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看著那把指向自己的刀,視線上移,最後停在了男孩冷俊的臉上。


    楚子航緊抿著唇,那雙令無數人畏懼的黃金瞳此時死死盯著麵前的人,村雨被他橫在身前,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緊張的防備狀態。


    就好像源稚女隻要敢再靠近一步,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揮刀。


    因為過分緊張,楚子航的聲音沙啞緊繃,額間也隱隱有冷汗滲出:“別過來!”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恐怖的壓迫感,哪怕是在很多年以前的那場雨夜裏,哪怕是在麵對奧丁時。


    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一道偉岸的身影始終擋在他麵前吧,他的父親獨自扛下了所有風雨,直到最後也沒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而麵前女孩現在給他的感覺,絲毫不亞於那些恐怖的怪物。


    那雙嫵媚精致的漂亮黑瞳此時隻有冰冷的金色,楚子航在裏麵看不到任何人類的情感,隻有對殺戮的喜悅。


    猩紅的長刀帶著劇烈的血腥味,女孩整個人都被那股血腥味包裹,她迎麵走來的樣子就像是踩著屍山血海,無數哀嚎的靈魂在她身後掙紮咆哮,那些都是死於她刀下的孤魂野鬼。


    而現在,她再次握緊了那把吸足了血液和生命的妖刀,也許很快她的刀下就會再多兩個亡魂了。


    楚子航知道自己打不過她,也許拚盡全力都不配和她過一招,但他還是固執的,攔在了這血腥死神的麵前。


    在他的身後,膽怯的男人縮成一團,害怕的瑟瑟發抖,連抬頭和女孩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源稚女微微歪頭,那雙冰冷的,璀璨的黃金瞳裏清晰地印出了楚子航那固執的身影,她似乎有些驚訝,輕聲開口:


    “你要與我作對嗎?”


    楚子航抿了抿唇,緊緊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著源稚女,聲音沙啞:“他是無辜的。”


    “你知道他是什麽東西嗎?”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覺得很有意思:“你什麽都不知道。”


    楚子航沒有絲毫退讓,他直視著麵前那雙恐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開口:“不管他是什麽東西,至少此時的他是無辜的。”


    “如果伱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麽?”


    楚子航沒有說話,他隻是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刀。


    那一刻,令人窒息的殺意撲麵而來,楚子航隻覺得像是被山嶽那樣沉重的東西強行鎮壓,他試圖掙紮,卻喘不過氣來。


    麵對如此洶湧的殺意,楚子航都要以為那個女孩會直接殺掉自己了,就像她無數次殺掉死侍那樣。


    隻需要輕輕一揮刀,脆弱的脖頸就會迎刃而斷,頭顱滾在地上,血濺在牆上。


    但那隻是他以為。


    那個血腥恐怖仿佛死神在世的女孩隻是看著他,僅僅隻是咫尺的距離卻始終沒有動作,明明殺掉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多揮一次刀而已。


    可她卻像是在思考著什麽,眼裏那令人畏懼的金色在緩緩消退,如山一樣的威壓也如潮水般泄去。


    “沒勁。”那個漂亮蒼白的女孩撇了撇嘴,轉身向外走去:“走吧,這裏要塌了。”


    見狀,楚子航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後背不知何時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回頭,就看到同樣滿頭冷汗的老唐,這個有些膽怯的男人甚至因為腿軟而站不起來。


    楚子航在心底裏無聲的歎息了一聲,朝著他伸出了手。


    “媽的,這什麽要命的鬼任務!”老唐像是嚇傻了一樣,嘴裏小聲吐槽著:“說好的病弱女孩呢?!”


    “實物和描述不符啊!我特麽再也不相信美少女了!”


    聽到這話的楚子航嘴角抽了抽,明智的沒有開口。


    他們跟在女孩那道漆黑的身影背後,卻畏懼著不敢靠太近,連步伐都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龍形死侍巨大的屍體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那堅硬的軀體本該將他們徹底堵死在這裏,可在女孩麵前那東西就像是一塊豆腐。


    長刀所過之處,皆是摧枯拉朽。


    她硬生生在那怪物身上劈出了一條路來。


    其實源稚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放下刀。


    她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將未覺醒的諾頓引了出來,這家夥也是好不容易才落她手上,而且現在還這麽弱小,毀屍滅跡的地方又那麽合適,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她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一次難能可貴且不可多得的好時機。


    楚子航阻攔又怎麽樣?多殺一個人罷了。


    這位殺胚再怎麽凶猛現在也隻是個剛入學的新生,在她眼裏不比螻蟻強多少,隨便動動手就能直接捏死。


    這裏死了這麽多死侍,還有那麽多混血種神秘失蹤,要不了多久整個古墓都會徹底塌陷,一個新生死在這裏,死在這場危險的任務裏,難道還會有人懷疑嗎?


    更何況就算有人懷疑又能怎麽樣?對她造不成任何影響。


    隻要她隨意揮揮刀,這個礙事的家夥就會和那頭未覺醒的龍一起去見上帝,而她的血統會再次進化。


    誰也說不清一頭龍王能到底帶來多大的提升,也許運氣爆棚直接突破次代種也說不定,那個時候的她,就算是麵對奧丁或者小魔鬼都有底氣了吧?


    這著實是個一本萬利的好機會。


    所以為什麽要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呢?


    源稚女說不出答案。


    可能是因為那個愚蠢的男人明明害怕的渾身都在顫抖,卻還要三番兩次的去救她這個陌生人吧,那麽可笑又那麽真誠。


    又或許是因為楚子航明知道阻攔她就是送死,卻還是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毫不畏懼的擋在她麵前,那麽脆弱又那麽固執。


    總之看著楚子航那雙死倔的眼睛,本該得心應手的長刀就忽然變得沉重起來,怎麽也揮不下去了。


    血管裏沸騰的血一下子冷卻了下來,複雜的情緒在心底蔓延而開,源稚女忽然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她知道機會難得,也許錯過了這一次就不會再有這麽好的機會了,隻有摒棄雜念將自己的心變得堅硬如鐵,才能走得更遠變得更強。


    但她就是做不到,也許這就是人類始終無法變成龍的原因吧,不管擁有怎樣強大的能力,就算改寫所有基因,也始終沒辦法改變那顆懦弱的人類之心。


    人生來就帶有感情,所以很難做到絕對的理智和自私,這是他們弱小的根本。


    她血統已經達到了次代種的地步,再進一步也許就是初代種甚至是龍王的層次,卻對毫無反手之力的家夥下不去手,想來也是可笑。


    心中情緒複雜翻騰,源稚女一張臉冷如堅冰,她走在前方開路,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直到在靠近墓穴出口時,她用來探路的蛇再次發出預警,源稚女腳步一頓,隱約聽到外麵有聲音傳來。


    “算著時間,底下應該快塌了吧?”


    “嗯,差不多了,把出口封死就能回去了,還要跟管理員匯報。”


    “可惜了,為了這麽個計劃殺了這麽多人,還動用了屍守,就為了對付一個人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隻要管理員覺得值,那些人就死得其所了。”


    洞外似乎有兩個人正在交談,源稚女站在原地沒動,聽著他們說完之後又聽到了挪動巨物的聲音,最後是離去的腳步聲。


    她派了一條蛇跟著那倆人,確定他們走遠後才從黑暗中走出,眼前的洞口被無數巨石封閉,卡的很死絕非普通人力能推開。


    這樣就算有人僥幸從怪物和死侍的追殺中逃走,沒被掩埋在塌陷的古墓中,也將會被困死在這最後的出口前。


    不可謂不心思縝密。


    但……


    源稚女將手緩緩觸到了巨石上,她微微後撤半蹲馬步,同時渾身肌肉都被調動,無數不同於人類的骨骼重新排布重合最終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她猛的發力,手臂上瞬間冒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鱗片,黑色的血管暴跳。


    卡的死死的巨石堆就像是受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衝擊,轟鳴著倒塌,激起漫天灰塵。


    而女孩卻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抬腿走進了那漫天灰塵裏,單薄卻挺拔的身姿若隱若現,姿態優雅的仿佛閑庭漫步。


    老唐一臉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使勁拽著楚子航的手臂:“她,她,這,我操我操!”


    楚子航的表情也很嚴肅,卻並沒有遲疑,邁步跟了上去。


    老唐很不想繼續跟這兩個神經病一起走,可這裏給他的感覺太過恐怖,實在不敢停留,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源稚女跟隨著蛇的指引,悄無聲息的跟上了離開的那倆人,最後親眼看著他們進入了藏在荒漠中的一個營地。


    無數軍用帳篷被死死固定,周圍架滿了鐵絲網,甚至還建設了炮台和瞭望塔,無數神情嚴肅的人來回巡邏,那些人手裏端著自動步槍,不遠處還架著機槍,所有人的眼睛全是璀璨的金色。


    看到這個架勢,楚子航的眉頭深深蹙起,他想要開口叫停她商量一下,可他根本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女孩一矮身,直接從鐵絲網下靈巧地鑽了過去。


    她的動作很快,但還是有恐怖的高壓電從皮膚進入她的身體,但就在皮膚被燒焦的一瞬間便迅速愈合恢複,甚至沒來得及發出燒焦的味道。


    不過一瞬間她便脫離了與電網的接觸,那一下就像小小的接觸不良導致的短暫短路,甚至沒引發報警。


    隻是這個方法太野,楚子航和老唐顯然是用不了的,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孩鑽入鐵絲網後又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黑暗,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後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裏。


    就像是神話傳說中的日本忍者,神出鬼沒,又像是恐怖電影裏麵恐怖的鬼魂,無處不在。


    源稚女目標相當明確,她直奔營地最中心的帳篷,她倒要看看這麽大的陣仗,那位管理員究竟是誰。


    可出乎意料的,寬敞龐大的帳篷裏,隻有最簡單的一點陳設,一個英俊的中年人坐在帳篷中心,他的麵前還暖著一壺烈酒,有濃烈的酒味在蔓延。


    中年人有著一張標準的西方臉,五官深邃,他身姿筆挺就像一位軍人,而看到源稚女這位不速之客後,他也絲毫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他隻是拿起桌上的酒倒在了麵前的杯子中,源稚女注意到桌子上原本就擺著兩個酒杯。


    “你為什麽不殺了他呢?就像殺死赫爾佐格那樣,你已經感受到進化帶來的快感了不是嗎?”


    中年男人抬起頭,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情緒卻像是雄狐那般狡詐,他上下打量著源稚女,就像是在欣賞一個完美的藝術品,表情滿是讚歎。


    他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一字一頓道:“為什麽不殺了他呢?”


    “我以為你會毫不猶豫的揮刀,你沒有任何理由停手。”


    源稚女看著麵前的陌生男人,明明從未見過這張臉,可對於他的身份,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目光毫無畏懼,她一字一頓的開口:


    “邦達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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