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陳舊的辦公室內,皮實的老式風扇發出一陣陣“嘡嘡嘡嘡......”聲響的同時,也帶來一陣陣風。


    雖然是夏日,但靠近山邊的地域在午後就已經迅速涼爽下來,至少在這個辦公室裏是這樣。


    午休的莊霖,已經徹底放鬆下來。


    周圍明明並不安靜,甚至隱約還有一種細碎的喧囂,但他內心卻有一種淡淡的恬靜感,似睡非睡,如浮遊碧波蕩漾之中。


    沒有曾經那處於陌生世界的恐慌焦慮,也放下了對家鄉的思念,更是與自己和解,接受了自己依然平庸的事實,隻是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某種意義上而言,莊霖認為他既是一個全新的自己,也依然是那個善於發現生活美好的他。


    “莊老師,莊老師,莊......”


    戛然而止的清脆嗓音喚醒了莊霖,他眼皮動了動,下意識側頭順著聲音方向轉頭,同時也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個小男孩站在門口,午後的陽光透過人影照射進來些許,讓剛剛從小憩中醒來的莊霖略微眯起了眼睛。


    孩子一手攥著衣角一手撓著頭,臉上似乎帶著些許尷尬不安,大概是明白不小心吵醒了老師。


    這位懂得多又時而嚴肅時而幽默的老師,總是讓同學們又敬畏又喜歡。


    莊霖幾乎是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摸手機。


    當然,沒能摸到。


    再次紀念我那被山洪衝走的破手機......


    隨後莊霖抬頭睜開眼,看到了那包了漿的陳舊木質辦公桌,以及上頭的幾摞作業本。


    在愣神了幾秒之後莊霖才反應了過來,自顧自笑了笑後側頭看向牆上的掛鍾。


    木質外殼的掛鍾作著鍾擺,時間是三點五十二分。


    旁邊印著鮮花的掛曆上,7月1號被劃了一個紅圈,掛曆上寫著新曆380甲辰年西元2024,後綴的司天監察院製等字樣也十分醒目。


    下課到現在也就過去六七分鍾,還真就隻是眯了一小會。


    視線轉動回門口的短短瞬間,莊霖已經清醒過來,用手撐著桌麵坐直身體,對著男孩露出了笑容。


    “進來吧,什麽事?”


    看到老師的笑容,門口的孩子一下放鬆了,立刻快步走進來。


    “莊老師,校長爺爺說他一會要接待客人,讓我們提醒您一聲別忘了給他代課!”


    孩子說話的聲音清脆悅耳,也能聽出他幾分期待和喜悅。


    “嗯,知道了,下一節是什麽課?”


    莊霖說話間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貼的課表,而那小男孩也迫不及待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音樂課!”


    “叮鈴鈴鈴鈴......”


    小男孩話音才落下,學校的上課鈴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你先去教室吧,老師拿上書馬上就去。”


    莊霖笑著說了一句,小男孩應了一聲“嗯”就急急往外跑,有種響鈴了必須馬上回教室的本能。


    見人離去,莊霖才站起身來,走到老校長的辦公桌上拿起那本擺在顯眼處的音樂課本,視線看向外麵。


    遠處過山的太陽因為丁達爾效應拉出一片光輝。


    老校長這時候不在,應該是提前去等那些人了吧?


    莊霖心中思量著,又回頭看了一眼掛曆。


    這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很早之前莊霖就知道了,當初看到課本上華夏國土麵積一千四百萬平方公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點。


    所以即便日曆也有2024年的字樣,卻不是莊霖熟悉的時空,甚至世界整體的大小也有相當程度的差異。


    莊霖的視線看了一眼校長辦公桌邊的墨色的座機電話,想著這麽久時間了解的訊息,時代發展的腳步相較於自己來的世界,或許充其量也就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左右吧?


    “呼......”


    莊霖深呼吸一口氣,提了提精神。


    昨天老校長終於用學校座機撥通了那個電話,那麽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是他在穆棱小學支教的最後一天了。


    今天課程結束後就是暑假,但學生們應該不知道,在長假期間,這所當初鄉人們肩挑手扛弄建材自建的希望小學就要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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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一年級到四年級學生都有的教室中早已經安靜,而莊霖來到了教室門前。


    鑒於學生數量和有限的師資力量,穆棱小學的課大多是所有學生一起上的。


    至於為什麽沒有五六年級,不好意思,穆棱小學最高隻能到上到四年級,五六年級得去其他地方上。


    莊霖則是短暫在教室門口逗留才走進去。


    “起立!”


    四個年級一個班,四年級的班長聲音洪亮,七十多個孩子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


    適應能力向來不弱的莊霖,已經有些喜歡上現在的生活了。


    雖然網絡和便利的科技還是十分令人懷念,但現在也不可謂算不上簡單而純粹的精神富足。


    退一步說,雖然這裏和自己曾經的那個世界的曆史脈絡有很大不同,但按現在莊霖所處的時代而言,至多再等個十幾二十年,發展的腳步也會漸漸接近那種程度吧?


    我還這麽年輕,我等得起!


    而且到時候我應該也並不缺錢!


    種種念頭也不過是在莊霖腦海中短暫的劃過,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三分是習慣性想要顯得為人師表,七分是真正對麵前孩子們的喜愛,隨後走入這個陳舊的教室。


    “同學們好!”


    “老——師——好——”


    七十個孩子本就朝氣蓬勃,再加上馬上要放暑假的心態加持,那聲音仿佛直逼得午後的太陽想要遛個彎再次從東邊升起。


    “請坐!”


    莊霖說了一句,待學生們全都坐下,他站在講台前翻了翻自己帶來的音樂書。


    這裏的曆史熟悉又陌生,從元明時期到如今的時代尤其如此,雖然有很多與莊霖記憶中相似的事物,但差異之處也不少。


    比如這音樂書上,似乎少很多莊霖兒時耳熟能詳的歌謠。


    並不局限於教材是莊霖的優點,也深得老校長的認可和孩子們的認可,這其中有並非真正教師科班出身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發揮。


    這會莊霖心血來潮,便也不打算照本宣科,而是合上音樂教材,準備教一首新歌,作為送給孩子們的禮物。


    隻要改動一下部分歌詞,便是一首再合適不過的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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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學校外的土路上,幾輛轎車沿著遠處的道路緩緩駛來,而這所小學的老校長則和學校唯一的一個老校工兼保安站在校門口。


    老校長須發皆白,胡子更是半尺來長,看著遠方來車方向,心中微微歎息的同時身體上又咳嗽了幾聲,引得旁邊的同樣年紀不小的老夥計想要去扶他,卻又被他伸手擋下。


    遠處那幾輛轎車上,為首的一輛車後座坐著兩個人。


    右邊那個中年男子身體略微發福,看似單薄樸素的衣著和臉上的疲憊也難掩那一身貴氣。


    左邊是個略顯老態的消瘦男子,胡子拉碴頭發灰白,大熱天的依然在內襯外麵掛著一件工裝馬甲,臉上那是精神抖擻。


    因為土路高高低低凹凸不平,又有很多牛車的車輪印,所以坐在轎車裏麵的人也是被晃得不行。


    “劉總,周導,我們到穆棱小學了。”


    “嗯!”


    副駕駛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男子這麽說了一聲,後座的人則透過一側車窗觀察著漸漸接近的那所小學。


    富態的貴氣男子名叫劉世豪,他的視線在看著小學,心中卻在想著更多後續的事情。


    相比起別人的或興奮或忐忑的期待感,劉世豪更擔憂自己兒子。


    這個辦法雖然有些荒唐,但也是經過了幾位心理學專家和佛道高人論證過的,也是劉世豪最後的辦法了。


    劉世豪沒有時間了,將來兒子的病好沒好,他這做父親的也盡力了。


    當然,劉世豪自己的病情沒有幾人知道,甚至周翔林也不知道,他的那種急迫更多被理解為對兒子的關心。


    好消息是,一切的進展還算順利。


    唉......


    心中默默歎息一聲,但劉世豪表麵上依舊沒有什麽神色變化。


    土路盡頭的校門處,老校長略顯渾濁地眼神也在望著逐漸接近的轎車,也回憶著在這學校的點點滴滴。


    這一帶就連此刻車輛行駛的土路都少,更不用說什麽好的現代化公路了。


    所以這相對還算規整的穆棱小學,其上的一磚一瓦,都是早些年老校長和鄉人們靠人力,沿著崎嶇道路翻山越嶺背著扛著進來的,老校長對這裏也是很有感情的。


    思緒流轉之間,那邊轎車已經到了近前,隨著車輛停下,車上的人陸續下車,老校長和身邊老校工便走了過去。


    為首車輛上的人看了邊上的人一眼迎了上來,那貴氣的中年男子臉上露出笑容,不等老人說話便主動伸出雙手握住老校長那枯瘦的右手。


    “老校長,您終於想通了!”


    老校長苦笑著著搖了搖頭。


    “劉總,孩子們都要走了,老朽再堅持也沒有意義了......”


    “謝謝理解,謝謝理解啊!”


    劉總別的話不多說,隻是重重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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