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等以後有了錢,我再把它贖回來呀。走,瞧瞧其他幾間屋子去。”


    剩下四間房,比正房還幹淨。


    一間是簡單的洗漱間,一間隻搭了鍋灶,可以做飯,剩下兩間隻有四麵牆。


    明舒想起方才趙伯的措辭是“有事找他”,也就是說他不會主動過來。


    還得添一些米麵肉菜,再買些炭。


    也不知道鐲子換的錢夠不夠……


    看來當務之急,還是得想法子搞錢。


    明舒細細琢磨起來。


    *


    天黑下來,明舒和木樨對付了晚飯,早早睡下了。


    半夜,明舒驀然驚醒。


    自從殺了那兩個軍漢,她每晚都做噩夢。


    總覺得有人壓得她喘不上氣,想要對她不軌。


    萬籟俱靜,隻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還有身邊木樨微重的呼吸聲。


    可出於風水師的敏銳,明舒卻察覺到了冰冷空氣裏的殺機。


    她一把按住了枕頭邊的剪刀——這是她唯一能買得起的防身之物。


    正猶豫要不要叫醒木樨,外麵傳來極輕的聲音:


    “主子……”


    “我讓你殺她了嗎?”


    明舒的心猛一顫,是傅直潯的聲音!


    “東宮的人盯上侯府了,主子,她不能留!”


    “白日賜婚,晚上死人,從明日開始我為她守孝一年,你倒是安排得挺明白?”


    “屬下不敢……”


    “有這閑工夫,滾去盯死東宮的人!”


    傅直潯和他的手下走了。


    明舒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渾身僵硬。


    她還是太年輕,能做權臣的人怎麽會簡單?


    他的屬下都覺得她得死,他更清楚她礙了他的路。


    他今日不殺她,那下個月、下下個月?


    要保命,隻有兩條路走:


    一條,殺了傅直潯;


    另一條,攻略傅直潯,讓他消除殺意,甚至保護她。


    很明顯,兩條路的難度係數都很高。


    但相比之下,第二條似乎稍稍低一點點。


    畢竟,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還是有著絕世容顏的女人。


    後半夜,明舒把曆史上和小說裏紅顏禍水的故事都想了一遍。


    得出結論:投其所好。


    那麽問題來了,傅直潯缺什麽呢?


    一大清早,她頂著黑眼圈很認真地問木樨。


    木樨也很認真地回:“從侯府的一貧如洗來看,他缺錢。”


    明舒幹笑:好的,她沒錢。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進來一個身形魁梧的嬤嬤。


    明舒看了看她的麵相,心裏咯噔一聲:絕非善類。


    “我是老夫人院裏的湯嬤嬤,老夫人怕三少夫人不認路,特地讓我來帶三少夫人過去。”


    明舒一愣才反應過來,按古代的規矩,新婚第二日是要給公婆敬茶,認認家中親眷的。


    終歸寄人籬下,多少要給主人些麵子,明舒隻能應下:“有勞湯嬤嬤帶路。”


    經過傅直潯院落時,明舒不由放慢了些腳步。


    官員成親有十日婚假,天還沒亮透,他大概是在屋裏的。


    可等到她慢悠悠地走出院落,都沒見到半個人影。


    看來是要她一人麵對老太太了。


    *


    可誰知,明舒連麵對的機會都沒有。


    湯嬤嬤說:“老夫人還睡著,三少夫人且等一等。”


    竟是連屋都沒讓她進,就站在院裏等。


    天陰沉沉的,沒多久就飄起了細細的雪子,冷風一陣接著一陣,明舒一路走來的熱氣很快散沒了。


    腿沉甸甸的又酸又痛,手腳凍得冰冷。


    嗓子幹癢,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湯嬤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板著一張死人臉:“別擾了老夫人休息。”


    明舒懂了,今日不是來敬茶認親眷的,而是來罰站的。


    打量四周,正思忖怎麽全身而退時,院門口探出兩顆圓溜溜的小腦袋。


    是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四五歲大,瞧著一模一樣的臉,應該是對孿生子。


    “她是被祖母罰站嗎?”


    “是啊,誰讓她害咱們侯府!”


    “她是壞女人?”


    “你沒聽娘說嗎?她是個囚犯,本來要被關起來的,可她死乞白賴地非要嫁給三哥,皇帝心軟答應了,我們侯府就倒大黴了!”


    “我們倒什麽大黴啊?”


    “娘說,三哥是我們侯府的希望,她嫁給三哥,三哥就完蛋了,我們侯府也要嗝屁了……你就知道吃,娘的話你都不聽的嗎?”


    “娘每天說那麽多話,要聽哪一句啊?”


    “哎呀笨死你算了!”


    男孩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力朝明舒扔過去:“壞女人!”


    木樨護著明舒,躲開了石子。


    忍了大半日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她指著小男孩:“你再扔一顆,我就揍得你爹娘都不認得你!”


    明舒扯住她,涼涼道:“別跟這麽大還尿床的小孩一般見識。”


    男孩大吼:“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另一個小孩不高興了:“我不尿床,就你尿床……四哥,她怎麽知道你昨晚尿床了?”


    男孩張牙舞爪:“她瞎說的啊!”


    明舒挑釁一笑:“你不但尿床,你今天還要吃狗屎、被叉起來當風箏!”


    男孩氣得衝過來用腦袋撞她,木樨急忙拉著明舒閃開,男孩止不住,腳被台階一絆,撲倒在地。


    “哇——”還沒哭出聲,嘴裏就有什麽臭臭鹹鹹的東西掉進去了。


    “哇——四哥你吃狗屎。”另一個小孩瞪大了眼睛。


    木樨也瞠目結舌,她都沒注意角落裏有狗屎。


    “吵吵鬧鬧做什麽?”湯嬤嬤罵罵咧咧地過來,瞧見兩個孩子,眉頭一皺。


    “四哥,快跑!”小孩用力拉起還沒把狗屎摳掉的哥哥,拔腿衝出了院落。


    “哇——狗屎……好惡心……”


    風中傳來男孩後知後覺的哭聲。


    湯嬤嬤一雙三角眼涼颼颼地看著明舒:“三少夫人,隻不過讓你等一等,你就非得鬧得老夫人不得安寧?”


    明舒卻盯著地上還剩一半的狗屎:“嬤嬤看見老夫人養的狗去哪裏了嗎?”


    “下人帶去遛了……你別跟我扯這個——”


    “狗快死了,往西北邊去找,來得及的話,還能救下一條命。”


    “雪團好好的,你竟敢咒它?”湯嬤嬤吊梢眉一擰,整張臉凶巴巴的。


    明舒站直身子:“那當我沒說,嬤嬤你接著訓。”


    又裝著隨口一說,“反正這院裏的風水也不好,活物都留不住,草木會死,貓狗會死,至於人……”


    湯嬤嬤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明舒笑了笑:“沒什麽。”


    湯嬤嬤拔高聲音:“三少夫人,你要記住自己如今的身份,話說出口之前,先想想能不能說!”


    氣衝衝地走了。


    木樨搓著明舒凍得跟冰塊一樣的手:“她什麽身份?怎麽不想想自己能不能說!跟吃了火藥桶似的!”


    明舒冷笑一聲:“興許是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


    木樨一愣,試探著問:“公主,您剛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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