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翰縮在厚實的被子裏,肚子一鼓一鼓。


    裴翰沒有開夜燈睡覺的習慣,蘇七月走近了些,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抿著嘴笑了笑,轉身退出去了。


    人不大,倒是鬼精靈。


    就是尾巴沒擦幹淨,枕頭邊緣處泄露出幾絲光亮,分明剛把手機塞進去。


    關好門,蘇七月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以為裴翰年紀更長,自我約束力也更強,就沒規定他晚上玩手機的時間,現在看來,還是得立立規矩。


    聽到關門聲,裴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邊的裴蟄衍兒子突然不再回複,心提了起來,直到對話框頂上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幾個字,心才放回肚子。


    他還以為自己又哪句話惹了這位小祖宗。


    “媽媽剛才過來,還好我機靈,把手機藏了起來。”裴翰得意地說。


    裴蟄衍聽了,好笑地誇了裴翰幾句,裴翰揚起小下巴。


    怕蘇七月殺個回馬槍,裴翰把腦袋埋進被子,撅著屁股趴在床上,“啪嗒啪嗒”打字:“爸爸,你剛才說,你也打算到荔城定居,是真的嗎?沒有騙我?”


    “他爸爸永遠都不會騙你,不過還需要一些時間,年後應該差不多了。”裴蟄衍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對兒子道。


    壓製住蹦起來歡呼雀躍的念頭,裴翰在被子裏滾來滾去。


    “太好了爸爸,你再不來,媽媽就要被搶走了!”


    “好兒子,爸爸一定努力把媽媽追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


    裴翰連發了三個“嗯”過去,以表心中狂喜。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快休息吧。”


    裴翰又發了三個“嗯”來,還有一個小熊擺手說再見的表情包。


    裴蟄衍看了,彎起嘴唇不住地笑。


    似乎透過屏幕,看到兒子那張跟自己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蛋,真想念翰翰和小時時。


    放下手機,裴蟄衍走到窗前,莊園裏一片靜謐,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裴蟄衍回頭,瞥見手機屏幕上的號碼,臉上笑意盡散。


    鈴聲響了快一分鍾,他拿起手機。


    對麵急壞了,開口就是訓斥:“我都病了這麽久了,你也不知道來看看我,你是不是我兒子?”裴夫人氣急敗壞。


    “你的體檢報告在我手裏。”裴蟄衍的聲音冷冷淡淡,言下之意:身體健康,無病無災,就不要再裝了。


    裴夫人氣了個仰倒:“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你媽住院,你連看一眼都不樂意?”


    “七月生翰翰和小時時的時候,也沒見媽你出麵探望。”


    裴夫人捂著胸口,咬牙切齒道:“你這是在埋怨我?”


    “您誤會了,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時間不早了,您還病著,早早休息吧,你若是實在喜歡孩子,我剛資助了一家孤兒院,您多去逛逛,給自己積點德。”


    說完,裴蟄衍利索地掛了電話,也不管對麵裴夫人歇斯底裏。


    聽著掛斷的“嘟嘟”聲,裴夫人“喂”了半天,手頓在半空半天,她咬了咬牙,狠狠地將手機砸了出去。


    “混賬東西,還不如一個外人,我真……”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裴夫人連忙收起臉上的猙獰,周董的夫人走了進來,看到落在地上的手機,有些發愣。


    “裴夫人,您這是怎的了,發這麽大的火?”


    看到周夫人,裴夫人趕忙把散在鬢角的發絲向後捋了捋,“不小心手滑了。”


    周夫人微微一笑,也不知信了沒信,他撿起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坐下來細細端詳著裴夫人的臉,“你的氣色好多了。”


    “是嗎?也住了好幾天院,要是再不好些,我可就要把院長叫來好生說道說道了。”裴夫人半開著玩笑說。


    “裴夫人年輕,身體底子好,不像我,住院跟回家似的。”周夫人長歎一口氣。


    “好好養著,院長醫術高明,會痊愈的。”裴夫人嘴上勸慰著,心裏卻知道,周夫人活不了太長了。


    “我是不指望了,對了裴夫人,昨晚裴總在董事大會上發了好大的火,你可知道?”


    裴夫人眼皮一跳,“我當然知道。”


    “也不知裴總是怎樣想的,非要把總公司遷到荔城去,白白放棄了京城的基業,我家老周昨兒個都被氣得住院了。”


    “什麽?”裴夫人驚叫。


    “裴夫人,難道你不知道?”


    裴夫人抽了抽嘴角,“我當然知道,隻是……”


    周夫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細細地解釋起來,裴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周夫人見該說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


    目送周夫人離去後,裴夫人抓起手機給裴蟄衍打電話,鈴聲響了好幾遍,始終無人接通。


    “小宋,給我辦手續,我現在就出院!”


    裴夫人急急忙忙趕回家,卻被告知裴蟄衍不在家中。


    “他人在哪兒?”


    管家搖頭:“少爺半個小時前走的,還帶著行李。”


    “給他的助理打電話,問他在哪兒!”裴夫人冷著臉坐在沙發上,她頭疼得厲害,可再難受都比不過得知裴蟄衍要把總公司遷到蘇七月那邊去。


    裴蟄衍瘋了不成!


    在裴夫人的瞪視下,管家總算打通了袁助理的電話。


    袁助理也是個滑不溜手的,一問到關鍵就扯東扯西。


    裴夫人一把將手機奪了過來,厲聲質問道:“我就問你一句,蟄衍去哪兒了!”


    對麵沉默良久,才傳來格外艱澀的聲音:“抱歉,裴夫人。”


    “好啊!你們翅膀都硬了,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袁助理趕緊道歉,裴夫人深吸一口氣:“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說還是不說!”


    回答裴夫人的,隻有死一樣的寂靜。


    掛斷電話,裴夫人倒在沙發上,她閉緊眼皮,整個人像是被一座巨山壓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夫人,我還是送您回醫院吧。”見裴夫人實在難過,管家建議道。


    裴夫人像是沒聽見,就在管家準備重複一遍時,裴夫人開口了,她揉著眉心,聲音有些悲哀:“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這話管家不好回答,也沉默了。


    久久,客廳裏隻餘裴夫人長長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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