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對視一眼,叩響了門上的青銅小鈴。


    “請進先生們。”門裏傳來了昂熱的聲音。


    施耐德推開門,四壁都是書架,藏書直通到小樓頂部,書架和古籍組成的天井裏彌漫著金色的陽光。


    昂熱坐在頂樓的天窗下喝茶,鬆鼠們在架子上竄來竄去。


    “你們要說的事情我大概已經知道了。”昂熱說,“別愁眉苦臉的,先上樓來吧。”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在昂熱對麵坐下,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說起。


    執行部自建立以來,還從未遇到過分部背叛的情況,還是在那樣重要的任務開始時。


    “是我的錯。”施耐德沙啞著聲音打破了沉默:“我沒有管好我的學生,我曾以為我能掌控她,但後來發現是我錯了。”


    “哦施耐德教授,你怎麽能妄圖去掌控一個天才?”昂熱笑笑:“若是她能被你我掌控,那還能算作天才嗎?”


    “從我將她領進學院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奔赴更大的舞台,卡塞爾學院不過是她暫時落腳的港灣,她早晚會離開的。”


    “可是這樣她不就拿不到畢業證了?”施耐德皺眉:“我以為她很在意,以她的表現來看。”


    “她確實很在意,雖然我們都不知道她為什麽在意,不過施耐德教授,你為什麽覺得她留下來就能拿到畢業證呢。”昂熱聳了聳肩:“她今年的成績比去年還糟糕。”


    “如果繼續如此發展下去,她隻會不斷留級,畢業證什麽的,本來就拿不到吧。”


    施耐德回想了一下發現竟然確實如此,頓時無言以對,隻好閉嘴。


    “我們還收到了日本分部傳真過來的集體辭職書。”曼施坦因說。


    “稱為集體叛變書更準確一些吧?那些日本佬終於做了他們夢寐多年的事。”昂熱撓頭:“還沒有聯係上愷撒小組麽?”


    “沒有消息。”施耐德說:“龍淵計劃剛剛開始,日本分部就單方麵切斷了與我們的通訊,他們的輝月姬係統構築了嚴密的防火牆,諾瑪無法訪問日本國內的網絡。”


    “失去了諾瑪我們就像失去了眼睛,龍淵計劃我們無法再插手,也無法知道水下的情況,更糟糕的是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這段時間日本分部表現的一直都很奇怪。”


    “因為之前那些年,蛇岐八家始終沒有迎來做主的人,但現在不同了。”昂熱歎了口氣:“有時候真的難以想象,那麽好的姑娘居然會是那個混賬的女兒,真是歹竹出好筍。”


    “算了,說這些也沒意義,喚醒eva吧,是時候讓我們的好姑娘鬆鬆筋骨了。”


    昂熱說著,掏出黑色的卡片,沿著桌麵滑給施耐德:“另外一張讓曼施坦因問副校長拿一下,兩張黑卡加上授權書就可以喚醒eva了。”


    “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施耐德收下卡片。


    “等我們的學生家長來找我問罪,我把加圖索的寶貝繼承人弄丟了,總要應對他們的興師問罪啊,其他的事,等我和他們聊完再說。”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幽幽的聲音自書架後傳出來:“我怎麽會找你興師問罪呢?我們是好兄弟啊!”


    這聲音來的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昂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猛的起身,一把推開了麵前可移動的書架。


    隻見書架背後,精致的沙發上坐著個英俊的男人,他手上拿了本看了一半的書,看到眾人望過來,臉上立刻揚起了熱情的笑容:“哦!你終於發現我了老朋友!”


    這是個狹小的休息間,身後就是巨大透光的玻璃,昂熱偶爾疲憊時會躺在這個舒適的沙發裏曬曬太陽,看看書,手邊放上一壺熱茶,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不過因為日本那邊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今天的昂熱顯然沒有撈到休息的時間,所以一直沒有走進去看,以至於沒有發現裏麵不知道何時居然呆了個人。


    以昂熱的血統,幾乎沒有人可以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靠近,那就隻能證明這位是在他進入書房之前就已經來了,那得是多久之前?


    他倒是並不意外這個男人擁有進出書房的權限,他叫龐貝,全名是龐貝·加圖索,加圖索家是校董家族,而這個男人是加圖索家現任家主。


    可問題是,誰會偷偷摸摸跑去老朋友的休息室呆著,發現老朋友回來了也不吱聲,這是在玩朋友多久發現他的弱智遊戲嗎?而且還是在他親兒子生死未卜的情況下!


    很奇怪,加圖索家對愷撒的的態度就像是在對待眼珠子,可作為愷撒的生父,龐貝表現的反而是最平淡的,甚至很多時候,昂熱都覺得他根本不關心愷撒。


    “先生們,讓我和龐貝單獨待一會兒。”昂熱說。


    “唉,這麽見外幹什麽,我還沒打招呼呢!”龐貝說。


    “不了,我們先告辭了。”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同時起身。


    待到兩人的身影消失,昂熱才開口:“什麽時候來的?”


    “好久了。”龐貝轉身在茶櫃中摸索,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自然,熟的就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但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忙,就沒喊你,睡了一會兒,剛剛才醒。”


    “你兒子丟了你知道嗎?”昂熱簡直匪夷所思:“你居然還有心情睡覺?我甚至懷疑那是不是你親兒子!”


    “不是才剛丟嗎,在中國失蹤未滿24小時都不給報案的,更何況他這不算丟,隻能算是被日本挾持了。”


    “至於是不是我親兒子,那當然了,我可隻有這一個寶貝兒子,我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比真金還真!”


    龐貝說著,眨了眨眼睛,他著實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金色的長發海藍色的雙瞳,認真看著誰的時候,會有種他非常在意你的錯覺,甚至會忽略他說出來的話有多離譜。


    因此盡管他的感情觀很渣,渣到副校長都自愧不如,還是有很多名媛以得到他的青睞為榮。


    “那你這次是作為加圖索家的代表來?”


    “對啊,兒子出事了做父親的很著急,所以就親自出馬了。”


    “很著急你還睡了那麽久?”


    “也沒有很久吧……大概就幾個小時?”龐貝很嚴肅:“我很愛我兒子的,愷撒隻是處在叛逆期,所以總是不愛搭理我,但最終他會知道我是個好爸爸的!”


    “龐貝,幾個小時前,龍淵計劃還沒有開始。”昂熱看著他的眼睛:“可你卻在那個時候就趕來了卡塞爾學院,來了之後你也沒見任何人,而是安靜的等待的事情發生。”


    “你不準備就此給我一個解釋嗎?”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你一早就看出那個姑娘會離開卡塞爾學院,我也一早就看出了日本分部會作妖啊!”


    龐貝滿臉真誠:“雖然我隻是個掛名的家主,平時也不怎麽管事,但其實我什麽都知道,我的智商很高的,雖然那些老東西總是不相信,肯定是他們老眼昏花……”


    昂熱默默舉起煙灰缸,龐貝知道他急了,聲音戛然而止,滿臉正經:“好吧好吧,跑題了,但我沒騙你,我這次來主要就是覺得日本那幫混蛋不靠譜!”


    “結果沒想到他們真把我兒子扣下了,簡直太混蛋了!”英俊的男人一臉的痛心疾首:“哪怕他們現在是由美少女做主也渾蛋!”


    昂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已經逐漸失去了所有耐心:“你來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發現了一點新東西,特意來找你分享的唄。”


    “什麽東西?”


    “比如說極淵裏到底有什麽。”


    “說下去!”昂熱的目光驟然變得鋒利,關於列寧號從黑天鵝港攜帶胚胎沉入極淵中,源稚女在很早之前就跟他說過,並且附贈了大量的資料。


    誰也不知道那個女孩在從小都活在監視的情況下,是如何搜集到這些東西的,但他看完之後隻覺得匪夷所思。


    他回來也調查了,事實就是那個女孩沒有騙他,整個日本都在那位名叫赫爾佐格的掌控下,被耍的團團轉。


    如果不是源稚女,也許現在的局麵會更糟糕吧?可赫爾佐格雖然死了,胚胎卻還是要蘇醒了,而這一次他的對手,不是那個惡心的巨龍博士,而是親口告訴他真相的女孩。


    隻是這些東西,龐貝是怎麽知道的?


    龐貝似乎並不關心昂熱怎麽看自己,他拿出了一件文件,開始解釋:“那是一萬年前的災難,龍王釋放了究極言靈,大地震動,所有火山爆發,把黑夜照成白晝,日本差點就沒了。”


    “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震源在一座古城中,在劇烈的震動中那座古城從日本國土上被剝離,滑向深海降落在海溝裏,最終滑向了世界上幾乎最深的地方,被海水隔絕了足足一萬年。”


    “你是說極淵裏,是古龍的神國?”


    “對,那個地方應該叫高天原,傳說中日本諸神沉睡的地方,那裏也確實有個神,而她現在就快醒了,甚至也許……已經醒了!”


    “兄弟,跟鎮壓蛇岐八家的叛亂相比,更緊迫的事是殺神!要知道這位神明比所有龍王都更加凶殘,毀滅世界對她來說都不過是小意思,你應該也不想大家一起玩完吧?”


    “我有一個問題。”昂熱忽然打斷了男人的激情演講:“既然你早就知道極淵是什麽東西,也清楚日本分部的野心,為什麽會同意讓我把愷撒送進去?”


    “因為我相信他啊。”龐貝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滿臉自信。


    “我們加圖索家的男人都是最棒的!才不會死於這種小小災難,而且我還相信你啊,兄弟,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就算是神醒了,你也會把神殺掉的對不對?”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這個就涉嫌到加圖索家的機密了,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要是說了那幫老東西說不定會直接把我哢嚓掉!”


    龐貝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滿臉可憐:“你知道的,我在家族中一直都不受寵,就像地裏沒人愛的小白菜。”


    看著麵前各種耍賤的男人,昂熱忽然明白了什麽,他發現他可能錯估了龐貝的來意,他不是來索要線索的,而是要來送這份情報。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昂熱忽然問。


    “這種事情我當然要相信專業人士啊!說起屠龍你就是專業人士,日本沉了無所謂,但我那寶貝兒子還在日本呢。”


    英俊的男人大力拍著昂熱的肩膀,做親密狀:“總之我兒子就靠你救了,家族那邊我幫你搞定。”


    “說起來,你這位屠龍的專業人士,不會謀私情吧?”龐貝眯起眼睛。


    “什麽意思?”


    “如果龍王就是你的學生,你會怎麽做?”


    “你是想說源稚女吧。”昂熱冷笑:“你知道的東西可真不少啊。”


    “但我和龍族之間的仇恨,不是任何人可以調停的。”昂熱一字一頓:“也不用你來試探。”


    “噢噢,那我就放心了,你抓緊時間去日本救我兒子吧,我也要回去了。”


    龐貝撓著頭往外走,嘴裏還不住的嘟囔著什麽:“真是的,怎麽養出了這麽個祖宗,比弗羅斯特還亂來,對比起來巨龍博士簡直就是天使。”


    “早知道……”


    昂熱沒有聽清他後麵的話,隻看到男人悠閑的背影,他看上去就像是飯後出來遛了個彎。


    ……


    “深度已經達到7900米,迪裏雅斯特號運轉正常。”愷撒說:“但我們看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見鬼,我從來沒想過水底居然是這種樣子!”路明非呆呆的看著麵前生機盎然的海底,水的顏色像是晚霞,成千上萬條魚組成的大魚群浮遊在霞光般的水中。


    “這也太不科學了吧?”他揉了揉眼睛,想確認自己沒在做夢。


    “應該是胚胎帶來的環境影響。”耳機裏傳出源稚生的聲音,他看到了傳真上來的影像,卻並沒有多少驚訝:“繼續往下,你們現在應該就在極淵的正上方。”


    “我好像聽見有雷聲。”路明非說。


    “是海水汽化的聲音。”楚子航說:“底下有岩漿,海水跟岩漿接觸,海水汽化,雷聲就是海水氣化引發的蒸汽爆炸。”


    “我感覺有點熱。”路明非說,這個有點是含蓄的說法,他其實熱的已經想裸奔了。


    “外部水溫239度,深度8600米了。”愷撒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見鬼,那是什麽?”


    路明非從未在愷撒臉上見過這樣的神色,驚悸,迷茫,震撼,惶恐……他像是見了鬼,又像是看見神在他眼前降臨。


    楚子航和路明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一眼就忘記了酷熱,全身一個一個的冒起雞皮疙瘩。


    在8600米的深海中,他們居然看到了一座塔,一座巨塔!


    “那不可能是人類的東西。”愷撒嘶啞地說。


    “不可能。”楚子航說:“人類絕不可能在深海中造起這樣的巨塔。”


    “那這隻可能是……龍造的?”路明非隻覺得聲音發幹,喉嚨裏像是塞了棉花,這一切都太震撼了,震撼到他都快忘了怎麽說話。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著那座塔,通訊頻道裏安安靜靜,沒有人不被這座塔所震撼……除了源稚女。


    源稚女看著深潛器投屏上來的畫麵,露出幾分厭惡的表情,冷冷開口:“對,就是那個塔,你們的任務就是炸了它。”


    所有人都是一愣。


    “炸塔?”愷撒皺起眉:“可我們不是來炸胚胎的嗎?”


    “胚胎就在塔下,把炸彈扔到那個該死的塔上,你們就能回來了。”源稚女說,她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滿是篤定,一副這就是事實我們無需爭論的模樣。


    愷撒三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去塔那裏看看吧。”愷撒說著,操縱著深潛器靠近巨塔。


    隨著他們的靠近,一座威嚴的城市浮現在視野的盡頭,以神國的姿態!


    連綿的建築,雄偉龐大,如畫卷般展開,它以高塔為中心,與岩漿長河為鄰,曆經千年不朽!


    所有人都被這座城的古奧與威嚴壓得喘不過氣來,最可怕的是它看上去還是那麽的新,哪怕已經曆經了千千萬萬年,卻嶄新的就像是主人剛剛離開。


    楚子航在紙上做速寫,描繪這個城市的地圖,同時他們也越來越靠近那座巨塔。


    “龍族為什麽要建那麽高的塔?”路明非仰望著那座通天徹地的巨塔,忽然間神思恍惚。


    “龍族習慣把戰爭記錄在柱狀的東西上,立在露天場合,戰勝了就記錄榮耀,戰敗了就記錄仇恨。”楚子航說:“如果從這種角度上來說的話,胚胎在這裏的可能性也很大,因為這裏意義非凡。”


    “而且這裏也確實就是城市的中心。”愷撒說:“不過我沒有看到胚胎,要直接丟炸彈嗎。”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的異樣,路明非呆呆的看著那座巨塔,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渾身是血的魔鬼被懸掛在高塔之上,就像是被無形的利劍刺穿釘死,他遍體鱗傷,猩紅的血流過黑塔的塔身。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垂死的魔鬼抬起頭看著他,嘴唇翕動,路明非聽不見他的聲音,卻知道他在說什麽,就好像這一幕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你終於來看我啦,哥哥。”


    “我知道,這個世上隻有你,是一定會來看我的。”魔鬼輕笑起來,笑容裏滿是悲傷。


    “這世上的一切罪與罰,我們都會一起承受。”


    路明非呆呆的看著這一切,他看到小魔鬼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緩緩流下兩行鮮紅的血淚。


    然而就在此時,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什麽空靈的聲音響起,聽上去似乎有點像……鯨歌。


    “什麽聲音?”擁有鐮鼬的凱撒是最先察覺到的,立刻問了出來,於是楚子航也側耳傾聽,很快就給出了確切的答案。


    “應該是鯨魚的聲音。”他說:“聲音能傳的這麽遠,體型應該非常龐大。”


    “不用管,繼續任務。”耳機裏傳出了女孩滿不在乎的聲音:“不過是一頭蠢魚,海裏有些魚不正常麽?”


    這樣嗎?


    楚子航皺起眉,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他最終將疑惑壓了回去,因為他覺得,師姐應該還是很靠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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