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燦燦推著自己那輛粉紅色的腳踏車站在幼稚園的門口, 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 她找了一片綠樹蔭兒,這樣她呆著舒服一些。


    昨天和好好約定了的,要全班第一個接他。明燦燦看下位置, 那些和她懷著同一個目的的家長們,人人都是要爭取第一的, 不然,晚上回去耳根子一定會被孩子吵的發熱不可。


    一部競選車緩緩的從幼稚園門口開過, 一位本縣區的競選人之一, 胸口掛著巨大的紅色緞帶,手裏拿著大喇叭在聲嘶力竭的喊著:


    “請支持xxx,請務必投我一票, 在下一定全力為縣區的民眾打造最好的環境, 在下就任後,一定會努力為大眾解決樂醫治療費貸款問題。……”


    汽車緩緩的從明燦燦身前開過, 那些家長們立刻找到了新的話題, 有嘲笑的,有故作不屑的,有懶得開口的,但是,比起之前的聲貝來說, 現在真的像捅了一個馬蜂窩。


    樂醫……好遙遠的一個詞匯,明燦燦努力的握著自行車的把手,距離小店市事件整整五年了, 她的寶貝兒子好好,今年剛剛四歲。


    一聲耳的鈴聲,明燦燦默默的數著時間“9、8、7、6、5、4、3、2、1……”


    那位瘸腿的老先生走得非常的緩慢,剛才還在嘰嘰喳喳的家長們,突然凝神靜氣的看著那對長短腿,一步,兩步,三步,接著,他從腰上解下那串鑰匙,緩緩的,打開學校那扇大鐵門。伴隨的咣當的一聲鐵門撞擊牆壁的聲音,家長們轟的一聲衝了出去……


    要拿第一,絕對要拿第一,今天,一定要拿一次第一,明燦燦一邊跑著,一邊在心裏呐喊著。終於,仿佛被上天眷顧一般,她終於在這個月,第一次跑了第一名,成為第一個出現的家長。


    “媽媽……最棒!媽媽,最棒!”明好好連躥帶蹦的在孩子們中間呐喊著,當看到媽媽拿了第一之後,他興奮的在教室門口,背著他那個小書包打起了猴拳,實在是太興奮了,媽媽最厲害了。


    明燦燦跑到兒子麵前和自己家寶貝來了個擊掌,接著扶著膝蓋,那頓喘啊。


    “明小姐,不必這麽拚命吧?”一位太太領著哭鬧的孩子,言語中多少露出一些譏諷之意,是啊,並非隻有明燦燦這一位家長答應孩子要第一個接他(她)。


    明燦燦擺擺手,心髒跳動的說不出話來,她無奈的蹲在地上,剛才跑的實在太猛了,此刻,有些供血不足,嘴唇發紫。


    “媽媽,以後不要第一了,不要了。”好好嚇的臉色蒼白,不停的搖晃著媽媽。


    明燦燦衝那位家長苦笑了一下,是啊,別人都有爸爸幫著跑,自己的好好是沒有爸爸的。


    那位家長有些不好意思,匆匆點了下頭,領著孩子轉身離去。明燦燦伸出手撫摸下兒子的小腦袋瓜子:“媽媽沒事,隻是跑的著急了。”


    他多像他的爸爸啊,明燦燦讚歎著,她老明家,的確是沒有這點基因的,那對圓咕嚕嚕的眼睛,那個超越同齡孩子的聰明腦子,那張哄死人不償命的嘴,還有世界上最最可愛的那對小虎牙,腦門中間的那個璿兒,她的兒子哦,她真是愛死他了。假如可以,她有時候真是想把親的她很開心的小可愛,小寶貝兒放進嘴巴裏嚼吧,嚼吧,吃了才安心。


    “好好,跟老師說再見。”明燦燦站起來,幫兒子提著書包,吩咐兒子。


    明好好很乖巧的衝著班主任鞠躬,揮手告別。


    看著兒子如此的懂事,明燦燦的臉上不由的流露出驕傲的神情,她的好好,總是這麽懂事,如此的有家教。


    輕巧的踏上腳踏車,一段溫馨的母子對話,就此展開。


    “媽媽,下個星期,老師說去郊外,小朋友們都說要帶很多好吃的。”


    “那,好好想帶什麽?”


    “我的曲奇餅,還有大鐵人。”


    “曲奇餅就可以,大鐵人不可以。”


    “為什麽?”


    “你去郊遊的,不是去炫耀玩具的,好好。”


    “可是,萬一外星人綁架我,大鐵人可以保護我啊,媽媽。”


    “……好好,沒有外星人會綁架你。”


    “有的,媽媽講的故事書裏有。”


    “……好好,媽媽告訴你哦,外星人不會綁架你的。”


    “為什麽不可以,媽媽說,好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萬一我被看中了呢?”


    “好好,大鐵人不許帶。”


    “媽媽……那我不在家,大鐵人會想我的。”


    “它不會想你的。”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會想你就是了。”


    “媽媽,老師說,應該認真回答孩子的問題。”


    明燦燦無奈的下了腳踏車,對著兒子豎起指頭:“好好,不管你怎麽說,大鐵人不許帶,老師說了對嗎,不許帶玩具去學校。”


    小家夥頓時一臉不服氣:“不是去學校,是去郊遊。”


    明燦燦無奈了,麵對一個高智商的孩子,你就是說出花來,他也不上當。她無奈的揉著孩子的腦袋:“老師說去郊遊也不能帶玩具。”


    “老師沒說。”


    “說了。”


    “沒有!!!!!!!”


    “說了!!!”


    “媽媽每天騙小孩。”


    “沒有!”


    “有!”


    明燦燦無奈的把小家夥從後位上抱下車,很認真的和她蹲在地上討論:“媽媽做的雞腿飯,大鐵人,隻能選一樣。”


    小家夥一臉不屑,媽媽做的飯實在太難吃了:“大鐵人。”


    明燦燦看看手表,無奈的再次豎起指頭:“大馬叔叔的快餐,大鐵人。”


    “大馬叔叔,大馬叔叔。”小家夥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小朋友喜歡的大馬叔叔快餐。大鐵人可以天天帶,大馬叔叔可是不常吃的。


    “我就知道!”再次失敗的明燦燦無奈的唾棄下自己,和這個執著的家夥吵架,她是沒勝算的。無奈的明燦燦把小家夥放進車後位,調轉車頭向著該死的大馬叔叔家奔去。


    吳嵐白水城,國家第一商學院。


    包四海坐在教室的角落,正拿著一根細細的縫衣針縫著一隻半指手套。自從那年易兩受傷後,每到季節交換,他的受傷的手腕就會酸疼,雖然易兩總是說沒事,可是包四海知道,那一定非常難忍,因為每次易兩都疼的冷汗直冒,醫生也沒什麽好辦法,他們說是心理問題,包四海覺得,這簡直是放屁。


    “四海同學,請解答一下《佛特拉整體貿易的定律》。”老師在黑板上出了例題,習慣性的叫了她所謂的得意門生。


    包四海無奈的在心裏翻了好幾下的白眼,緩緩抬起了他帶著虛情假意的微笑的那張臉。


    他慢慢的走到講台上,接過老師手裏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大畫特畫,一邊畫,一邊無聲的咒罵,全班那麽多學生,不叫自己會死啊?


    “四海同學在底下一定看了很久的書吧。”老師滿意的看著黑板。


    “拜托,回家忙的要死了都,哪裏還有時間看那基本的基礎書啊?”雖然心裏在繼續抱怨,但是包四海還是露出謙虛的微笑:“是的,老師。”


    接著在同學們不同意味的目光中,包四海慢慢的走下講台。


    當放學的鍾聲響起,包四海完美的縫製了一隻手套,他沒有如同別的同學一般立刻收拾完東西迅速離開,他喜歡學校,喜歡這最後一年的每一天。他知道,從這裏走出去以後,也許,這樣悠閑的日子就再也沒有了。


    “四海,哥哥啊,我真擔心你離開呢。”一位油頭粉麵的同學奮力分開放學同學的熱潮來到包四海的麵前。


    “你明明知道,我都不會那麽早走,說吧,這次要借多少呢,真是前債未了,又要借新債。”包四海小心的把那隻手套放進書包,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同學。


    現在的包四海,一邊上學,一邊在學校放高利貸,無所謂的,商學院似乎並未阻止這樣子的民間借貸關係。也許是童年的陰影為這個孩子造成了過多的心理缺陷,成長後的包四海,屬於那種任何利潤都不放過的愛財人。這一點的他,招致了學校許多同學的厭惡,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油公雞”,意思是,比鐵公雞還多一層油。


    同學伸出手指,做出一個撚鈔票的動作:“一百個卡遜塔。”


    包四海的手從鈔票上緩緩放開,他看下自己的同學,不,算是自己的主顧吧。


    “這麽多?”


    “是啊,沒辦法,女朋友生日,我這個算打腫臉充胖子,哎!”


    “可是,你的債務已經很高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在未畢業前就要申請破產了。”


    “哦,這個到是不必擔心,這次我的抵押足夠支付我的債務的。”


    同學說完,從一邊的書包,摸出一個寶石戒指,他不舍的看了一眼,把那枚戒指放到包四海的手裏。


    包四海接過戒指,在空中拋了幾下,接著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了一會,從錢包裏撚出一張大麵額的鈔票遞到同學手裏:“再考慮一下。”


    他這樣勸阻,那隻戒指是他母親,或者長輩的吧?那麽古老,卻保存的那麽好。


    那位同學彈著那張鈔票,無所謂的搖頭:“沒事,沒事,我看它在首飾盒裏放了很久,我媽早就忘記了它了吧……哦,再見。”


    也許發現自己的失言,那位仁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轉身迅速離開。


    包四海無奈的搖頭,慢慢收拾起文具,拿起書包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包四海同學,賺同學的昧心錢,你良心可安?”班級的角落裏,一位帶著眼鏡的女同學扶下她金絲眼鏡的框架,帶著正義的語氣質問包四海。


    包四海回過頭,看著這位女班長,正義的超人殿下:“我偷了?”


    “沒有?”


    “搶了?”


    “沒有,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是不對的。”那位女生握緊拳頭,聲調大了許多。


    “我的良心很安,倒是你,你是商學院的學生吧?”


    包四海,露著譏諷的笑問了句,轉身離開。


    轉過街角的斑馬線,包四海來到那條,他一直無法忘記的巷子口,易兩慢慢的走出巷子,他每天都在這裏等候著他,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


    “你晚了。”易兩接過包四海的書包說。


    “恩,耽擱了一些時間。”包四海笑了下,手指交叉的刹那,他看了一眼易兩那隻少了兩個手指的左手,那是,為了保護他而失去的。


    “快走吧,我們已經晚了。”易兩笑了一下,背起他的書包。


    “恩。”包四海點點頭,慢慢向著學校附近的一座非常高的摩天大廈走去。


    那條時間的河緩緩的流過四年,許多事情發生了,無法避免的發生了,魚悅哥哥失去了他的笑容,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當街頭的四色花毫不猶豫的變換著時間的同時,家裏,多了一個小小的成員,蕭克羌有了一個女兒。那條河流在繼續川流不息中,融心和有風的戰爭從暗處慢慢的轉移到了桌麵上,為了不使雙方的力量出現偏差,在兩年前,融心終於承認第三方樂醫組織的存在。琴聞人巧妙的化解著這中間的力量,他以第三方人力資源過少的原因,把那塊試驗田劃分到了距離白水城三百多公裏之外的十一個古鎮上。


    雖然帝堂秋說,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包四海那顆天生會算計的大腦還是覺得,這份協議非常的虧,這個家即使硬碰硬,也是不會吃虧的。他不懂得,為什麽在最後一刻,哥哥要退縮,他不懂,也不想懂得,那樣的傷害,家裏還保持了這樣的完整,這樣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


    “您好,今天晚了一些呢。”大廈頂端的停機坪,家裏那輛民用直升機的駕駛員笑眯眯的跟包四海打招呼。


    每天放學,包四海必須乘坐這架飛機,回到自己幾百公裏之外的新家裏。對於現在這樣的日子,他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不是錢的問題,現在的他,即使給他再多的錢,他的內心還是沒有安全感,那份不安定的情緒,來自,家裏那隻叫小豆的怪物。


    是的,就是那個怪物,他的到來,帶走了哥哥的微笑,易兩一生都無法治愈的傷痕,包四海恨他,即使,如今,大家都生存在一個屋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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