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熱,蹴鞠玩上一會兒隻能停了。


    雲園中有供人盥洗之處,女孩子不願在外沐浴,出了一身汗,淨臉更衣還是需要的。


    秋蘅第一次來,全程都有馮采星帶著。


    換過衣裳出去,馮采星拉著秋蘅走在樹蔭下:“阿衡,你累不累?”


    “不累呀,就玩了那麽一小會兒。”


    “那我帶你逛逛吧,熟悉一下雲園。”


    “好。”


    二人慢慢走著,有樹冠遮擋日頭,微風徐徐吹來,一時竟有些舒爽。


    “也就是雲園。要是在家裏,這麽熱的天兒就隻能待在屋裏了。”馮采星微微仰頭感受著清風,“阿蘅,你香製得好,蹴鞠也玩得好,怎麽這麽厲害啊!”


    十四歲的少女話多起來:“那日你被細作劫持,不怕嗎?表哥有沒有好好謝你……”


    秋蘅看著前方攔路的人,微微皺眉。


    馮采星順著她視線望去,神色大變:“是你!你要幹什麽?”


    這紈絝端午那日故意用鞠球砸阿蘅,好在有那位薛皇城在。


    崔二走近,衝如臨大敵的少女抬抬眉:“我又不吃人,我找秋六姑娘說幾句話。”


    馮采星攔在秋蘅身前:“你那日為韓子恒出氣,故意欺負阿蘅。現在韓子恒都完了,不會還要為他尋阿蘅麻煩吧?”


    崔二正愁找什麽借口,一下子被提醒了:“對,我就是為了韓子恒問秋六姑娘幾句話。我和韓子恒從小玩到大,為朋友問幾句怎麽了?”


    可不能讓人知道他求娶秋六被拒的事,那就太丟人了。


    秋蘅拉了拉馮采星:“那我和他說幾句。”


    “阿蘅,這種人行事沒章法的——”馮采星壓低聲音提醒。


    “沒事的,到處都是人,讓他這麽嚷嚷下去才不好。”


    馮采星一聽有道理,這才往旁邊一站。


    “崔二公子找我說什麽?”樹下站定後,秋蘅問。


    看著氣定神閑的少女,崔二火往上冒:“秋六,你為何拒絕我家提親?”


    秋蘅愣了愣。


    她真以為這紈絝子是為了韓子恒來的,尋思這人還挺重情義呢,沒想到是為了這個。


    “怎麽不說話了?”


    被崔二緊緊盯著的少女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婚姻大事,都是聽長輩的,崔二公子難道不知?”


    崔二嗤笑:“你祖父會看不上我家?肯定是你自己不願意!”


    秋蘅見他這麽直接,也不委婉了:“對,我不願意。”


    “為什麽?你心悅那淩世子?”


    秋蘅捏了捏拳,微笑反問:“崔家為何來我家提親?莫非崔二公子心悅我?”


    崔二像被蛇咬了一樣跳起來:“你,你,你莫要胡說!”


    他一顆心跳得急,既有被窺破心思的窘迫,又有對秋蘅的氣惱。


    秋蘅就知道崔二不會承認,更有了話說:“我不願意,崔二公子也不願意,親事沒成豈不正好?”


    崔二頓時詞窮。


    “崔二公子若是說完了,那我走啦,不好讓朋友等太久。”


    崔二冷著臉,看著秋蘅走向馮采星,抬腳踹了一下樹幹。


    樹枝晃動,幾隻鳥兒嚇得飛走,留下鳥屎摔在崔二麵前。


    崔二:“……”


    馮采星拉著秋蘅往回走,不忘飛快回頭看了崔二一眼,小聲罵道:“真是個混球。阿蘅,我突然反應過來,韓子恒倒黴了關你什麽事啊,怎麽好意思跑來找你麻煩!”


    “遷怒吧。”


    “也是,他們那群人就這樣。”馮采星立刻接受了這個理由。


    有了崔二這麽一出,沒了繼續逛的興致,與容寧郡主道別後,二人坐上了長春侯府的馬車。


    “等天氣涼爽了,有許多比賽呢,阿蘅你一定要參加啊。”


    “好。”


    馬車先往永清伯府的方向去,馮采星性子活潑,一路說個不停,直到外麵響起一陣急促的鑼聲。


    “怎麽這麽吵?”馮采星掀起車窗簾探頭看,忙拉拉秋蘅衣袖,“阿蘅你快看,有人到處扔燒紙!”


    恰巧風起,一張紙飄飄蕩蕩落在馬車附近。


    “咦,好像不是燒紙。”馮采星好奇心起,吩咐婢女去把落在地上的紙撿來看。


    是一張普通的麻紙,其上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字,字跡有些亂。


    “我乃豐州人士汪平,狗賊袁成海奪我發妻,占我祖墳……求助無門,進京告狀,不料官官相護,逼我至此……”


    馮采星讀著讀著臉色變了,看向秋蘅。


    秋蘅臉色也不好看,探頭看向窗外。


    這位汪平,與陶大他們是一起的嗎?


    “阿蘅,騎棗紅馬的人是不是袁,袁成海?”與秋蘅一起擠在車窗邊的馮采星小聲問。


    “是他。那日他街頭遇刺造成擁堵,我正和祖母一同乘車。”秋蘅說著,努力往前看。


    前邊人很多,有看熱鬧的,還有許多護衛前後左右把袁成海護在中間。


    那人撒完了寫滿控訴的麻紙,用力敲鑼攔住袁成海的去路,眼見一隊護衛氣勢洶洶過來,揚手把鑼一拋。


    秋蘅心一沉,生出不祥的預感。


    “你是什麽人,竟敢汙蔑——”為首的護衛話未說完,就見那人掏出一把匕首,立刻摸向腰間佩刀,“保護大人!”


    那人狠狠把匕首刺入腹中,一片尖叫聲中,死死盯著坐於馬背上的袁成海。


    “袁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慢慢倒在了地上,望著澄淨的天空圓睜著眼。


    京城的地麵很平整,滾燙堅硬,可他隻感到了冷,身體冷,心更冷,那高遠明亮的天空在他眼裏也成了灰蒙蒙的顏色。


    還是家鄉好,家鄉花紅柳綠,草長鶯飛。


    是春日啊……


    那人漸漸沒了氣息。


    喧嘩聲中,袁成海臉色極為難看:“去把他撒的麻紙都收回來!”


    一個個護衛走向看熱鬧的人,呼喝著讓他們把撿到的麻紙交出來。怕惹事的忙把紙張交出,也有膽子大的把麻紙藏好於混亂中悄悄離開。


    馮采星親眼看到那人慘死,如泥塑般一動不動。


    “采星,你沒事吧?”秋蘅輕聲問。


    “沒,沒事。”馮采星回神,下意識擦了擦眼尾,摸到一手濕意。


    她的視線落到剛才隨手一放的麻紙上,突然拿起往衣袖中一塞。


    從沒見過這般慘象的小姑娘心跳如雷,緊張看著秋蘅:“阿蘅,不能交給他們,對吧?”


    秋蘅眼裏也有了點點濕意。


    “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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