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死了, 在清晨, 它安靜的匍匐在葡萄架子上,就像之前它最愛做的動作一般,它的腦袋鑽進自己溫暖的毛裏, 眼睛舒服的合著,它蜷縮著, 再也沒發呼嚕之聲。花椒是最早發現它的人,她端了一盤它最喜歡吃的動物肝髒在樹下呼喚, 花花沒再理她, 再也不會理了。


    後來,花花被埋葬在院子裏的爸爸樹下,家裏的人都參加了花花的葬禮, 除了小豆……好好和妞妞哭得很傷心……但是很快他們就喜歡上了花椒抱來的另外一隻貓兒。那隻新來的貓兒比死去的花花漂亮的多, 它有最好的血統證明書,甚至它的眼睛都是不一樣的顏色兒。當然, 這隻有著血統證的高貴貓咪不會像花花一般總是爬在高高的樹丫上看著大海的方向, 它也不會像花花一般總是幻想自己是一隻狗,總是在房屋周圍巡邏。


    那隻貓最大的樂趣就是在走廊上睡覺,它喜歡玩毛線團,愛吃魚,它就像一隻真正的貓咪, 家裏人現在就管這隻有著雪白毛發的貓兒叫做“貓”。好吧,這家人從來不具備什麽幽默感。


    魚悅站立在爸爸樹下看著埋葬花花的地方,而榔頭看著他的背影, 默默的看了很久。


    “我要出去了。”榔頭終於開口。


    魚悅回頭笑下,像是想開了什麽一般,或者說他放下了什麽,在這之前他站立在這個葡萄架下已經整整三日,不知道是在懷念花花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他衝榔頭說:“不必找了。”


    “我會找到他的,你放心。”榔頭笑了下安慰他,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之前一般撫摸下他頭頂軟軟的頭發。


    魚悅輕輕的搖搖頭:“我是說,不必找了,他長大了,假如他願意,他會自己回來。”


    榔頭呆了一下,打認識魚悅開始,這人從未輕言放棄過,得知小豆消失,魚悅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到出事地點整整找尋了一個星期,不眠不休。


    他現在就這樣放棄自己最重視的東西嗎?沒人比他更加了解小豆對魚悅來說代表了什麽東西。


    一樣的平凡出身。


    一樣的不招人喜歡的個性。


    一樣的那麽期盼被注意的心。


    一樣的被人們所唾棄。


    一樣的……被稱為怪物。


    有時候魚悅看小豆的樣子,也許就如看到自己一般,他想給這個孩子幸福,想給這個孩子以自己之前沒有得到的一切,也許……他早就把他看成了自己,他想補償自己,想給這個孩子自己沒有得到的一切,但是現在他要放棄了?


    魚悅聳聳鼻翼,最近他有些傷風,鼻子總是堵塞,甚至他還不高雅的流了清水鼻涕。這對崇拜他的包四海來說是不敢想象的,魚悅拿出手帕擦下不舒服的鼻子,他回頭看了榔頭一會問他:“跟我在一起,累嗎?”


    榔頭呆了一下,這是魚悅第一次問他,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抬起頭告訴他:“累,但是甘心情願的累,因為是在為你辦事情,隻要是為你,怎麽……也是不累的。”


    “謝謝,真的,一直以來我都沒對你說謝謝,我真的很感謝你的。”魚悅認真的道謝,這聲謝謝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榔頭苦笑了下,雖然被人感謝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他卻認為這聲謝謝並非是他所需要的,甚至他懼怕這句謝謝的出現。


    “我隻能這樣表達我的謝意,你知道的,我給不了你更多的了,我……一直是一個貧乏的人。”魚悅苦笑了一下抱歉的說。


    榔頭聳聳肩膀,看下不遠處依然站在那裏的蝴蝶君:“那麽,我去學校那邊去看下最後的工程。”他快步離開這裏。


    魚悅站在那裏看著榔頭離開的背影,他走得飛快……顯然,他生氣了,蝴蝶君奇怪的看了下這邊的方向,快步趕了過去。


    “悅兒,他是個好人,你不應該這樣對待他,他一定很傷心。”月光慢慢的從樹上爬下來,他的語氣多少有些責怪。


    魚悅笑了下,伸出手叫他搭著,這樣他能平穩的最後蹦到地麵上:“你知道嗎,月光,人類是奇怪的一種動物,他和別的動物最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人類對待感情極為自私,甚至,人類會利用感情去做很多事情。就像女人,她是天生就能聞到,感觸到別人的愛慕之心加以利用一般的奇異動物,我想……以前,我一直自私的……把榔頭禁錮在我身邊,我不愛他,也沒辦法去愛他,但是,我又離不開他。所以,我很卑鄙的利用他。看,這就是我,那個總是故作高尚的人。”


    月光穩穩的蹦到地麵上,他捏捏魚悅的臉,輕輕觸碰下他的額頭:“你知道的,這些東西……我不懂。”


    魚悅低低的笑了一聲:“其實……”


    月光:“恩?其實什麽?”


    魚悅:“人魚也是一種狡猾的動物。”


    月光抬起頭笑了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看著不遠處坐在玄關走廊下的兩位先生,帝堂秋和葉楊。魚悅拉起月光慢慢的走了過去,他想他有一些工作要安排,沒有比帝堂秋更加合適的人了。


    帝堂秋在很認真的削水果,葉楊托著腮幫看著他,他漫不經心的對帝堂秋說:“我想起一件事情。”


    帝堂秋愛理不理的回應:“恩?你總說你想起一些事情,其實你隻是在說你看的電視劇,最近你總是在熬夜看電視劇,這樣不好。給你……張嘴。”


    葉楊嘟嘟嘴巴:“我這次是真的想起來了。”


    帝堂秋笑了下,削下一塊水果塞進他的嘴巴裏:“恩,說說看。”


    葉楊咀嚼了幾下之後很認真的擺動下手:“我想我是個有錢人。”


    帝堂秋失笑,再次塞一塊水果進他的嘴巴:“啊,這真是個大發現。”


    葉楊眼睛亮亮的,很是得意的點頭:“我想,國家軍部欠我許多薪水。”


    帝堂秋的手指頭抖了下,驚訝的抬起頭,沒錯,國家軍部的確欠這個人許多錢,從小店市一役之後,這個國家沒為這位優秀的士兵付出一個大子兒,如果存起來的話那的確是一大筆錢。


    “還……想起其他的了嗎?”無論如何,可以有記憶這是一件好事情,帝堂秋高興的看著葉楊的臉期盼可以得到更多的好消息,然後,他如願以償。


    葉楊接過帝堂秋手裏的半個水果咬了一口,一邊吃一邊說:“不知道怎麽了,我想,我有一些怪念頭,真的,很怪的念頭……我想我又胡思亂想了。”


    “沒關係,我喜歡你的胡思亂想,任何的胡思亂想都是我想,我也是喜歡聽的。”帝堂秋直立起自己的後背,作出最好的洗耳恭聽的最良好態度。


    葉楊不好意思的笑下,他的樣子像極了多少年前在小店市那個靦腆的英俊的小軍官,帝堂秋的心跳加速了三倍,都要碎了。


    “我想拿到那些錢後,就在鄉下買許多的田地,全部種上板栗,吃不完,我們就做板栗酒,板栗八珍粥,可以磨板栗粉,賣板栗糕,做糖炒板栗,我們的板栗一定是最好的,板栗的殼可以賣給飼料廠。”


    帝堂秋認真的傾聽著,感動的一塌糊塗,他伸出手輕輕的擦拭下葉楊的嘴角,那裏流出一些果汁。


    “為什麽是板栗?”他問葉楊。


    葉楊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回答:“因為你喜歡啊!”


    但是他很快的猶豫了一下,不確定的站在那裏思考了一會看著帝堂秋問:“……呃?你喜歡嗎?板栗,我又想不起來了。”


    帝堂秋不停的點頭:“當然……當然喜歡,喜歡的都不行了。”


    葉楊笑了,他很高興。


    魚悅拉著月光慢慢走過來,這幾天因為他的態度,影響著這一大家子的人都不高興,現在看到那走廊裏的兩人如此開心,連帶著他也高興了一些。


    “抱歉,恐怕是,我要打攪到兩位了。”魚悅緩緩坐在木頭階梯上。


    帝堂秋笑了下,拿起一個水果丟了過去,魚悅伸手接過。


    葉楊慢慢走下走廊,來到月光麵前,他很喜歡這個沉默的,總是給他做許多好吃點心的美人兒。


    “你喜歡板栗嗎?”葉楊問月光。


    月光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廚房有許多呢,你要吃嗎?”


    葉楊想了下,很認真的點頭:“好。”


    於是他們離開。


    帝堂秋和魚悅隱約著聽著葉楊的聲音越走越遠……


    “我要種許多地……然後做栗子糕……糖炒栗子……”


    魚悅輕輕的咬了一口水果,慢慢咀嚼了幾口,他問帝堂秋:“你……喜歡栗子?我怎麽不知道?”


    帝堂秋笑了下,看著遠處的爸爸樹:“從沒喜歡過,我討厭堅果類的東西。”


    魚悅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吃自己的水果。


    “那段關於栗子的記憶,也許是屬於葉楊之前的戀情,也許他深深的愛過一個喜歡吃栗子的人,於是他們決定一起去種栗子,或者……他離開我之後,也許他……愛上了一個喜歡板栗的人,但是,有什麽關係呢,他活著,活蹦亂跳,開開心心的跟我說板栗,沒有比這更加好的事情了,你說對嗎?”


    魚悅點點頭,他並非一位會勸解他人的可心者,事實上他現在也需要別人的勸解,所以他隻能點點頭。


    “有事情?”帝堂秋倒是一位善解人意者。


    “恩,有事。”魚悅回答。


    “你說。”帝堂秋作出傾聽的樣子。


    魚悅慢慢站起來,遠遠的擲出手裏的果核:“明天開始,每天把治療費減去一個亞塔。”


    帝堂秋想了下:“您這樣,不就違反了我們當初和樂靈島簽署的合同了嗎?他們會說您破壞規矩的。”


    “規矩?規矩就是製定出來給人破壞的東西,有些人不是也違反了規矩從我這裏帶走了我的人嗎?”


    “您這樣做下去,會傷及無辜的,有風,遺族,樂靈島,甚至當權黨派,我們並不知道是哪一方帶走了小豆,也許,小豆是自己想安靜的呆著呢?”


    “有時候,帝堂秋,我是說有時候我會想,有些人他們出生唯一的使命就是招惹我不痛快的,無論我怎麽做,怎麽努力,怎麽討好……而傷害我就是他們唯一要做的事情。這次,我想要是我不痛快,索性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帝堂秋想了會,笑下:“恩,也許,這樣做,保不準還作對了呢。”


    魚悅伸伸懶腰:“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情沒對錯的,我們就這樣降下去,一直降到有人帶著那個孩子回來,即使和他們沒有關係,也許這樣做能迫使他們幫我找找那個孩子呢,你看,人多力量大啊!”


    “你越來越像他了。有時候……很有他卑鄙的氣質。”帝堂秋笑著打趣。


    魚悅奇怪的看他眼:“誰?卑鄙?”


    帝堂秋點點頭,頗有些確定什麽的意味:“你哥,隨知意,當年我就是輸在了他卑鄙的招數上,才退居團體第二。”


    魚悅扯扯嘴角:“我以為你一直很崇拜他,是因為他高尚的品格,或者是其他高尚的什麽東西?”


    “哈……你開什麽玩笑,我們都不高尚,從我們吃第一口肉開始,我們就間接殺了生。”帝堂秋打個哈哈,慢慢向外走,他要幫魚悅安排一下,最好降價的謠言滿天飛才好。


    “帝堂秋,幫我約下隨家的人,我準備給他們《焚琴》。”


    魚悅站在走廊對帝堂秋大聲說。


    “好的。”帝堂秋點點頭,他會遵循這個人製定的一切規則,有時候,即使那些規則是不合理的。


    包四海以前很討厭酒吧街,他認為品格不高尚,奢侈糜爛的人才會去那裏,所以,他喜歡在早晨酒吧街最安靜的時候去教甘圖。甘圖是個好徒弟,勤快,刻苦,最重要的是,他熱愛音樂,把音樂當成生命一般去愛的樂醫並不多,當然,直到今天,甘圖都不知道自己學習的是樂醫技。


    今夜,甘圖連續演奏了四首曲子,然後無論台下的觀眾的掌聲多麽的熱烈,不管那些人怎麽哀求他都沒有再登台。他的小師父在夜裏光臨他的酒吧,還喝了不少酒,這令甘圖很擔心,最令他不安的是,小師父是一個人來的,他背後的那個總是默默無語的呆著的易兩先生突然消失了,這樣的小師父看上去,就像生命突然單薄了一般,缺乏了什麽東西。


    “老師,您在喝酒嗎?”甘圖小心的問了一句。


    包四海晃悠下酒杯裏的液體,衝甘圖苦笑下:“難道你也和他們一般,認為我這個人隻配喝果奶嗎?”


    甘圖笑了下,走到櫃台裏脫去外衣親自為自己的老師調配酒水:“您看,老師,我並沒有這麽說。”


    他把一杯子彩色好看的液體放在了櫃台上小心的問:“易兩先生,今晚有事?“


    包四海拿起那杯彩色的液體舉到自己眼睛前麵,他透過那些液體看著閃爍的燈光:“他去找我哥哥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走了,甚至都沒跟我告別,嗬……也好,都走吧,走了安靜。”


    甘圖看著自己的小老師,他是如此的不愉快。


    “老師,您想看下您的徒孫嗎?很可愛的徒孫?”他小心的問自己的小師父。


    包四海完美的被嗆了一口,他驚訝的看著甘圖,甘圖滿臉笑容的重複:“昨天晚上,我也收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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