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


    何因不歸去?淮上有秋山。


    <strong>【譯文】</strong>


    我倆曾一同客居在江漢,每次相逢一定要喝酒暢談,直到酣醉方才回還。自從離別後,你我四處漂遊如漂浮的雲朵,轉眼逝去十年整,歲月宛如大江流水。今日相見,我們執手歡笑,友情依然如故。歲月催人老,我們已兩鬢斑白發稀疏。你問我為何還不回?隻因貪戀淮上的秋山。[3]


    <strong>【賞析】</strong>


    這首描寫詩人在淮上(今江蘇淮陰一帶)喜遇梁州故人的情況和感慨。他和這位老朋友,十年前在梁州江漢一帶有過交往。詩題曰“喜會”故人,詩中表現的卻是“此日相逢思舊日,一杯成喜亦成悲”那樣一種悲喜交集的感情。


    詩的開頭,寫詩人昔日在江漢作客期間與故人相逢時的樂事,概括了以前的交誼。那時他們經常歡聚痛飲,扶醉而歸。詩人寫這段往事,仿佛是試圖從甜蜜的回憶中得到慰藉,然而其結果反而引起歲月蹉跎的悲傷。頷聯一跌,直接抒發十年闊別的傷感。頸聯的出句又回到詩題,寫這次相會的“歡笑”之態。久別重逢,確有喜的一麵。他們也像十年前那樣,有痛飲之事。然而這喜悅,隻能說是表麵的,或者說是暫時的,所以對句又將筆宕開,寫兩鬢蕭疏。十年的漂泊生涯,使得人老了。這一副衰老的形象,不言悲而悲情溢於言表,漂泊之感也就盡在不言之中。一喜一悲,筆法跌宕;一正一反,交互成文。末聯以反詰作轉,以景色作結。為何不歸去,原因是“淮上有秋山”。詩人《登樓》詩雲:“坐厭淮南守,秋山紅樹多。”秋光中的滿山紅樹,正是詩人耽玩留戀之處。這個結尾給人留下了回味的餘地。


    繪畫藝術中有所謂“密不通風,疏可走馬”之說。詩歌的表現同樣有疏密的問題,有些東西不是表現的重點,就應從略,使之疏朗;有些東西是表現的中心,就應詳寫,使之細密。疏密相間,詳略適宜,才能突出主體。這首詩所表現的是兩人十年闊別的重逢,可寫的東西很多,如果把十年的瑣事絮絮叨叨地說來,不注意疏密詳略,便分不清主次輕重,也就不成其為詩了。這就需要剪裁。詩的首聯概括了以前的交誼;頸聯和末聯抓住久別重逢的情景作為重點和主體,詳加描寫,寫出了今日的相聚、痛飲和歡笑,寫出了環境、形貌和心思,表現得很細密。頷聯“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表現的時間最長。表現的空間最寬,表現的人事最雜。這裏卻隻用了十個字,便把這一切表現出來了。這兩句用的是流水對,自然流暢,洗練概括。別後人世滄桑,千種風情,不知從何說起,詩人隻在“一別”、“十年”之前冠以“浮雲”、“流水”,便表現出來了。意境空靈,真是“疏可走馬”。“浮雲”、“流水”暗用漢代蘇武李陵河梁送別詩意。李陵《與蘇武詩三首》有“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逾。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蘇武《詩四首》有“俯觀江漢流,仰視浮雲翔”,其後常以“浮雲”表示漂泊不定,變幻無常,以“流水”表示歲月如流,年華易逝。詩中“浮雲”、“流水”不是寫實,都是虛擬的景物,借以抒發詩人的主觀感情,表現一別十年的感傷,由此可見詩人的剪裁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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