚命”掙紮的時候,漢茲把她甩開了。


    艾瑪半坐在地麵上,藝術品一般的複古羅馬長裙將她襯托成美神維也納的雕塑一般,她微微低著頭,發出絕望地呢喃。


    “韋德。我跟了你八年,從你在太平洲接活忙活的時候就跟你了…”


    “以前你還讓我當個金絲雀,當個花瓶——現在呢?生意我在操心,錢我沒有落一分!”


    漢茲陰沉著臉。


    叉腰來回踱步。


    艾瑪聲音突然提高,“狗鎮你無暇顧及的生意,需要建議的地方,都是我在幫你!”


    “我把自己當做貨品一樣,求著你的新合作夥伴*我,你現在把我當什麽了?!”


    “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


    她關節分明的手扯住漢茲的衣角。


    屋子裏的沉默和壓抑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艾瑪緩緩起身,“我要回太平洲,生意你繼續接手吧,我不做了。”


    漢茲一直在審視這個跟了自己很久的女人。


    他想看出來哪怕是一點點不忠心的跡象,她真的如自己所願一般服從了嗎?她真的忠誠嗎?


    事實上,艾瑪做的越好,反而漢茲越來越提防。


    因為自己在某種意義上造就了艾瑪現在的局麵,她很聰明,漢茲一直很反感聰明的人,他理想中更願意親近的人就是——有手段,力氣大,能平事的傭兵。


    艾瑪像是死了的木偶,手上的血和腳背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流。


    漢茲最終還是服從了。


    “抱歉艾瑪,這趟可敬物流的線連續兩次出了問題…難免會有些焦躁,第一次是動物幫那個安琪。第二次我也沒查到是什麽人在動手——”


    艾瑪此時卻突然說道:“是荒阪。”


    漢茲的表情立馬變了!


    他想抓艾瑪還在滴血的那隻手的手腕,但又想紳士一些,便湊近一些,心裏驚疑不定…


    艾瑪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情?


    聰明的女人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必須得讓凜的事情百分百穩定。


    漢茲這人生性多疑,自己得足夠賣力才能讓他暫時把矛頭對準“不存在的敵人”。


    艾瑪說道:“你忙昏頭了漢茲…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剛才在隔間裏,我找來生的人買了一點情報信息,你找的物流公司運氣不好,他們說自己是可敬物流——”


    “實際上這個子公司的實際控製人是荒阪裏一個準備撈錢的死人。”


    艾瑪將芯片放在漢茲手裏。


    “荒阪的錢被他和他的妻子連續吃,荒阪想做並購,發現虧損停不下來,引起了內部糾察,那些東西肯定被公司收繳了,你明白嗎?”


    漢茲狐疑地看了眼艾瑪。


    艾瑪歎了口氣,退到隔間,地上是一道淺淺的血痕。


    這個時候冷血的家夥才放心把芯片放進脖子的插孔裏,裏麵的內容果然和艾瑪說的一致。


    自己運氣很差勁,荒阪把物流公司的控製權強行拿回去了。


    唉…


    漢茲沒了主意。


    這個時候知道進退的艾瑪就像是被人控製的機器一般乖順,“如你所見。”


    漢茲招了招手。


    艾瑪半跪在漢茲的膝蓋旁,她總會將自己的弱點無限放大,從而讓看不清自己局勢的自大漢茲放下戒備。


    “為什麽,艾瑪?”


    艾瑪對於漢茲這種沒頭沒尾的提問方式也有答案。


    “因為你一旦出事,狗鎮一旦出事,我們就要一起死——事後我隻需要一定的錢,放我離開夜之城,念在那點夫妻情分上。”


    果然,他們的感情已經破碎。


    然而經常玩這個把戲的漢茲並未察覺到自己也步入了看似坦誠的陷阱裏。


    如果他明白一個道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許艾瑪的偽裝會失效。


    漢茲的義手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艾瑪柔順的發絲。


    “我答應你…抱歉,親愛的。”


    艾瑪卻眼神平和,“請相信,我們的困境一致,所以我會絕對忠誠。”


    漢茲的眼睛眯了起來,“我拖延歐洲那邊的事情,本意是想——”


    艾瑪站起身。


    “抱歉韋德,你不需要告訴我你準備怎麽做才能讓歐洲的軍火商少殺價,買賣雙方地位不平等容易造成強買強賣。”


    “公司就是這麽運行的,你比我更懂,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你隻需要自己知道方式方法,其他一概不需講給我聽。”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精致腕表上的時間。


    “創傷小組要來了,我去樓下。”


    漢茲沉默地看著自己親手推出去的女人。


    這個一向冷血的中間人第一次有了感激的情緒,就好像明明犯錯的是自己,對方卻十分忠誠且清醒,並告訴他我們隻是暫時在一起。


    看來…


    艾瑪真的學會了夜之城的生存之道。


    漢茲決定做一個人生中也許從未設想過的決定,那就是事成之後保艾瑪後顧無憂。


    這是他最後的“補償”。


    ……——


    掛斷電話的林躍表情看不出悲喜。


    他因為劇烈戰鬥過後的臉龐上還有固定皮膚的醫療固定針,嘴唇略顯蒼白,眉眼還有一絲化不開的疲憊。


    某種意義上,荒阪塔反情報和安全部門兩大利劍捏在了他和v的手裏——但被抓出來的反情報部門特工之死又在告訴他們,這事沒完。


    鴿派?


    軍科在上層的狗?


    亦或是滅口的軍科特工?


    林躍所能想到的就這三重身份。


    剛剛那通電話,是林躍這麽久以來再次和漢茲通話,恢複大部分人性的他全程壓抑著殺意,甚至還講了個笑話平複自己的極怒的心情。


    呼…


    要冷靜。


    幸運的是,軍科貌似和狗鎮的漢茲沒什麽聯係,但最近這趟事情林躍還是想把損失算在這個前公司人士的頭上。


    被漢茲和漢森運營到基本外人不可能插足的地盤著實廢了他好大的功夫。


    如果不是老維反複要求多休息一段時間,他現在就想讓艾瑪通知漢茲,自己要進狗鎮談“生意”——


    關於漢茲的脖子有多硬,腦袋能不能滿地滾的生意。


    就在林躍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自動門打開了。


    外麵通道有ai認證,那個臉色陰沉的漂亮女人想進就進,自己連個通知都沒有!


    有沒有人權?


    林躍微微挑眉,“v…我喜歡懂規矩的同事——”


    女人雙手啪的一聲撐到林躍辦公桌的對麵,立馬打斷了,“裝你*凜,我問你,你為什麽這麽快就回荒阪塔?鈴木呢,該死的…是不是他隻覺得聽你的命令就夠了?”


    林躍微微偏頭,v領口下的溝壑和雪白有些晃眼。


    “別找鈴木的麻煩了,他現在盯著薩沙那邊…我需要借助荒阪網絡部門的幫助,忘了狗鎮那檔子事了?今天漢茲著急忙慌打電話,你希望我讓老維跟他打個招呼麽?”


    v覺得麵前這家夥無可救藥了。


    “可你…”


    欲言又止,眉眼隱隱有怒火和擔憂交織的v選擇讓凜聽電話那頭。


    剛才還提起來的老維聲音回蕩在辦公室內。


    麵前的電腦上是老維全息通話的臉。


    那頭老維似乎在等待,發現凜出現在屏幕上這才回神。


    “謝天謝地,終於聯係到你了。”


    v的表情更加不悅。


    在這個父母早都離開了她的公司女人看來,老維是家人,欺騙家人是最混蛋的。


    呃…


    林躍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老維揉了揉額頭,雙手比劃道:“凜…為什麽我轉個頭的功夫你就走了,還拒絕了我很多通電話,身體不是這樣超負荷使用的。”


    林躍有些心虛,但還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我感覺沒問題了,畢竟我的事情也很多。”


    說話間他還擠眉弄眼示意老維別把某些事情說出來,但這個負責任的老醫生顯然不打算這麽幹。


    老維嚴肅道:“聽著孩子,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公司玩命加班的,又或是街頭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你是v的朋友,在我眼裏就是孩子。這輩子活夠本沒錯,但你也得想辦法活久一些。正好v也在,凜的情況非常、極其、很不樂觀!”


    林躍輕輕咳嗽了一聲,躲避著v審視的目光。


    v幾乎是咬著牙問道:“老維頭,你繼續說。”


    老維聳聳肩說道:“其他的義體有之前荒阪送來的新材料,我算是玩得明白一些,給他修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他的腿,我毫無辦法。”


    v一把扭過電腦屏幕,完全沒有問當事人的意見。


    林躍伸出手,又把話咽了回去,窩在辦公椅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v擔憂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維歎了口氣,“你知道我醫館裏基本沒什麽款式的腿部義體…我找了很多同行,拿到了市麵上最通用的幾款,你猜怎麽著?”


    “全都是不兼容係統的狀態,凜現在的義體是荒阪湊上來的,兼容自己的係統,市麵上沒有義體可以適應這種詭異的係統。”


    “不知道我這麽說你可不可以理解,v?”


    v的腦袋轉得很快,“我知道,硬件都是需要軟件支持的,你的意思是本州的係統你沒見過?這可以解決啊,老維——”


    老維盯著v的臉打斷道:“不,孩子,荒阪做事一向齊全,材料裏有整套荒阪寫給凜的係統,但導入不了。”


    “而且某些東西刺激他的肉體開始出現細胞自衰,如果能減輕負荷現在還有得救,但他戰鬥時間持續太久了……”


    “抱歉孩子。”


    v表情錯愕,“怎麽會…”


    隨即她擰著眉頭,嘴唇一碰發出命令一般道:“你站起來!”


    林躍大大方方站了起來,甚至還走了幾步。


    v狐疑地看向老維。


    “這是我努力的最大結果了,我猜凜的身上有某種極大刺激神經,類似於脊柱義體斯安威斯坦效用功能的軟件?或是義體什麽的…總之他清楚。”


    “但腿部市麵上主流的義體都不能兼容,我嚐試著用荒阪材料做了兩條骨骼義體勉強撐住了。唉…但人工肌肉無法代替,他以後再也無法用任何戰鬥型義體了。”


    v抿著嘴唇。


    這跟宣判死刑有什麽區別?


    凜的位置就注定他動手的情況會非常多,等賴宣的事情一結束,荒阪上麵下來的命令他得照做,這段越權的行為授權終止——


    就是凜為荒阪賣命最頻繁的時候。


    林躍早都聽過了老維的說辭,自然沒什麽反應,可是看v的眼神,就跟自己要死了一樣沒什麽區別。


    “我有的時候發現你挺混蛋的,凜。”


    林躍聳聳肩膀,“事已至此,接受吧。”


    v一字一頓道:“你恢複自己的性格跟以前完全沒兩樣,你都隻信你自己。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思考以後?難道你打算瞞住——直到自己出了事情,我好把你埋進夜之城的骨灰龕再說一段肉麻話?!”


    林躍示意v平靜一些。


    自己找不到小北鬥也是死路一條…


    “v,你猜我大腦裏的東西解決不掉,少兩條腿會怎麽樣?”


    可是…


    v把嘴裏隻想讓林躍正正常常的話咽了回去。


    老維也在看著似乎有足夠大心髒的男人。


    “老維…我現在都記不清我和你第一次見麵的似乎我說了什麽。”


    接著他扭頭看向v。


    “我記得你的很多事,但我忘了你昨天跟我說了什麽了。”


    短暫沉默後,老維喃喃道:“開始不分時間段丟失記憶了,唔…麻煩了。”


    接著林躍豎起手掌指向自己指縫間的那一抹暗紅。


    “我咳血的頻率越來越高,老維已經很保守了,我很清楚我現在剩餘的百分之四十的肉體在出現大麵積腐朽——”


    “可能怎麽樣呢?沒有固定ai的東西,沒有公司更高的科技,我隻能等死,我要展現我的價值,v…明白嗎?”


    v愣住了,“你是說…荒阪有這個能力。”


    林躍搖頭。


    新美國,荒阪隻要願意花錢,自己肯定有的救。


    但前提是,有些人被救了就沒有價值了。


    被踢出公司的v是這樣,百靈鳥是這樣,自己更是這樣…


    三郎的話林躍沒忘。


    那個老東西知道自己和黑牆的關係,軍科有的東西荒阪以極小代價得到了,這怎麽樣都是幾乎等同白嫖的核武器——


    以這個老頭冒著全世界聲討下複活自己的態度來看,他要是掌握了控製人心的本事,讓自己爆掉黑牆都有可能。


    話一旦說明白了,就是血淋淋的真相。


    老維看著兩個年輕人,“說的沒錯,最可惡的是這東西不是生物相關的科技,我實在幫不了什麽忙…凜采取保守治療可以拖延時間,還是想辦法看看公司有沒有手段吧。”


    公司?


    林躍並不想。


    現在他隻想知道一個神經矩陣怎麽用給他和薩莎。


    誰活誰死,這種問題林躍不想麵對,也不想選。


    就在林躍覺得對話要結束的時候,老維似乎在低頭看東西。


    “先等等孩子們。”


    老維扶了扶眼鏡,“唔…我在聖多明戈的同行說狗鎮來了個新義體醫生,據說專攻腿部義體。”


    v和林躍不自然地對視了一眼。


    憑良心,他們不想讓老維知道公司的目標地點,這對善良的義體醫生來說是麻煩纏在身上。


    v撇撇嘴,“狗鎮那地方全是犯罪分子,有幾個能在夜之城混下去的願意去那個地方?感覺你被騙了…老維。”


    林躍心裏莫名其妙有一絲熟悉感。


    狗鎮,專攻腿部的義體醫生?


    老維撓了撓頭,“唔…人在夜之城混,莫須有的罪名也能導致人被迫離開夜之城去狗鎮找活路。”


    “這地界有幾個幹淨的,能治病就是好大夫,去看看吧——就當是為了我,孩子。”


    老維的目光永遠平和有力。


    林躍下意識點了點頭。


    老維滿意地笑了笑,“我的同行不會推三腳貓功夫的醫生來我這兒。對了,他叫【千寺狐】,據說是個孝順孩子。”


    林躍猛然愣住了。


    v察覺到林躍的不對勁,“怎麽了?好奇怪的名字…如果起網名的話,我倒是會這麽起。”


    老維繼續說道:“倒上懂行的會以他的乳名【牛牛】作為對號的暗語,更有傳言他是因為破解了荒阪某個科技的代碼才不得已躲進了狗鎮。”


    v沉默了許久。


    “謝謝你老維,真的。”


    老維笑容有些不明意味,“v…你太緊張了,學會跟凜一樣,我記得你不是這樣的人,總之希望你們健康,公司不是什麽好地,累了就來坐坐。”


    “回見。”


    電話掛斷。


    v抬起頭,俏臉雖然冰寒,但比起剛才好多了。


    “狗鎮…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行。”


    v錯愕立馬轉為不解,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林躍笑道:“你想頂著這張辨識度極高的臉,在狗鎮晃來晃去?信不信,狗鎮多得是人記荒阪的名字,我有義體問題不大,你還是在外麵負責策應吧。”


    就在林躍安排事情的時候,v一把捏住了林躍的衣領。


    她連說話都有一股馨香,“我說的是,先治療腿部!”


    林躍舉起雙手,“活爹,賴宣的事要是砸了,可不止兩條腿都沒了。你想想,我出事了你跑不掉吧?要是你的公司義體全停了,可憐的你在夜之城要怎麽辦?漂亮的女人在夜之城底層最危險——”


    v鬆開衣領扯過來一個凳子,翹起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


    “念在你喊我爸爸的份兒上,就不計較你這次瞞著我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了。”


    爸爸?


    v看起來還是不懂活爹是什麽意思,在智能翻譯的眼裏,就是活著的爸爸,博大精深的中文啊…


    林躍點頭,看著v如同看獵物一般的表情心裏發麻。


    “你在看什麽?”


    v一副這很難理解的表情回道:“當然是喜歡你啊,想泡你——不然我有病花20w給你買貓。”


    林躍一拍腦袋。


    v沒好氣地說道:“我讓管家喂了。”


    尷尬加臉紅。


    v上次把自己按在辦公桌上親,符合她直球的性子,隻是……


    哪知道v擺擺手,“行了,你別一副有病的表情。我喜歡你又不要你做什麽,你女人太多了,全是跟你差不多要眼神拉絲的那種。”


    說實話,林躍壓根沒想過要怎麽回應薩沙和麗貝卡。


    “狗鎮那個有病的女人你離遠點,我看了看替你整理的資料,這女人心理八成有問題——她就差偷摸爬你床了。”


    林躍知道艾瑪的情況,但鑒於艾瑪目前確實表現優秀,隻能見麵的時候再判斷這女人適不適合替自己辦事了…


    v歎了口氣。


    “想起我爸了…外麵有女人,這對於公司狗太正常不過——”


    “那女的我還見過,公司小家族聯姻,我母親也有自己的…呃,算了。”


    說實話,這還是林躍第一次聽到v說自己的家庭。


    “小的時候我生活…唔,勉勉強強算富足吧。但家庭也就那樣,上不完的課,學不完的禮儀,試著把自己當正牌公司狗一樣去社交。”


    v望著窗外浮空車來回穿梭的城市,精致的側臉似乎帶著一層落寞。


    林躍歎了口氣。


    “那為什麽逼著自己幹特工這行,荒阪的訓練可是有死亡名額的。”


    v點點頭。


    “對,但能保護我的隻有我自己了。”


    “林躍…答應我,我們隨時麵臨各種風險,老維時常跟我說人來這一遭要活夠本,你覺得我們能活夠本了嗎?”


    v極少喊出自己的真名。


    於是這個身體即將崩潰的家夥笑著回道:“反情報部長,安全部長,上麵就一個詹金斯——”


    “絕對特麽的夠本。”


    接著,林躍把v迷茫的事情徹底說透了。


    “瓦萊麗,不想掉下去就不要隻想無功無過…荒阪不是這樣的規則,我們隻能聽賴宣的,夠不夠本,幹了再說。”


    v搖頭笑道:“你真是敢說,擺明了要踹詹金斯下去…你不怕我哪天為了上去踹掉你麽?人可是會變的,就像我的家庭一樣。”


    林躍攤開手。


    “遊戲規則就是這樣,我們現在的處境事實上就是荒阪的靶子——至少外部因素決定我們現在隻能互相忠誠。”


    v伸出手,“我不喜歡喝酒,握個手吧,親愛的凜部長。”


    林躍伸出手,二人如狗鎮滑條老窩那次一樣…雙手淺淺握住。


    接著林躍嚴肅道:“不過,你要是騙我別用美人計,我現在感覺你就在用這個東方的計謀。”


    v嫣然一笑,一根細嫩的中指豎了起來。


    “去你媽的!”


    林躍抿著嘴唇,至少在他眼裏,這個高傲女人現在是鮮活的。


    也許公司裏很少有v這樣的人,因為大家都在想著自己利益的時候,這女人總會遵從道德做出一些富有人性的選擇。


    就比如:林躍清楚v把米歇爾家庭的郵件刪除了。


    米歇爾很悲慘,但他相信,這個城市的角落,永遠在上演著更為悲慘的事件…


    至於這個表明自己心意的女人。


    林躍隻覺得內疚與負擔。


    失去人性有一個好處,從不考慮其他的問題,但林躍知道自己得為別人做打算。自己如今已是殘軀…如何才能不辜負佳人的心呢?


    他想不到任何辦法。


    此時在這個世界認清現實的公司狗,認真看著女人望著窗外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睫毛,默默地將自己的心意壓在了胸口。


    v,但願我能陪你更久一些…也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順便說一句,我也很喜歡你。


    就在林躍準備起身去辦其他公司事項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推開了。


    魚貫而入的特工很快圍繞在林躍辦公室桌旁站成兩排——


    v臉色瞬間掉了下來。


    她收起二郎腿,起身淡淡問道:


    “反了?”


    門外此時傳來一陣聲音。


    “v小姐…公司沒教過你尊重上司麽?”


    二人看著新任的荒阪塔總裁進來。


    林躍不太明白,這個技術官僚是上趕著找死麽…


    他的眼睛眯起,看著那個矮小的男人第二次貿然闖進自己的辦公室,看樣子鴿派的人不服賴宣也就算了,這種不服甚至轉化為了蔑視。


    平心而論。


    老板兒子做事,沒幾個會天天盯著不放,這個技術官僚上次表現得極其差勁,不知道這一次又是要做什麽呢?


    v默默地伸出手,不著痕跡擋在了林躍前麵。


    她低頭鞠躬,用日語問候。


    “歡迎您,新田和也總裁。”


    林躍甚至從不再賴宣麵前喊賴宣大人,再加上v唱了白臉,自己隻能唱紅臉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下巴微微點了點。


    站賴宣的台,那就最好站死。


    這個“桀驁”到在董事會暴起殺人的安全部長用標準的英文不鹹不淡道:


    “和也先生…有何貴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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