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兒子猜透心裏的想法,裴蟄衍不自覺地虛虛握拳。


    “翰翰,爸爸——”


    “爸爸,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小時時為什麽不喜歡你,害怕你嗎?”


    楊安安對小時時做的那些,抵不過裴蟄衍做的任何一件。


    他的放縱,才是傷了小時時的根源。


    裴蟄衍很清楚,但被裴翰拿到台麵上,毫不留情地戳穿,常年身居高位、身邊的裴翰又是自己的兒子,裴蟄衍掛不住臉。


    他冷下臉:“翰翰,你胡說什麽呢!”


    “爸爸,我說得是真是假,你都明白。”


    被一個還不到九歲的孩子提點,裴蟄衍臉色難看。


    “爸爸,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回你消息嗎?我又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來嗎?”


    裴翰猜中了,裴蟄衍很好奇,他想知道。


    裴翰喝了一口溫水,潤了潤喉嚨,今天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天。


    “爸爸,你太自大了。”


    被兒子訓了,裴蟄衍的臉扭曲了一瞬。


    “對媽媽是這樣,對弟弟也是這樣,媽媽離開你,弟弟也不喜歡你,你該檢討了。”


    “我——”


    “爸爸,不要狡辯,其實你都明白的,你隻是不願意接受而已。”


    臉麵一次次被裴翰扯下來,丟在腳下踩踏,裴蟄衍繃著身子,拳頭猛地攥緊。


    “爸爸~”看到了裴蟄衍的表現,裴翰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來之前,他想過,說了這些話,爸爸一定會生氣,說不定還會發火,但他由衷地希望,爸爸能開始反思自己,而不是胡亂埋怨、推諉責任。


    現在看來,他猜對了一半,另一半——他很失望。


    爸爸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怎麽會變成不可理喻的樣子?


    他都快不認識他了!


    “爸爸,你回去吧,不要再來見小時時了。”


    裴翰擔心,再來一回,小時時真的會被嚇出毛病。


    在小時時跟爸爸中間,裴翰堅定地選擇了爸爸。


    畢竟,爸爸身邊還有很多人,奶奶、楊安安,管家伯伯……


    可是能護著小時時的,就太少太少了。


    他是哥哥,得保護弟弟。


    裴翰站起來:“爸爸,你不要再來荔城了,每次媽媽見了你,都要憔悴好幾天,你如果真心喜歡媽媽,就離她遠遠的。”


    一直都是裴翰在說,裴翰讓他放過小時時,也放過蘇七月,他到底犯下多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他的孩子和妻子要他滾得遠遠的?


    這有道理嗎?


    “翰翰,爸爸不能答應你。”聽了這麽多,裴蟄衍也冷靜下來了,他毫不妥協地說。


    “為什麽?”裴翰皺眉?


    就非要糾纏,非要嚇小時時?


    小時時還這麽小,爸爸就不能多體諒體諒嗎?


    “爸爸,你——”


    裴蟄衍打斷了裴翰的話,他頓了頓,正色道:“翰翰,你跟爸爸說實話,你不希望媽媽和爸爸複婚嗎?我們一家四口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你就沒盼望過?不要撒謊。”


    裴翰沉默了。


    “爸爸,我不騙你。”


    裴蟄衍聽了,他鬆了口氣。


    還有盼望就好。


    “但還是在幾天前。”裴翰又說。


    裴蟄衍:??


    “爸爸,我想好了,你對媽媽和小時時造成的傷害,並不能輕易磨滅,你的出現會讓他們痛苦,爸爸,你也說你愛媽媽,你愛小時時,為了自己愛的人,你退一步,可以嗎?”


    裴蟄衍萬萬沒想到,裴琰還不到十歲,竟然就能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還讓他啞口無言。


    這孩子真的了不得。


    不愧是他跟七月的孩子。


    隻是,他這麽靈光的腦子,竟然拿來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一點很不好。


    翰翰被帶壞了。


    裴蟄衍不認為是蘇七月的原因,肯定是徐淼,還有那個該死的陳清淮!


    翰翰都被他們洗腦了,竟然連爸爸都冤枉上了!


    眼中閃過一抹陰暗的鬱色,裴蟄衍柔下聲音:“翰翰,爸爸以前確實做了錯事,爸爸在改了。”


    “不知道你跟管家叔叔還有沒有聯係,幾天前,楊安安來找爸爸,爸爸讓人把她丟出宅子,家裏的傭人都看見了。”


    “翰翰,就不能給犯過錯的人一個機會嗎?爸爸已經在盡力彌補了。”


    “翰翰,爸爸想向你保證,以前發生的那些事,絕對不能再出現,爸爸會用心愛媽媽,還有你和小時時,給爸爸一次機會,好嗎?”


    裴蟄衍放低姿態,這在裴翰麵前是從來沒有過。


    裴翰恍惚了一瞬,他不確定地想著,如果爸爸真的改了,媽媽會原諒爸爸嗎?


    裴翰被說動了,但也隻有幾秒。


    媽媽兩次找他談話,說得很明白,她跟裴蟄衍已經過去了,沒有以後。


    一切都隻是“突然吃回頭草”的人的鏡花水月罷了。


    “爸爸,你——沒有機會了。”裴翰歎息。


    “爸爸,送我回去吧。”裴翰不指望隻是通過一次談話,就能讓裴蟄衍打消“圍追堵截”的念頭。


    “以後我還會跟你聯係,但是媽媽跟小時時,我做不了他們的主,如果你真心為我們好,除了我以外,就不要出現在媽媽和小時時麵前,他們喜歡平靜、安穩的生活。”


    媽媽和淼淼阿姨帶他們搬來荔城,已經將近三個月了,在爸爸沒有出現前,他們生活得很順利,也很幸福。


    所有變故都出現在裴蟄衍出現後。


    他不喜歡陳清淮,也不想叫他陳叔叔,可不能否認,媽媽對陳叔叔有好感,小時時也是。


    裴蟄衍沒有回複裴翰,一路沉默著把裴翰送回家。


    蘇七月打開門,看到裴蟄衍跟裴翰,她怔住,不是說好了她去接嗎?


    “正好我今晚也住這裏,就送回來了,七月,翰翰說小時時也喜歡吃這些,就給你和孩子帶回來了,這家店的口味不錯,你嚐嚐看,喜歡我再買。”


    在蘇七月跟前,裴蟄衍難免有幾分孔雀開屏。


    蘇七月看見了,她視而不見。


    她側開身子,讓裴翰進去。


    至於裴蟄衍手裏的東西,她沒接。


    “翰翰說小時時不舒服,這些都是清淡,給孩子吃吧,沒見到他,我——”


    “謝謝。”


    接過袋子,蘇七月立馬關門,一分遲疑都沒有。


    被關在門口,裴蟄衍卻笑了。


    很好,他的兒子、妻子,都跟被下了蠱一般,陳清淮本事不小。


    他轉回身,滿目陰沉地回到對麵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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