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趕到醫院的時候,渾身血跡甚至都來不及洗。


    病房外站了四個教授,而她就那樣筆直的走了過去,在他們察覺到異樣準備阻攔之時,女孩眼裏璀璨的金光一閃,教授們瞬間呆在了原地。


    而源稚女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推開病房走了進去,漆黑的眼裏滿是冰冷。


    源稚生此時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渾身是血,芬格爾坐在床邊手上拿著繃帶正在替他包紮,源稚女一眼就看到了那肩膀上的猙獰傷口。


    聽到動靜,倆人同時抬頭,看到源稚女那滿含煞氣的模樣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源稚女隨手將隨身攜帶的黑盒子放到了床頭櫃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動,眼睛卻始終盯著源稚生身上的傷口。


    源稚生朝著她虛弱的笑了笑:“我沒事,一點皮外傷。”


    源稚女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了芬格爾:“怎麽回事?”


    芬格爾攤了攤手:“姑娘我也不是萬能的啊,我隻查到了這家夥是坐學院專屬快車來的,這說明不是龍族入侵,至少我們學校內部有人在幫他。”


    “然後就是他的血統很奇怪,遠遠超過了混血種應有的臨界血值,渾身畸變朝著死侍發展,卻遠比死侍要強大,而且還存在理智。”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神情:“這不禁讓我想到了某些禁忌的技術。”


    “什麽技術?”


    “寄給你的那個人頭看了嗎?”芬格爾不答反問:“有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急著趕過來,沒仔細看。”源稚女皺了皺眉:“但感覺不像人。”


    “如果真的是我猜測的那樣,也確實不能算做人了,你聽說過混血君主嗎。”


    “什麽東西?”


    “以特殊的手段強化混血種的血統,常見的比如龍血或煉金術,在突破混血種臨界血值的同時保持清醒,我聽說學院就一直有在研究這種技術來著,不過還沒聽說有成效。”


    源稚女忽然明白了些什麽:“進化之路?”


    “也可以這麽說,不過感覺這個隻能算是半成品。”


    芬格爾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斟酌著開口:“既然學院知道這種技術,那那些校董們肯定也清楚,誰也不知道他們背後研究到了何種程度。”


    “而且今天還有一個細節,那怪物嚐到了你哥的血後,明顯變得興奮起來。”


    “他可以坐快車自由的進出學院,並且明顯血統有問題,喝龍血,這就不得不讓我想到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家族了……”


    “誰?”


    “校董會,貝奧武夫家。”


    見源稚女皺眉,芬格爾盡職盡責的解釋:“校董會的貝奧武夫家族幾千年來一直是最殘酷的屠龍者,是堅定的屠龍派。”


    “他們秉承著古老的家訓,每生下一個男孩就給他喂食一滴龍血結晶,隻有經過那種劇毒的考驗,這個嬰兒才被家族認為有用。”


    “貝奧武夫家族的龍血純度高到後代已經出現了龍化外觀,但這個家族卻很少出現失控的死侍,即使有少數案例也被他們家族自己清除掉了。”


    “不過他們應該沒理由對你動手,貝奧武夫這個姓氏代代都是屠龍英雄,絕不會做出背叛人類的事,所以也可能是一些其他的校董家族。”


    “不過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內部人做的,目的可能是試探,因為如果真的要殺你就不會在學院動手,更不會隻派一個家夥來,他們有恃無恐。”


    芬格爾再次展現了他的深藏不露,這個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狗仔之王似乎什麽都知道,隱藏在浮誇的外表下的是滴水不漏的細心。


    源稚女沉默良久,半晌後才輕聲道:“知道了。”


    始終沒有說話的源稚生此時才開口:“接下來怎麽辦?校長應該快回來了。”


    源稚女轉頭看向芬格爾:“這次謝謝你了,能麻煩你再幫我個忙嗎?”


    “幫你把你哥送走?”芬格爾拍著胸脯保證:“小事一樁,讓你們的人來接就行,醫院的監控我也會黑掉,不會有人發現的。”


    源稚女“嗯”了一聲,拿起床頭櫃的黑盒子遞給了芬格爾,芬格爾好奇的接過,卻被那沉重的分量驚了一下,下意識問:“這是什麽?”


    “諾頓煉製的七宗罪。”源稚女反手掀開盒子,整整齊齊七把造型各異的武器擺在裏麵。


    “這看上去怎麽這麽普通?”芬格爾問,他對這種頂尖的煉金工藝似乎十分感興趣。


    源稚女隨手用手指在某一柄刀刃上劃過,瞬間有細密的血珠冒出滴落在刀刃上,但那滴血很快消失,像是被吞噬了一樣,緊接著這些刀忽然發出了震動的嗡鳴。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套刀劍的變化,它們活過來了。


    那一刻,仿佛有七顆心髒同時蘇醒,在清冷的劍匣中跳動,有的像是古代秦王的破陣樂,有的像是西部草原上遊牧的民歌,還有的像是十字軍大旗下的頌詞。


    但就在芬格爾想要湊近看的更仔細一些的時候,源稚女“啪”的一下關上了盒子,於是所有動靜都消失了,就像是被打斷戛然而止的樂章。


    “把這個帶回去。”源稚女對源稚生說。


    “給諾頓嗎?”源稚生問,既然這套武器是諾頓煉製的,回到他手上,自然算是物歸原主。


    但出乎意料的,女孩搖了搖頭。


    “不,恰恰相反。”源稚女說:“偷偷藏起來,別讓他看到接觸到,給老爹吧,以他的血統應該可以使用了,留著應急防身。”


    她沒說應什麽急也沒說防什麽身,可源稚生和芬格爾卻都明白了什麽。


    他們並不清楚源稚女和諾頓的關係,但想來對方畢竟是龍王而不是人類老唐,留一手總沒錯。


    “衣服換下來,走吧。”源稚女說:“昂熱應該快來了。”


    女孩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就好像是平時最正常不過的模樣,但芬格爾莫名有種寒毛倒立的感覺,卻說不上為什麽。


    而更熟悉她的源稚生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低聲喚了她一句:“稚女,別衝動。”


    源稚女卻沒有看他,女孩低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平淡道:“走吧。”


    源稚生沒法,隻得跟著芬格爾離開,但他顯然十分擔心源稚女的狀態,一步三回頭,可那女孩始終沒有抬頭。


    病房徹底安靜下來,源稚女換上了病號服,因為趕來的太匆忙胸口的傷口再次崩裂出血,浸濕了雪白的繃帶又染紅了病號服,但她卻沒有理會。


    她隻是盤坐在床上,雙膝之間橫著那把鮮紅色的長刀,安靜的擦拭著鋒利的刀身,濃重的血腥味在房間裏蔓延,卻分不清是刀上的還是女孩身上的。


    昂熱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是收到消息後立刻匆匆趕回來的,此時這位向來衣冠楚楚的老紳士還穿著他那身黑色的西裝,隻是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想來沒少飆車。


    此時s級在學院內遇襲的事情已經在卡塞爾學院的校園網上爆了,他在來的路上從副校長那得到了確切消息,據說受了不輕的傷,頭發和身上也都有燒傷。


    並且她拒絕和所有人交流,來了醫院也拒絕見任何人,隻有芬格爾借著送東西的名義進來過一次,其他人根本不被允許靠近,隻點名要見校長。


    但說實話,直到見麵之前,昂熱都對這個信息抱有懷疑態度,他不相信那種莫名其妙出現的家夥能對這位s級造成傷害,畢竟這個女孩曾經疑似殺死了諾頓。


    於是昂熱的目光在女孩截斷的黑發以及胸口暈開的大片血跡上頓了頓,最後才看向了那張蒼白的臉。


    昂熱皺起了眉,他終於意識到可能有什麽事情出現了偏差,這個女孩真的受了傷,而且很重。


    嘴唇微張,他剛想說話,就見女孩忽然抬起了手,那把猩紅色的長刀毫不猶豫的朝著他的腦袋投擲而來,帶著呼嘯的風聲和淩厲的殺意,劃過空氣時甚至帶出了刺耳的聲音。


    那是毫不留情的一擊,帶著無聲無息卻又雷霆萬鈞的憤怒,若是被正麵擊中腦袋大概都會整個爆開,像西瓜那樣四分五裂。


    昂熱瞳孔驟縮,眼裏燃起了燦爛的金色,在刹那間整個世界的時速都被調慢。


    可在這連子彈都能被拖慢的領域裏,那把猩紅的刀卻依舊帶著濃烈的殺意與血氣呼嘯而來,似乎僅僅隻是被延緩了微不足道的絲毫,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在最後關頭,老人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幾乎擦著他的麵頰而過的刀,就像是和死神跳了一場貼麵舞,隻一瞬間他的後背滿是冷汗。


    刀重重的插進了牆壁裏,蜘蛛網般的裂痕以那柄刀為中心迅速蔓延至整麵牆壁,刹那間整個牆壁四分五裂,碎石落下發出巨大的聲音,帶起滿天灰塵。


    源稚女平靜的看著麵前的老人,仿佛端坐王位的君主:“這是第二次了,因為學院內部泄露消息。”


    “如果你管不好這個學院,那就別當這個校長,我不介意提前送你進墳墓休息。”


    “你說,我如果要毀了你的學院殺了你和你那些學生,隻需要多久?”


    漆黑的眼裏滿是洶湧的殺意,女孩一字一頓的開口:“昂熱,沒有下次了。”


    老人沉默良久,半晌後他才微微低頭,蒼老的麵容掩在塵埃裏。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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