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軍皺著眉頭思考著問題,沒有注意到老同學出去接了一個電話。


    “檢查完沒有?”老同學接完電話問鄭永軍。


    “差不多了,怎麽,有事?”鄭永軍除下手套,他看看自己身上的風衣,已經快和乞丐差不多了,得抽空去洗個澡,換身幹淨點的衣服。


    “有人要來認屍。”老同學向著裝老乞丐的櫃子呶了一下嘴,“是個民工,說和這人曾經在一個工地上做過事。”


    鄭永軍的嘴咧開了,有人來認屍,至少能知道這個老乞丐的身份了。


    “我們在這等一會吧,他們一會會過來的。”兩人走出屋外,老同學遞了支煙給鄭永軍,鄭永軍接過來點上,吸了一口。“你是說,這個乞丐是六年前你處理的一個案件中的疑犯?”


    鄭永軍苦笑了一下,“是啊,那會咱們同學剛剛分別,我在電視台附近巡邏時,接到電話讓我去電視台處理一件脅持案,當時,這乞丐就是脅持電視台一個主持人的疑犯。這件事情都六年了,當初那件脅持案,我都沒有搞明白。”


    “這件事我後來也聽說了,你當場開槍打死了其中一個脅持者。”


    “是的,當時手還抖呢……想起來,要是換到現在,打死我也不敢開那一槍……”鄭永軍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悔。


    其實鄭永軍還有句話沒說,如果不是六年前那檔子事,以他的能力,現在至少也是個隊長什麽的了。可是,六年前,他開槍打死一個脅持者,導致殷素蘭嚇瘋掉,這成了他的一個汙點。而正是因為這樣,他更渴望破解六年前那場脅持案,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兩人正聊著,一個警察帶了一個身穿藍色工服的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的頭發有些蓬亂,估計有段時間沒理發了,頭發裏還有些灰和碎磚屑啥的,衣服上也抹得髒兮兮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麵色黑黑的,胡子拉碴的,身材很是健壯,孔武有力的那種,隻是跟在警察的身後,他有些不自在,一看就是個老實漢子。


    警察和鄭永軍的老同學打了個招呼,就帶著男人進去認屍了。


    不一會,兩人從裏麵出來了,鄭永軍看見男人眼圈紅紅的。


    “認出來啦?”老同學問帶男人來的那個警察。


    “嗯。”警察點了點頭,對男人說,“你給說說吧,裏麵的那具屍體,確實是你以前工地上的同事的?”


    男人擦了下眼淚,“可不是嗎,他去年在俺們這個建築公司打工,和俺一起幹些粗活,人挺好的,雖然脾氣壞點,但很夠義氣的一個人。後來,出了點事情,他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老板不給錢看,還把他趕出了公司,這可讓他怎麽活啊……”


    老同學看了看鄭永軍,“他摔斷腿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去年年底吧,反正是過年之前沒多久的事情。他摔下腳手架前一天,跟俺聊天時還說,不知道這年年怎麽過,俺們都放假回家去了,他又沒家可回……挺可憐的一老頭,聽說他老婆早就死了,家裏也沒親人了……嗯,好像聽他說起過,他有兩個孩子,老婆死的時候他不在,那兩個孩子就被人收養了。”男人說著說著,就眼圈紅了,不知道扯到哪去了。老同學似乎想打斷男人的說話,鄭永軍卻搖了搖手,暗示讓男人說下去。“誰知道第二天,他上腳手架時就摔了下來……送到醫院後,老板先給了點錢住院,後來就不再給他錢,還把他給趕出了公司。他的腿沒好,就從醫院裏出來了,又沒地方住,過年那段時間,我就讓他住在我們的工棚裏。”


    “那後來呢?”鄭永軍從男人的說話中,了解到至少去年年底的時候,老乞丐還是會說話的。


    “後來過完年,他的斷腿就廢掉了,走路都得拖著走。他沒個收入,有時候我們工地打飯,多的就給他一些吃。這樣過了幾天,那晚咱們正在工棚裏看電視,他忽然對我說,要去討一筆債,並說如果討來了這筆債,他剩下的日子就不用愁了。說完這話,第二天他真的出去了,不過,自從他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討債?


    鄭永軍的眼睛一亮,“那你知道他去哪裏討債嗎?”


    男人搖了搖頭,“他沒有說……”


    “關於討債的事情,他還說了什麽?或者透露出,要找什麽人討債了嗎?”鄭永軍覺得就快抓住關鍵了,但是,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男人歪著頭,想了好一會,“都沒有說,我問過他,他說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他討來債,一定分些給我,讓我回老家蓋間新房子給老婆孩子住。”男人的眼圈又紅了,“這人平時也不和什麽人說話,倒和我的關係一直不錯。”


    “他叫什麽名字?知道他老家是哪的嗎?”


    “張居義,老家好像就是這附近的,具體是哪的,我就不知道了。”


    似乎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來了,鄭永軍點了點頭,老同學接過話去,例行公事地又問了一通,然後讓帶他來的那個警察帶他回警察局去錄口供。


    男人臨走的時候,好像又想起了什麽,往前走了幾步,又站住了:“那晚張居義說要去討債時,我記得我們當時在看電視,電視是本市台,那個專播城市新聞追蹤的。平時我們不太看這個節目,那晚剛好另一個台廣告,就調了過去,看這個節目時,張居義似乎楞了一會,然後就說要去討債……”男人停了一下,想說什麽,又停住了,喃喃著,“我不知道有沒有關係,想起來就告訴你們一聲。”


    “很好,非常感謝你,關於你說的事情,我們一定會認真調查的。”鄭永軍這話說的很形式化,但男人還是很感激地看了鄭永軍一眼。


    鄭永軍心裏有些感歎,多純樸的民工。


    看著男人走遠了,鄭永軍心裏琢磨著男人說的,張居義說去討債,和看那個電視節目有什麽關係嗎?


    忽然,鄭永軍想起來,張居義死時身上發現的那張紙,和上麵的兩幅圖,其中一幅不是有個電視機,電視機裏的女人還手裏拿著錢嗎?


    這兩者之間,是巧合,還是有著什麽必然的關係呢。


    早上起來的時候,洛琪看見於翔還蜷在沙發裏流著口水。


    洛琪在於翔這裏住了好幾天了,她想應該搬回宿舍去住了,可是,一想起吳越的死狀,洛琪又害怕起來。


    醫院這種地方,本來就是神神怪怪的事情比較多。


    還有那晚上夜班時,洛琪經過那條巷子時,看見一張古怪的人臉在玻璃的後麵,以及醫院裏一直傳說的有個白衣的女人,還有那夜半時不時飄起的詭異歌聲。


    住在於翔這裏並不是很方便,但洛琪起起來這些事情,就下不了搬回宿舍的決心。


    先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洛琪今天上午上班,中午要值班,下班就休息了,她要去找洛珊。洛琪打算和洛珊好好談談,可是,到底談什麽,怎麽談,洛琪還沒有想好。洛琪把那本被於翔放進房間的書找了出來,然後塞進自己的包裏。實在不行,就從這本書開始談吧,這本書是哪裏來的,怎麽會在洛珊的旅行包裏。


    洛珊再次從噩夢裏驚醒來。


    她在夢裏看見吳越,像個鬼魂一樣的吳越用奇怪的姿勢向洛珊走來。吳越身上的骨骼都碎了,他走路時的兩條腿,軟軟的,走不了幾步,腿就擰動著打個晃,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來似的。吳越的臉已經嚴重變形了,他的臉半邊歪著,嘴像個黑洞。


    “洛珊……救救我……救……救我……”


    吳越的身後跟著個黑影,長長的頭發,一看就是個女人。是那個女人嗎?洛珊不知道。


    洛珊渾身大汗淋漓,她已經極度虛弱了,這幾天以來,洛珊隻吃了兩頓飯,那都是洛琪來時,買的東西給她吃的。洛珊從嫁給吳越起就開始後悔,她發現吳越和很多女人有不正常的交往,但洛珊知道,後悔已經沒用了。洛珊一直希望能生個孩子,也許有了孩子,吳越會有所收斂吧?但老天好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兩次懷孕,都胎死腹中,而吳越,似乎對這兩次洛珊胎死腹中根本不在乎。


    洛珊從床上爬起來,喊了兩口熱水,感覺好些了,她呆坐在宿舍這狹小的空間裏,有些不習慣。


    門從外麵被打開了,洛琪走了進來。


    洛琪把一本書扔在了洛珊的麵前,她的臉色很難看,直直地盯著洛珊:“這本書是從哪裏來的?”


    洛珊抬頭看了洛琪一眼,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可這本書是從你的包裏發現的,我那天晚上問你,你還說我要看就拿去好了,你現在居然對我說,你不知道這本書是哪裏來的?”洛琪說話的聲音盡量壓得很低,但卻低不住心底裏的那種顫栗感。


    “我是不知道,我根本沒看過這樣一本書,不過,就算是我的,這本書從哪裏來的,有什麽關係?”洛珊倪了洛琪一眼。


    “好……你自己看看,這書從哪裏來的,有沒有關係,這本書上,那個男主角的死,根本和吳越的死,是一模一樣的!”洛琪差點叫出來,“你說不知道,可是,有什麽人事先會知道吳越的死狀是那樣的?”


    “你……”洛珊呆住了,“你是在懷疑我嗎?”


    “……”洛琪沉思了一會,“沒有,我隻是希望你能告訴我,書是從哪裏來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洛珊忽然激動起來,自己的丈夫剛剛詭異地死去,妹妹卻懷疑自己是凶手,真是可笑,“你是不是什麽事情都告訴我了?我出院之前那天晚上,你不是看見吳越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你告訴我了嗎?”


    “我……”洛琪忽然呆住了,洛珊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看來警察是不是和她談過了。


    “就是那個女人勾引了吳越,所以他才不關心我,不關心我懷著的孩子是死的還是活的……”洛珊扒在床上痛哭起來,“他是個虛偽的男人,他到處沾花惹草,他當初娶我時發的誓言簡直都是放屁……”洛珊越說越生氣,越哭越傷心,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在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原來……你早就知道吳越在外麵幹的事情……”洛琪以前總以為洛珊受了吳越的騙,不知道吳越在外麵做些什麽,她也不敢告訴洛珊,可是,沒想到,洛珊什麽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洛珊慢慢停止了哭聲。


    “那你為什麽還要嫁給他?”洛琪皺起眉頭,忽然她覺得眼中的姐姐變得如此陌生起來。


    “因為他有錢。”洛珊覺得肚子很餓,她忽然想吃東西,這幾天來她都沒什麽食欲,但今天哭過之後,她感覺到了饑餓。


    “你是因為錢才嫁給他的……”洛琪簡直不敢相信,當初要嫁給吳越時,洛珊臉上那些純真的笑容,都是裝出來的嗎?難怪洛琪當初怎麽勸洛珊,怎麽樣說吳越不適合她,她都不聽,原來,她早有打算。


    “是的,我是為了錢,好了,現在他死了,他的錢,都是我的了。”洛珊笑了起來,“那個女人以為勾引上吳越,就能得到好處,她現在,什麽也得不到了。”洛珊臉上露出陰冷的笑,洛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是不是?”


    “嗬,你想知道,晚上多看看電視就知道了。”洛珊站了起來,她的腳步有些浮,“我餓了,我要出去吃東西,我想,很快我就可以接的吳越的公司了。”


    洛琪有些無言的感覺,她拿起自己的包,向門口走去。


    打開門,洛琪看見門口閃過一個黑影,剛才是誰在門口?洛琪楞了一下,走到門外,往走廊上看了看,人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了。


    洛琪下午沒什麽事,她沒有立即去於翔那裏,而是在街上無聊地四處晃著。


    深秋的季節裏,氣溫剛剛開始下降,商場裏卻是人很多的時候,大家開始準備購買冬裝了。洛琪逛的有些無聊,她不時想起童年,自己和姐姐一起玩耍,一起睡覺,那時母親還在世。後來母親去世了,姐姐就像母親一樣關照洛琪,可是,姐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陌生了呢?


    洛琪終於逛得很是無聊。


    洛琪去菜場買了很多菜,回到於翔那時,於翔正躺在床上發著呆,手裏還拿著那張複印著圖的紙。


    洛琪沒有打擾於翔,拿著菜進了廚房。


    洛琪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她喊於翔吃飯的時候,於翔看著一大桌菜楞住了,他問洛琪:“今天是你生日?”


    洛琪搖了搖頭。


    “那你加工資了?”於翔又問。


    洛琪仍然搖了搖頭。


    “那……你撿到錢包了?”


    洛琪忽然撇嘴要哭起來,於翔本來以為洛琪心情好,才做這麽多菜,看見洛琪要哭,他也手足無措起來,連聲問洛琪:“怎麽啦?這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洛琪拉著於翔的衣角,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於翔怎麽哄也哄不好,隻好由著洛琪哭。哭了一會,洛琪擦擦眼淚,拉著於翔坐到桌子前,給於翔的碗裏揀滿菜:“試試我的手試怎麽樣。”


    於翔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看來女人還真是莫名其妙的動物,說哭就哭,說好就好。


    洛琪一邊吃飯,一邊和於翔說著一些瑣碎的事情。於翔不知道洛琪怎麽了,一個勁地回憶起童年來,怎麽樣和洛珊一起去上學,自己和男同學打架,洛珊是怎麽樣幫自己的……說著,居然說到了洛琪母親的去世,洛琪眼圈一紅,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看著洛琪又像要哭似的,於翔慌忙放下手中的飯碗。


    “我沒事……”洛琪擦了一下眼淚,強忍住了眼淚,她想換個話題,想了一會,問於翔:“你童年一定很開心吧?”


    於翔楞住了。


    於翔對童年根本沒有記憶,七歲之前的事情,於翔完全忘記了。於翔曾問過殷素蘭,為什麽他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殷素蘭告訴於翔,他七歲時生過一場大病,後來病好了,就不記得七歲前的事情了,估計是發燒時,把大腦裏的那部分記憶給損壞了。


    但是於翔覺得有些奇怪的事情,是他應該記住的。


    “童年……”於翔喃喃著,“童年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


    洛琪很是愕然,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洛琪從吃完晚飯,就守在電視前。洛珊說,要想知道吳越死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誰,看看電視就知道了,那麽,這個女人就一定會在電視上出現。既然能和吳越打的火熱,肯定也不會是別的城市的,就一定是本市的某電視台。


    洛琪守著市電視台看了一個多小時,連廣告都沒放過,可是,還是沒有看見那個女人。


    於翔不知道洛琪在幹什麽,自己跑到房間裏繼續研究那幅圖去了。酒吧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解封,再這麽下去,於翔算算銀行裏的錢,就快不夠用了。


    洛琪實在口渴,晚上的菜好像炒得鹹了點,也虧著於翔還吃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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