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是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啊。”


    源氏重工空空蕩蕩的地下通道裏,男人蹲下身,撚起地上白色的細絲。


    這種類似蜘蛛網一樣的東西爬滿了地下通道的內壁,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裏生長出來的,像是某種黴菌的菌絲,甚至能夠貫穿鋼鐵。


    它們能長到幾米長,掛在鋼梁上,像是無數隻纖細的手在風中搖擺。


    整條隧道都被密密麻麻的白絲包裹籠罩,漆黑的地下水不知何時變成了赤紅色,好像一條巨大的生物正在地下結繭,赤紅色的地下水是它的胎血,當它破繭而出的那一刻,整個天地都會為之震動。


    源氏重工早就撤空了,暴雨,地震,火山爆發等等一係列極端因素導致了整個東京所有崗位無法正常運轉,源氏重工也不例外。


    那些普通的職員此刻大概正在家裏焦急的團團轉,有些能力的已經在考慮離開日本了,因為這一幕實在是太像世界末日了,沒有人不想逃離。


    而蛇岐八家真正的精銳力量,那些擁有血統的混血種,此刻全部在山中神社等待著最後的結果,於是整個源氏重工就隻剩下了這個男人。


    男人站起身,衣服瞬間被撐起,這才顯示出他魁梧高大的身材,隻是他總是縮肩駝背,而顯得不太起眼,甚至有點邋遢。


    芬格爾從懷裏掏出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原本冰鎮的冷氣已經散了。


    但在此時的東京已經是極為奢侈,因為便利店全部關門,自動售賣機也被買空了,大概是災難麵前逃不走的人都在喝酒等死。


    芬格爾本該隨著蛇岐八家的那些精銳一同前往山中,但他總覺得沒什麽意思,多麽難得的一場好戲,不來現場體會而是默默等待結局那也太無趣了。


    “在這種世界毀滅的時候,還真想找個漂亮姑娘陪著聊天啊。”他喝了一口酒,像是自言自語。


    “我記得你似乎答應過漂亮姑娘,要戒酒。”


    漆黑的空間裏出現了藍色的光影波動,一束光從芬格爾的身後打下來,在光影中,穿著墨綠色校服的女孩微微歪頭,長發漫漫的垂下,直到腳下。


    女孩伸出手,輕輕的搭在芬格爾的肩膀上,跟真人唯一的不同的隻是背後有一個光帶通往投影機。


    卡塞爾學院大概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學院秘書其實早就可以進入日本,在他們喚醒eva人格的那一瞬間,輝夜姬對卡塞爾學院的網絡屏蔽就已經解除。


    但那些高高在上的校董們,卻依舊抓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想到,人工智能也會有背叛的一天。


    芬格爾沒有回頭,他隻是沉默的喝著酒。


    很久過後,他才低聲說:“可是不喝酒,我總是會想到你。”


    “你不想想到我嗎?”女孩微微歪頭:“還是說你想忘掉我。”


    “我永遠不會忘掉你。”男人的聲音嘶啞:“我隻是討厭那些回憶,總是一再的提醒我,我早已孤身一人。”


    他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搖晃著空空的罐子,低聲說:“現在外麵的情況怎麽樣?”


    “富士山爆發了,27分鍾前檢測到5級地震,降雨量還在上升,初步判斷是由神蘇醒引發的元素亂流。”eva說:“這是數據中分析出的結果。”


    “不,這隻是神將要醒來的前兆。”芬格爾低聲說:“如果那種存在真的蘇醒了,日本已經消失了。”


    “需要我幫你離開日本嗎?”


    “不了吧。”芬格爾笑了笑:“如果想要毀滅世界的神真的蘇醒了,那離開日本又能逃往哪裏?”


    光束組成的女孩沉默了,芬格爾將手搭在了肩膀上的手上,仿佛依舊握著那個女孩的手一般。


    “這樣其實也好,大家都解脫了。”芬格爾閉上了眼睛,那張總是不著調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疲憊:“我太想你了。”


    “可惜,現在還不是去找你的時候。”


    芬格爾掌心用力將空空的啤酒罐捏扁,他睜開了眼,那絲疲憊卻已經消失不見,聲音也平靜了下來。


    “放心吧,日本不會有事,我也不會有事。”


    eva微微歪頭,她的發梢漂浮在空中,露出疑惑的表情時簡直就像那個女孩活了過來。


    “通過數據分析,整件事的邏輯就像一個巨大的陰謀,計算雙方實力的差距,源稚女活著出來的可能性不足1%,以目前的反饋來看,她可能已經失敗了。”


    芬格爾低頭笑了笑:“你一本正經分析數據的樣子,總讓我想起以前還在學院的時候。”


    “可是eva,有的人是沒辦法用數據去計算的,因為她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論,是億萬條穩定運行數據中唯一的bug。”


    “不管別人如何,我隻知道源稚女不會死的。”


    “為什麽?你就這麽相信她?”


    “不,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幕後的那些人。”男人抬頭看向隧道深處,赤紅的地下水和慘白的銀絲糾纏在一起,紅與白的邊界都變得模糊,輕聲開口:


    “如果源稚女和白王必須活一個的話,我相信所有人都會選擇讓源稚女活,那些下棋的人,現在自己也變成棋子了。”


    ……


    “諾頓,他們都說你是最像黑王的龍王,如果在古代的話,是太子?”


    弗裏嘉看著麵前沉默的男人,眼裏滿是嘲弄:“也不過如此啊。”


    諾頓不是源稚女,從一開始他知道的東西就比源稚女多,但因為白王權柄在他之上,他同樣看不破那層層迷霧下的真相。


    等到他通過這些蛛絲馬跡猜出一切之時,似乎已經晚了。


    別說源稚女現在不知道那唯一的生路其實是條徹頭徹尾的死路,就算是知道又如何?她已經不得不走上去了。


    當停下就是死的時候,哪怕明知道前方是深淵也會去闖,去搏那根本不存在的希望,這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題。


    當源稚女從弗裏嘉那收下那有毒的禮物時,一切就已經失去了控製,融合聖骸成為白王也許會死,但如果不融合,那就一定會死。


    他也沒機會去提醒了,因為弗裏嘉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從一開始弗裏嘉就始終在防著他,在她的密切注視下,諾頓甚至沒有機會和源稚女多說幾句話。


    他也清楚的知道,康斯坦丁是攔不住源稚女的,以源稚女如今的實力,哪怕沒有弗裏嘉,殘缺的四大君主也早就不是她的對手了。


    他清楚這些,弗裏嘉隻會比他更清楚,所以她才會那樣有恃無恐,因為她知道已經勝券在握。


    “放棄吧,你已經沒機會了。”弗裏嘉微笑,“待我重回世間之時,便是爾等螻蟻喪命之刻。”


    …


    源稚女看著麵前的男孩,康斯坦丁的狀態並不好,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瘦削的身體站在那裏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誰也不知道那所謂的血契到底是什麽,但被契約反噬的康斯坦丁被強行壓製在了一個很虛弱的狀態,而且這麽長時間了都還沒有緩過來,哪怕始作俑者已經被打出了複活甲。


    別說這種狀態的康斯坦丁,以源稚女目前的血統和力量,即使是全盛狀態下的康斯坦丁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你哥讓你來的麽?”源稚女輕聲問。


    男孩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隻是仰著頭,默默的看著源稚女,就像是安靜乖巧的小尾巴。


    隱約可見遠處的水霧裏,模糊的身影對峙著,弗裏嘉的聲音卻始終在她腦海裏回蕩,就像是伊甸園裏誘惑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條蛇。


    “殺了他,殺了他,隻要和聖骸融合,你就會成為白王,君臨天下,殺死一切你想殺死的人,你將變成神……!”


    源稚女將還在不停蠕動的聖骸抓在手中,欣賞著這傳說中可以讓她變成白王的東西。


    始終躲在遠處的路明非心裏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魔鬼卻依舊哼著那他聽不明白的歌,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師姐!不要!”路明非大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喊,隻是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阻止這一切,一定要!


    不然會發生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源稚女沒有抬頭,弗裏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們都想阻止你,他們都害怕你登上那至高的王位,他們害怕了!”


    女人的聲音激昂澎湃,就像是敲響的戰鼓:“融合它,融合聖骸,就可以將這一切終結!至此這世界再無人是你的對手!”


    “說的真美好啊。”


    源稚女笑了笑,她忽然伸出手,從聖骸唯一的“眼睛”裏刺了進去,透過半透明的身體,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的指尖觸及了那節細細的脊骨。


    聖骸劇烈的抽搐扭曲,但無法發出一絲聲音,任何人都能明白它所經受的痛苦。


    源稚女硬生生將那節脊骨抽了出來,剩下的透明肉質物她看也不看的扔在腳邊,跟著一腳把它踩成一灘汁液。


    那節脊骨被源稚女捏在手中,像竹節蟲那樣扭動著,源稚女抬起眼,看向麵前的男孩,微笑:“借個火。”


    康斯坦丁並不意外,他輕輕點頭,手微微抬起,火焰在手中燃起,從橘紅變成漆黑,難以形容的恐怖高溫被壓縮在極小的範圍內,連周圍的空氣都被灼燒到扭曲。


    源稚女毫不在意地將那段骨頭扔進了火焰裏,就像扔掉一張肮髒的紙張那樣隨意輕鬆。


    無論聖骸是什麽,本質上都還是生物,而任何生物在這種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高溫裏都無法存活。


    並沒有過去多久,甚至幾乎隻是一個眨眼,那些骨頭就化為了一堆白色的粉末,裏麵還摻雜著被燒焦的小塊。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快到別人根本來不及阻止,火焰緩緩消散,一同消散的還有白王重回世間的美夢。


    水霧中的弗裏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驚訝,錯愕等等情緒在在那一瞬間湧上心頭,她無法理解怎麽會有人平白的放棄白王的遺產和世界的王座。


    自始至終都沒說話的諾頓此時終於笑了,他看向麵前的弗裏嘉,眼底的嘲諷不加掩飾,一字一頓:


    “到底是誰小看了她?又到底是誰,還在做春秋大夢!”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她瘋了一樣的撲了回去,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淡然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麵容扭曲赤目滴血:“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啊!”


    源稚女看著那道瘋了般朝著自己撲來的身影,輕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洪亮,最後整個世界都回蕩著她酣暢淋漓的大笑。


    “我有什麽不敢的?不就是死,你以為我在乎?!”


    她緩緩揮動手中長刀,萊瓦汀燃燒起來,鮮紅的火焰裏隱約能聽到龍吟咆哮,那一刻的溫度連靠近她的海水都被瞬間蒸發。


    源稚女將萊瓦汀遙遙對準弗裏嘉,弗裏嘉驚愕的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再回到源稚女的身體裏了。


    源稚女皮膚表麵密密麻麻滿是神秘的符號,就像是某種煉金矩陣,完全隔絕了她們之間的聯係。


    甚至能夠對她產生影響的煉金術,隻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弗裏嘉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她猛的回頭,就看到諾頓依舊是神情平靜,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所以背叛是假的,你,你們合起夥來算計我?”她滿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們根本沒有交流的機會!”


    在她看來,源稚女不過是個愚蠢的人類,諾頓才是需要防範的目標,為了避免計劃被破壞,她幾乎杜絕了源稚女和諾頓相處,僅有的幾次交談,她也都密切注視。


    可現在,他們究竟是怎麽在他眼皮子底下達成合作的??


    “還需要交流嗎,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源稚女微笑:“你窺探了我整個人生,但還是不夠了解我。”


    “比起死,我更討厭的還是別人妄圖控製我,上一個試圖控製我的,我砍了他四百三十三個頭。”


    “還有……”


    迎著弗裏嘉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睛,她一字一頓慢條斯理:“去你媽的神,老子他媽的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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