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酒吧。


    臉上貼著創可貼的多莉歐抱著手臂在閉目養神。


    琦薇翹著二郎腿通著話,看樣子又是在跟網上的客戶談論什麽新的買賣,嘴裏的煙頭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至於露西,則是站在一旁,手裏的打火機被她時不時拋起,心不在焉地時不時望向門外。


    凜先生從門外走進來,這次他身旁沒有跟著荒阪那個女人,而是上次送金錢芯片的鈴木。


    “凜先生。”


    多莉歐立馬反應過來,目光充滿希冀地看向林躍,可是發現他身後沒有其他人的時候,表情又沉了下來。


    凜先生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伸手推過來一個分離芯片,滑到了多莉歐的麵前…


    多莉歐一向預感極準,這次會麵,她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林躍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現在的情況說了出來。


    “我派的人今天接曼恩出院,替他辦理手續的時候…曼恩不見了。”


    不見了?!


    眾人一陣錯愕。


    多莉歐沉聲道:“凜先生,這到底怎麽回事?”


    林躍無奈道:“看分離芯片裏的內容吧,探頭記錄,曼恩坐在死角,有個女人跟他說了一些話,他就消失了。”


    露西眼神尖銳,想從這個中間人身上看到哪怕一絲撒謊的跡象。


    “凜先生…您確定是說了實情嗎?”


    林躍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他搞不懂這個小隊怎麽有一種隱隱失控的感覺…


    “你們可以自己查,這個節骨眼上我不會開這種玩笑。”


    琦薇掛斷電話,似乎毫不在意剛才有隊友失蹤的消息,“所以…這是安排我們散夥麽?”


    鈴木看到林躍的示意以後,將金錢芯片分發給了幾人。


    “多莉歐,曼恩的錢先交付給你,你先帶著酬金離開夜之城,找到他以後我會想辦法通知你…”


    琦薇看著手裏的芯片,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露西則是最先做好選擇的,“那我就先離開了…”


    她望了一眼多莉歐,眼裏的那一抹猶豫很快消失不見了。


    林躍友情提示了一句,“希望你找個靠譜的中間人買【ncx】的月球票,公司太容易查到,不要大意鬆懈。”


    露西愣在原地,表情陰晴不定。


    林躍眼眸落在琦薇身上,“黑客謹慎小心,我就不多問你們的下落了,但是我隻有一個要求,如果在夜之城看到你們,我會毫不猶豫替我行動是否泄密處理你們…再見!”


    站起身的林躍心裏沉重,走到這一步,友情和那些在狗鎮衝殺的場景曆曆在目…


    人非草木,怎麽能做到毫無感情呢?


    “等等,凜先生!皮拉呢?”


    多莉歐如夢初醒一般地問道:“可不可以請您幫我一下。”


    林躍看著這個幾乎要碎掉的女人,心裏不是滋味,“多莉歐…你放心,皮拉都已安排好——至於曼恩,我已經安排人全力找他,目前沒有證據表明他被軍用科技給控製了,他肯定還在夜之城。”


    “先照顧好自己,離開這裏…軍用科技找你們的麻煩,我不一定能抽出手。”


    就在這時,露西問道:“凜先生,說實話我都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您會真的把300w歐元價格的承諾兌現,讓我們離開這裏…我想問問您,為什麽?”


    林躍說道:“因為有人毫不畏懼曾經世界第一大傭兵公司的圍攻,因為有人信守承諾,因為…他們是值得信賴的人。”


    露西的眼睛下意識瞟向琦薇。


    不相信任何人,這是他們在夜之城生存的信條。


    這個時候,琦薇悶悶的聲音伴隨著卡片推動的聲音傳來,“我不打算離開夜之城…當然,這麽多的錢我也不想拿,這兒混的人多少在公司那兒留了名,但沒幾個人選擇跑路。”


    林躍看著麵前的兩顆芯片。


    他知道這個高挑纖瘦的女人要什麽。


    “你想要靠緊公司?”


    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琦薇竟然出乎意料地坦誠,“我和露西查過你,但我推測你出手了…她的外部記憶存儲丟的幹幹淨淨…你應該很厭惡我這種冒昧的家夥吧。”


    露西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清楚琦薇是哪來的膽子說這些話。


    “琦薇,你…”


    林躍略微沉默了一下,輕輕笑出了聲,“露西,看來有人替你上了第一堂課。”


    琦薇臉不紅心不跳,“我隻要正常傭兵活動的價格,這多出來的二百多萬…重新買您對我的信任。”


    嗬…


    露西想要離開,然而鈴木察覺到這不對勁的談話此刻已經擋在了包房的門口。


    “露西小姐…老板說你能走,你才可以走。”


    這個被琦薇在夜之城帶著摸爬滾打的女孩經曆了人生第一次背叛。


    在小隊所有人的眼裏看來,沒有什麽比私自刺探凜先生的信息更為作死的事情了…


    無形之中樹立的權威,說殺就殺的性格,一時間讓多莉歐的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凜先生,您不要誤會——”


    隊伍的大嫂顧不得傷心,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並不想讓小隊的成員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琦薇打斷道:“不,多莉歐,我是認真的。”


    果然夜之城能混下來的都是狠角色,為了自己的利益甘願承受風險。


    林躍揉捏著手指,“那我想聽聽你查到哪一步了,或者你查到的東西有沒有給第三方,你知道的——如果哪天其他公司找我的麻煩,那我就會找你的麻煩。”


    琦薇麵罩下的聲音異常冷靜,“您的手段,我查不到,荒阪也不會讓我一個普通黑客輕易得手…但我有其他東西,是有關於露西的。”


    露西臉色很是難看。


    “琦薇,你耍我?!該死…你給他什麽了?”


    這個時候露西已經顧不得許多了,立馬想要動手,可沒想到鈴木是能對抗半黑牆化的武士,幾乎瞬間就鉗製住了她!


    多莉歐站起身,盯著琦薇的眼神也逐漸冰冷了起來。


    琦薇此時的笑聲頗具嘲諷意味。


    “去了其他地方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麽…我不相信,我隻相信自己的命運要握在自己的手裏,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相信我的‘禮物’足夠打動凜先生。”


    與此同時——


    琦薇的眼睛亮起,林躍眼中也浮現出正在傳輸的字樣……


    直到他看到裏麵的內容後,林躍有些疑惑和淡漠的眼神立馬鎖定了試圖掙紮的露西。


    真有意思啊…


    林躍覺得有的時候世界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定數,不同路線最終也會陰差陽錯匯集到同一結果上,眼看一切大不同的時候,琦薇竟然在為求公司豁免權以及公司賞識這件事上毫不猶豫背叛了露西…


    至於琦薇傳過來的內容是有關於露西在黑牆外的一些非法獲取文件,全都是荒阪的標識,這樣一來,露西被扣留的好處就多了很多條。


    林躍淡淡地問道:“琦薇,你是怎麽拿到這些東西的?雖然你的技術在夜之城夠用,但不至於越過黑牆和鏈接個人ice拿到這麽有分量的東西吧?”


    琦薇倒是坦誠。


    “我本想這些東西爛在肚子裏,再給我一些時間查查你,為你多辦幾件事…夜之城和公司有直接關係的中間人太少了,你是我唯一的機會。”


    林躍此時又有些難以平衡現在的局勢。


    於情於理,琦薇又退錢,又是拿說得動的東西來投誠;


    但另一方麵,琦薇還會再次背叛麽?


    在林躍看來:


    琦薇很聰明的一點就是,她會在任務中間保持絕對的忠誠,但是當自己的小隊組織有些不穩定的因素在,或是與自己的理想和所求相差過大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為了自己,並且絕不後悔。


    作為前世記憶的第二大作用,那就是根據這座五光十色大都會中人物的事跡來對其性格進行推敲。


    琦薇就是那種給了東西,一定會去玩命幹的人,甚至都不需要給錢,一張符合她心意的餅都可以調動她。


    露西的頭低著,聽著包間內隻有呼吸聲和林躍義手敲擊悶悶的聲音,不禁發出一陣冷笑。


    “我第一次信你,琦薇。”


    琦薇抽煙的動作僵硬了一些。


    林躍看了看這些文件,對於沒有身患衰弱症的他而言這的確是大功一件,但現在就是一些ai的特征數據,也就是露西在當挖礦娘時私存的數據。


    對公司很有用,但不足以換到荒阪傾力為他解決肉體問題。


    琦薇淡淡道:“露西,之前有一個大單需要我們接入大區網絡,當時你一直拒絕,後來才勉強同意進入網絡輔助我,【你難道沒察覺到歐洲區網絡的幾個信號第一時間就追你了麽?】”


    “去了月球就能擺脫這些,太天真…在我看來,你需要兩億歐元永久定居月球殖民地,手裏的錢隻夠幾次太空船票,你能改變什麽呢?”


    “可憐的波蘭女孩,你的活命點就在凜先生身上。”


    到這兒林躍已經做好了選擇。


    “好了,這些文件是否備份過,我的網絡安全專家會請你暫留在這裏,查清楚後鈴木會送你上月球。”


    聽到這兒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躍看著多莉歐,“曼恩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作為公司隻能做到這兒保護你的隊員了,琦薇…明天進狗鎮,你就跟著我吧,把命丟了…就不要再怪任何人。”


    琦薇的眼神閃動,輕輕點了點頭。


    林躍起身要走,多莉歐突然擋在了他的麵前——


    “凜先生,您能讓我在夜之城留下嗎?我要等曼恩,一定要等他回來。”


    林躍皺眉。


    但心裏卻是對多莉歐的遭遇抱有極高的同情。


    人性不恢複就好了,最起碼自己可以隨意下一些沒什麽感情的命令,也不需要顧及這麽多。


    “這些錢我都還給你,拜托你幫我找到曼恩…我可以接活、可以接公司委托!”


    鈴木手按在多莉歐的手上,微微搖頭。


    “這位…小姐,麻煩您不要為難凜大人。”


    林躍沒有收回那些錢,曼恩對自己怎麽樣,他比誰都清楚,拉撒路的圍攻都敢來支援,自己裝義體也會苦心囑咐…此刻他才明白多莉歐對曼恩的感情有多重。


    “進狗鎮不會帶太多公司的人,你就跟著我吧,v和鈴木幫你找人。”


    “狗鎮的事情一旦結束,什麽結果你都需要接受,我不想曼恩因為你沒有安全落地而不得安穩…可以嗎多莉歐?”


    林躍其實有種預感。


    曼恩骨子裏的驕傲可能是他走向毀滅的關鍵一步,但作為這座城市一開始就抱有溫度的家夥——


    人情走到這一步,林躍覺得已經還完。


    接下來怎麽樣,他已無任何精力顧及。


    多莉歐的嘴唇因為牙齒用力的摩擦,留下一絲血跡,“好。”


    緊接著,鈴木一掌砍在了露西的脖頸。


    隨著幾人離開這裏,包間隻有琦薇和多莉歐。


    在那之前,這個女孩抬起頭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琦薇,而被注視的所謂“卑劣者”毫無感情。


    ……


    【冥衛超跑】是一家夜之城的豪華租車公司。


    優秀的無人駕駛技術以及舒適體驗,是很多上流人士談生意撐牌麵的首選。


    荒阪地下室內。


    v站在林躍麵前,靜靜地看著他用行為特征臉板改變的日耳曼麵孔特征的男人。


    “唔…很不錯,但不是我的菜。”


    她自然地伸手替林躍捏了捏領結,“曼恩的事情荒阪在找了,狗鎮公司參與的痕跡越少越好,我的網絡安全專家會在適當的時候修改冥衛超跑的數據…”


    林躍點頭,打趣道:“可千萬別把我的臉蛋上傳到漢茲先生的桌麵上了,他年紀大,嚇壞了就得不償失。”


    v歎了口氣。


    “這種二逼笑話不好笑。”


    呃,好吧。


    林躍隻是想活躍氣氛來著…


    v讓開一步,她接著說道:“你要帶上薩沙,我看過她腦機的問題,和你是同一邏輯代碼的ai,隻不過她腦袋裏的吞了海嘯軍工流竄ai的數據,理論上你可以靠你的邏輯代碼控製她黑牆的釋放。”


    林躍剛想說話。


    v直接打斷了,“必要的時候讓你的人動手,除非你要當場死亡,不然別給我出手——如果你的身體再跑幾次ai,沒人能救你,我不是在開玩笑。”


    “對了,我這兒還有個人,你也帶上吧。”


    就在這時,地下停車場走進來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顯眼的丸子頭,隻不過一身西裝,還是掩蓋不住暴徒的粗獷氣質。


    “傑克…”


    傑克招了招手,“嘿amigo!v說有趟大活,能吃半年,我還以為是給三郎那個老頭子捧臭腳的破逼事,沒想到是狗鎮的單子,這我他媽肯定要摻和一下!”


    林躍眼神疑惑,v搖搖頭,“傑克就是這副樣子。”


    薩沙,皮拉以及麗貝卡他們一齊從電梯內走了出來,都是統一的黑色防彈衣單兵裝備,沒有什麽花哨的部件,甚至麗貝卡的手都塗成了黑色的,美其名曰要和小姐妹用同款。


    “我讓艾瑪安排他們進去,琦薇已經在狗鎮找到了子網鏈接的地點,盯著心事重重附近的情況…”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正經無比,就連皮拉都不再是吊兒郎當枕著腦袋的形象。


    傑克最擅長活絡氣氛,“不說個行動前的打氣話什麽的?”


    林躍環視一圈眾人,笑了一聲,“傑克可能不知道,但他們幾個清楚,走吧各位…時間都過這麽久了,咱們漢茲先生的聖誕禮物我們來補一補。”


    “上車。”


    所有人都是一副興衝衝的表情。


    除了傑克。


    他攤開手,一臉懵逼,“所以,這詞很給勁嗎?”


    v沉重的心情鬆了一些,拍了拍傑克寬厚的肩膀,“行了,上車吧哥們。”


    傑克搖晃著腦袋鑽進豪車的後排座椅。


    白色煙塵,引擎咆哮,尾燈一路消失在轉角。


    v抱著手臂靜靜地看了半天,對著背後說道:“鈴木,凜要找的人如果找不到,那你就進狗鎮和幽冥犬玩吧。”


    “是。”


    鈴木低頭,身後的荒阪特工也在低頭…


    空蕩蕩的地下室內,隻有v高跟鞋敲擊在地麵上的噠噠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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