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燈的光在江水中僅能穿透不到5米,路明非眼前是一片濃鬱的墨綠色,水體渾濁,浮遊物到處都是。


    水壓壓的他的耳膜都要裂開似的,壓力計顯示他們下潛到快100米深,高壓氣體壓入他們的潛水服內部,幫助他們抵抗外壓,也讓他們看起來像米其林輪胎人那樣腫腫的。


    “深呼吸,否則壓力真的會讓你的耳膜裂開,目前的深度才100多米,距離目標還有200米以上。”楚子航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預計還要下潛15分鍾。”


    “這才100多米?我感覺我都快要不行了。”路明非大口呼吸,耳朵的狀況這才緩解了一點。


    但他很快發現,好像隻有他一個人這麽艱難,其他每一個人都表現的遊刃有餘,繪梨衣甚至好奇的到處看來看去,如果不是有源稚生攔著,這姑娘能把自己玩丟。


    楚子航就不用說了,表情平靜的就像是在散步,好像那恐怖的水壓完全不存在一般,源稚生和他差不多,還有心情管著繪梨衣,至於零,都半魚類了,下水也叫個事兒?


    最離譜的是芬格爾,說好的大家一起當廢柴,結果一下水,這位仁兄簡直如魚得水,和零一樣像個半魚類,很難想象他是如何練出這麽一身高深的潛水技術的,他們小組是遊的最歡的。


    所以搞半天,隻有路明非一個人是真菜。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給廢柴一條活路?”路明非喃喃著,有種混在精英裏無所適從的感覺。


    “拉住我,我們自然下降。”楚子航說:“要進入更深的裂縫了,注意位置。”


    路明非連忙照做,他的腳下是一條水底裂縫,每小組都雙手拉住,放鬆身體,被腰帶上沉重的鉛垂拖著下沉,他們被凹凸不平的石壁緊緊的夾在裏麵。


    路明非抬頭往頭頂看去,一片漆黑,壓力繼續增大,他們也不知道下潛了多久,直到源稚生的聲音響起。


    “到了。”男人低聲說。


    射燈的光束照向前方,一堵牆壁出現在他們麵前,那是一堵向左向右向上向下無限延伸的巨牆。


    在射燈的光照下,泛著古老的青綠色,斑駁的銅鏽如一層棉絮斑覆蓋在上麵,泡沫狀的銅鏽裏生長著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細長的絲條隨著水流輕輕地擺動。


    這就是青銅城的外壁,哪怕是第二次來到這裏,源稚生還是會被這東西驚豔,這簡直就是神跡。


    “這東西看著年紀就不小的樣子。”路明非深深的吸了口氣,驚歎道:“上千年前居然有這種工藝,真是不可思議。”


    “所以我們要怎麽進去?”芬格爾上下打量著:“我並沒有看到門。”


    “是活靈。”楚子航指著青銅壁上微微浮凸的人臉,看著那張口中叼著燃燒火柴的痛苦麵孔,平靜道:“eva給的任務資料裏有,用血統足夠的鮮血就能打開門。”


    “青銅計劃之前還執行過夔門計劃,這裏不是第一次開啟了,上一次執行夔門計劃據說圓滿完成,所以這一次我們有詳細的路線和完整的計劃。”


    “那用誰的血?s級的?”芬格爾看向路明非,聳了聳肩:“反正總不能用我這個f的吧。”


    “路明非可以,繪梨衣也可以。”源稚生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管鮮血來,直接塞進了活靈的嘴裏:“但取他們的血會弄破潛水衣,稚女給我們提前準備了血。”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哢嚓聲,試管破裂,鮮血卻詭異的沒有溢出,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吞噬了。


    然後所有人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張青銅人麵動了,整張臉從牆壁中浮凸出來,表麵的鏽跡崩裂,鋒利的犬齒猛的張開又合攏,發出“哢嚓”一聲裂響。


    活靈忽然張大了嘴,越來越大,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沒人敢相信有“人”能把嘴張這麽大,除非他沒有頜骨,嘴巴的結構就像一條吞象的巨蛇。


    眾人回頭,看見的就是一張漆黑的大嘴,就像是要……吃了他們。


    路明非隻覺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楚子航抓住,巨大的漩渦瞬間將他們卷入。


    路明非下意識的就想尖叫,可還沒等他出聲,水流混亂,模糊的視線裏,隱約出現了個人影。


    路明非定睛看去,瞬間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的喊:“老……老唐!”


    但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因為巨大的水渦已經將他們吞沒,洶湧的水聲將一切掩埋,無論聲音還是身影,隻剩下一片無盡的黑。


    ……


    長江三峽水庫,古時候的“夔門”。


    一個晴朗的夜晚,因為禁令的存在,隻有幾隻孤零零的船停泊在江邊,整個青銅計劃範圍內空無一人,江麵平靜,江水倒映著星月光輝。


    男人焦急的等待在空曠的岸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看天色,看一看時間,再看一看尚且平靜的江麵。


    從以往的交易來看,這位雇主向來是最準時的,但就目前混亂的局勢,別說各大混血龍家族了,連龍王都自身難保,讓他很難不擔心。


    眼瞅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水聲嘩嘩作響,直到最後一刻轟鳴的直升機忽然響徹在天際,像一隻漆黑的巨鳥劃過天空,最後停在了綠意昂揚的草地上。


    那是一架米-17直升機,一架血統純正的俄製飛機。


    也隻有這種大型直升機帶著輔助油箱才能飛躍茫茫的冰海,跨過多個國家,最後來到這裏,它曾經的起飛平台很可能是位於北海的石油鑽井平台或者另一艘停泊在厚冰區外的大型艦船。


    飛行員打開駕駛艙的門跳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為後艙那位貴客拉開艙門,即使在這種條件艱苦的地方,飛行員依舊沒有忘記禮儀,就像他把一輛勞斯萊斯轎車停在了遊艇俱樂部的紅毯前。


    黑衣的男人端坐在機艙裏,戴著皮手套的手中端著一杯紅酒,迎上前來的男人驚得目瞪口呆,他終於等來了神秘的雇主,但雇主的行李卻是一堆棺材。


    雇主背後的貨艙裏堆滿了層層疊疊的棺材,烏木質地鍍金把手,形式整齊劃一。


    “哦,等急了吧,打撈貨物用了點時間。”黑衣雇主跳下飛機,他身穿黑色的禮服,打著白色的領結,臉上罩著皮質麵具看不清樣貌,但聲音卻是和煦的,像個慈祥的長輩,正在耐心解釋遲到的原因。


    “海嘯把太多人卷到海底去了,不少血統優秀的貨物就這麽消失在冰海太可惜了,萬一飄去了一些不該去的地方當了養料喚醒了不該醒的人可就不好了,我就多花了點時間。”


    “沒事沒事,您來的正正好。”男人彎腰,語氣姿態都十分恭敬,雇主打量了他幾眼,似是在思索:“你是陳家的孩子吧,好像見過你,叫什麽來著?”


    “陳寒。”男人說:“我是陳墨瞳的哥哥。”


    “對對,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那個時候陳墨瞳剛從實驗室裏出來,當時有幾個孩子偷看,好像就是你帶的頭。”


    “您記性可真好。”陳寒微笑:“那麽先生,您的貨物需要先運到陳家處理嗎?浸過水的恐怕容易腐壞,我們有一流的處理技術。”


    “不用不用,這些是空的。”雇主擺了擺手,說:“北極那些我順手就處理了,這些棺材是來看看有沒有新的貨物可以帶走,今晚的長江恐怕不太平。”


    “是,根據可靠消息,青銅計劃今晚展開,學院的摩尼亞赫號已經就位,這個時間,計劃應該已經開始了,學院出動的都是精英,每一個血統應該都能達到你的要求。”


    “是不錯,但就怕血統太高了,應付不了啊。”雇主歎了口氣,“所以,陳墨瞳還是沒有消息嗎?你的父親當初可是跟我說,他有辦法的。”


    陳寒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眼底的陰鬱不加掩飾:“陳墨瞳躲在了日本,根本不出來,我們派了幾撥人去找她,都被死侍吃掉了,蛇岐八家養了數不清的死侍,我們的人根本接觸不到她。”


    “父親大人以為她會離開日本去美國找風間琉璃,沒成想她居然就躲在了日本,是我們的失誤,還請大人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來不及了。”雇主搖頭,他看向平靜的江麵,在距離此處不算太遠的地方,那個女人就站在船上,等待著收割諾頓的性命。


    那麽諾頓之後呢?


    現存的龍王還有幾個?


    接下來又該輪到誰了?


    男人懶得去想,因為他知道他和源稚女早就不死不休了,他布局了千年,怎麽也沒想到最後這大好的局麵,居然會因為源稚女這麽一顆小小的棋子而失控,這讓他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神也有犯錯的時候。


    而他犯的最大的錯,就是把源稚女當成了赫爾佐格,他以為能像控製赫爾佐格那樣控製源稚女。


    赫爾佐格是食屍鬼,胸膛裏裝著貪婪的心,他會吞噬一切能吃的人,最後變成流淌著膿血的怪物。


    所以他完全可以靠著貪婪控製赫爾佐格,就像是放在惡狗麵前的肉塊,惡狗永遠不知道他吃的每一塊肉都是別人精心烹飪好的,裏麵撒著別人希望他去嚐試的藥。


    源稚女也是鬼,但卻是從地獄裏殺出來的修羅惡鬼,她殘暴嗜血,殺人不眨眼,滿心被仇恨充斥,於是他便以為可以用仇恨控製她,但他怎麽都沒想到的是,看似凶殘的惡鬼心裏,藏著的居然是人類的心。


    她的確有著無盡仇恨,卻並沒有被蒙蔽雙眼,她沒有殺死害她落入如此境地的源稚生,更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大殺四方,怯懦的人類之心簡直掃興至極。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一顆人類之心,成了他千年布局裏麵的唯一敗筆。


    “如果陳墨瞳遲遲不肯出日本,我們可以先不殺她,直接製造新的新娘嗎?”見男人半天不說話,陳寒小心翼翼的詢問:“我們會竭盡所能的尋找人選。”


    “傻孩子,隻有陳墨瞳死了,才會有下一個新娘啊,舊的軀殼不消滅,靈魂又如何前往新的軀殼?”雇主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不過比起我們把新郎都弄丟了的事情,新娘倒算不得什麽了。”


    陳寒一愣:“您是說愷撒也……”


    “是的,愷撒也去了日本,真令人頭疼啊不是麽,這些孩子總是有自己的想法,讓我們這些當大人的總是很無奈。”


    “而且比起陳墨瞳,愷撒的問題可能要更大些,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真相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隻不過總是太天真。”


    “比起他的父親,他還差得遠呢,畢竟誰能想到,一個沒用的花花公子,心裏藏的卻是報複呢。”


    陳寒再度愣住,他知道男人說的是誰,龐貝·加圖索,混血種社會裏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立誌要睡遍所有漂亮女人,隻要美人不要權力,被愷撒稱為種馬老爹的奇葩家主。


    而那樣廢物的男人,說實話其實很多人都看不起他,陳寒也不例外。


    因為他知道龐貝雖然是加圖索的家主,但卻隻是個掛名掌櫃,加圖索家實際的權利從來就不在他手上,所以他再怎麽脫線也無所謂,也不會有人對一匹種馬有太高的要求。


    可現在,這個人卻說,其實花花公子心裏裝的不是女人,而是複仇?


    他有什麽仇?仇恨加圖索家族讓他當家主,給了他數不清的錢和無與倫比的權利讓他好去泡妞是嗎?


    “有的人啊,流連在無數女人之間,卻不過是為了藏住心裏最深處的那個人,看上去很不正經,也不過是為了藏住心底那像火一樣燃燒的仇恨。”


    “他騙走了愷撒,那是因為他知道愷撒對於我們來說有多重要,但無所謂,我想得到的總會得到,無非是多付出一點代價罷了,但在大計麵前,又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呢。”


    “您的意思是……”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看向了天邊那皎潔的明月,有些感慨的說:“今晚真是個好日子,適合埋葬一位龍王。”


    “也適合新王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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