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把小時時哄睡以後,蘇七月坐在床頭,腦子裏回想著薑婉儀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心亂如麻。


    難道真的隻有向裴蟄衍妥協這一條路?


    她想得太久,沒注意房門口來了一個人。


    裴翰在門口饒了好多圈,才走了進來。


    他踩著自己的小拖鞋,“噠噠”聲總算引來蘇七月的注意。


    “翰翰,你怎麽還沒睡?”


    蘇七月下意識看向床頭櫃上的鬧鍾,都已經快十點了。


    按照往常,裴翰這個時間早就該睡了。


    難道學校裏發生讓翰翰不開心的事情了?


    她這些日子忙著公司的事,疏忽了孩子。


    蘇七月心裏一突突,她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裴翰看懂了,他走過來坐下。


    蘇七月垂下腦袋,聲音無比柔和:“翰翰?怎麽還沒睡?”


    一邊說著,蘇七月一邊抬起手來,細細地摸索著翰翰腦後翹起的頭發,一根一根捋順了,眼神也變得更加溫暖:“翰翰不願意告訴媽媽嗎?那就等翰翰想通了,再來找媽媽好嗎。”


    身為人母,像蘇七月這樣尊重理解孩子的到底算是少數,蘇七月覺得自己隻是做了一個母親應該做的,裴翰卻不這樣認為。


    他已經八歲了,同學們的媽媽是什麽樣子的,從同學平時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有的很暴躁,一看就被家裏寵成了小王子,有的很過分內向,可見家中父母管理嚴格。


    他的好多同學跟他年紀相仿,不僅僅是假期,每天晚上放學都會被家長送去學數學、學英文、學跳舞、學樂器……簡直忙成停不下來的陀螺。


    他問過同桌,每天這麽累,就不能不去學了嗎?


    同桌跟他一般大,滿臉的疲憊,卻還怪異地看著他說:“難道你媽媽不送你去上課外輔導班嗎?你媽媽也太不負責了,你會輸在起跑線上的!”


    裴翰:……


    “我媽媽送我去學編程,很酷炫的。”裴翰氣不過,也不想給媽媽抹黑,咕噥著道。


    同桌更是詫異:“學編程?那是什麽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怎麽就沒用了,我當初可是憑著精湛的編程技術黑進了……”眼皮猛地一跳,裴翰住了口。


    同桌催促了一聲,“進了什麽?怎麽不說了?是拿不出手嗎?”


    裴翰:……


    “我懶得跟你說,你學的那些才沒用!”


    不等同桌反駁,裴翰緊跟著又道:“我喜歡編程,我媽媽才送我去的,才不像你們,是被逼著去的,看看你的黑眼圈,比起大熊貓,你才更應該到動物園去!”


    說罷,裴翰站了起來,去操場上了。


    同桌啞口無言,眼神發怔。


    想到這裏,翰翰抬起頭來,罕見地沒有口是心非:“媽媽,我……”


    那句我愛你如此簡單,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見過小時時在媽媽懷裏撒嬌,我愛你跟不要錢似的,媽媽聽了也很開心,總是要把小時時摟在懷裏好好地親一親抱一抱,不知道怎麽愛才好似的。


    裴翰抿緊嘴唇,心中暗暗惱怒。


    蘇七月發現自家兒子臉上的變化,手掌下移,落在裴翰的後背上,她輕輕地拍了拍:“翰翰不要著急,媽媽也不會仗著自己是家長,就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如果媽媽哪裏做得不好,翰翰大可以提出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媽媽會悉心聽取建議的。”


    蘇七月太溫柔了,溫柔得裴翰眼眶發紅。


    當初他怎麽就會以為媽媽不愛他,甚至討厭他,明明都是他,一直以來受了壞人的挑撥,視媽媽為仇人,還狠狠地傷害了媽媽的心。


    “媽媽對不起。”裴翰低下頭,鄭重地說。


    蘇七月終於笑了:“翰翰年紀還小,媽媽不會生你的氣的。再說,以前的事媽媽也有不對,媽媽不該放任楊安安肆無忌憚地接近你,媽媽也向你道歉。”


    聽到這裏,裴翰吸了吸鼻子,止住哭聲。


    蘇七月以為他想說些什麽,卻見已經長大了許多的小家夥像小時時那樣埋進自己懷裏。


    胸前變得濕潤,她無奈地扯扯唇角。


    母子倆安靜地擁抱了一會兒,時間不早了,明天裴翰還要去上學,蘇七月把裴翰送回房間,裴翰別別扭扭的不肯走,蘇七月秒懂:“那今晚翰翰跟媽媽睡一張床,好嗎?”


    裴翰沒有答應,卻手腳利落地蹬掉鞋子,一骨碌進蘇七月的被窩,閉上了眼。


    蘇七月看著覺得好笑。


    被窩裏傳來一聲因為剛剛哭過而有些啞的聲音:“不要嘲笑我,我也是有尊嚴的。”


    蘇七月更是樂不可支,她好歹止住了笑聲。


    關掉床頭燈,也爬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小家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原本屬於自己的溫暖被窩被裴翰奪了去,他懵了好一陣兒。


    發現有目光掃來,裴翰也睜開眼睛,見是弟弟,他又把眼睛合上。


    小時時從自己的小床上爬了過來,依偎到蘇七月另一側,團成一個球,努力地把自己塞進蘇七月懷裏。


    懷中有一團東西在動,睡得再死,蘇七月也睜開了眼,見是小兒子,她輕笑了兩聲,拍了拍小兒子的屁股,示意他不要再往裏頭鑽了,已經抱得夠緊了。


    小時時這才放棄往裏拱的動作,安心地停了下來。


    蘇七月緩緩抬頭,看到了還閉著眼睛,仿佛還在沉睡的裴翰,目光溫柔地描摹著那一張雖然稚嫩卻掩飾不住的帥氣臉蛋,她輕聲道:“小家夥們,該起床了。”


    蘇七月話音剛落,門外響起敲門聲,保姆著急地走了進來,“蘇小姐,大少爺他不在房裏……”


    保姆戛然而止。


    正躺在蘇七月床上眨巴著眼睛的裴翰猛然躍入眼底,保姆抽了抽嘴角,臉上的焦急散去:“蘇小姐,大少爺,小少爺,早餐已經做好了,快起來洗漱吧。”


    保姆也是婉儀姐介紹來的,手腳麻利還不多話,做的飯堪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僅用了一個月,就將一大兩小的胃收拾得服服帖帖。


    母子三人起床洗漱。


    沒過多久,徐淼也來了,四口人吃過飯,保姆送兩個孩子去上學。


    蘇七月和徐淼也一起開車出門,今兒個還有一件要緊事。


    公司打算進演藝圈,缺少新鮮血液,二人打算先到本市的藝術大學轉轉,說不定能淘到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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