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朋友們早就知道了,笑我愚鈍,這不就是溫泉嘛!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這樣一個從來沒有泡過溫泉隻是從書本上知道溫泉這個詞語的人,在那樣突然的神奇遭遇中,我又如何能夠想得到呢?反正,我是在溫泉裏泡著冥思苦想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猛然一拍腦袋脫口驚呼道“我的天,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溫泉?”想到這裏的時候,我頓時興奮難耐,站起身來在水裏轉著圈走了一遭,我已經於氤氳的水霧中感受到了燈光的存在,這下我終於看清了,這屋子裏是由三個圓形水池組成的,我所置身這個最大,另外還有兩個小池,那白茫茫的濃濃霧靄就是從這三個池子裏嫋嫋升騰而出並在空氣中纏繞盤旋交雜而成的。池子之間是一些亮晶晶的邊台,可能是花崗岩堆砌的,我就是從最靠近門邊的這個邊台掉下水的。


    我在溫泉裏已經泡得渾身酥軟了,不敢再呆下去,趕忙爬了上來,濕漉漉地,象個落湯雞。趕緊關燈關門退了出來,突然從濕熱變成幹冷,我還有點不適應,打了個大大的寒戰。本想馬上回衛生間去換衣服,但感受過這個氣勢恢弘的溫泉的滋潤之後,我好奇心被完全調動,迫不及待想去其他房間看看到底還有些什麽好東西。


    於是我便忍受著身上沉重水滑的衣服帶來的別扭感,又興致勃勃打開了溫泉房隔壁的那間房間,燈光大亮的時候,眼前沒有任何迷茫,一個標準的遊泳池非常端莊地呈現在了我的眼前。我走到池邊看了看,發現水還在流動,好象就是從上遊溫泉房裏的水流躥過來就形成遊泳池,然後遊泳池裏的水再往下遊流動,或者在隔壁再形成一個遊泳池,或者流入地下暗河最後再匯入這大山裏的某個水係裏去。我對室內遊泳池沒有多大興趣,以前親眼見過而且電視電影裏老見,我圍著它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象,就靜靜地退了出來。然後我再接連打開遊泳房對麵的兩間屋子,發現是兩間健身房,裏邊所有的現代健身機械應有盡有,不過由於久未使用,那些機械的鐵條已經有點黯淡了,地板也不是那麽光亮。我退出來想了想,大致就明白了是什麽個意思,肯定是潘天高生前很會享受,選擇了這麽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建了一座天宮,這邊健身弄得臭汗淋漓了,然後再跑到對麵去泡溫泉遊泳享受,尤其讓我心痛的是,他泡溫泉時懷裏很可能還抱著我心愛商詩那美妙的身體。商詩可能是對這樣的場景心有餘悸,所以才將這些本來美妙無邊的風景深鎖起來不願去涉及。


    我歎了一口氣,再接二連三地將其他房間打開,沒有再出現溫泉或者遊泳池,有的是空房,有的堆著木料,有的堆著一些雜物。將這些房子全部探察完畢之後,一無所獲,我悻悻地退回客廳,到衛生間再洗了個澡,換上幹潔衣服,就出來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準備打商詩睡房的主意。猶豫了半天,最後我一咬牙站了起來,鐵定了心要進商詩的房間查找一番。


    我準備象那次爬棺材房一樣如法炮製,擊碎房門的玻璃窗鑽進去。為了商詩的生命安危,我已經不能再患得患失了,改天從城裏找個安裝玻璃的工人給重新安上就行了,即便很可能被商詩看出來,我給她解釋一下就行,相信她是能夠理解的,當然,我不會說我進去是為了幫助她銷毀證據,那樣很可能會揭了她的傷疤讓她尷尬,我隻需說我那次因為突然發現她失蹤情急之下才想辦法鑽進她的房間想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可循,她自然就諒解了我的鹵莽行為。如果她還能意識到我是進去幫她銷毀證據,那她也許還會在心裏暗暗感激我呢!


    心念及此,沒有什麽可考慮的了,我從衛生間搬來太師椅,又從廚房拿來菜刀,爬上椅子,三下五除二就將玻璃稀哩嘩啦敲碎,為了防止殘餘的玻璃傷及我的身體,我又拿菜刀在窗框周圍認真仔細地修飾了一圈,確保沒有暗箭傷人的可能。然後我再跑到衛生間拿來拖把,爬到椅子上,將拖把從窗框裏伸進去,俯身在窗緣的橫木上將裏邊地板上的玻璃用拖把仔細地推遠了,防止我一會跌下去被玻璃紮手。一切準備停當,我輕而易舉、身手敏捷地翻爬了進去,還好,老天保佑,我的手掌狠力著地的時候沒有被玻璃紮到,此前,我還隱隱有這種擔心呢。


    我翻身爬起,甩了甩胳膊,因為此前被冷欣月勾引已經來過一次商詩的房間,所以我輕車熟路就摁亮了房間裏的燈光。我掃了灑落一地的玻璃渣滓一眼,心裏備感淒涼,搖頭歎息一聲,靜靜走到那張書桌旁。


    我準備先從她的書桌開始搜尋,雖然我知道既然是殺人的毒藥肯定會被商詩隱藏得很深,但我還是打算遵循從簡單到複雜的自然規律行事。


    我不抱任何希望地用手拽住抽屜把柄,輕輕這麽一拉,抽屜開了,而我的目光隨意自然地落到了桌麵上,然後我就呆了,你不要以為我是看見了抽屜裏的鹽酸美沙酮而呆住,我是看見了書桌玻璃板下壓著的照片而呆住。


    我將眼睛眨了好幾下,幾乎如見鬼魅般驚訝,我的老天,怎麽會呢?那照片上的商詩還是一樣地美麗動人,甜蜜而柔婉的微笑令人心弛神迷。不過這點又怎麽會讓我驚訝呢?商詩的美麗清醇我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幾張照片還不至於讓我失去抵抗。令我驚詫不已的是:我和商詩竟然什麽時候在一起照相了,照片上的我們甜蜜地依偎著,在各種各樣的場景裏幸福地相擁著。


    我仔細回憶,怎麽也想不起來我什麽時候和商詩一起照相了!便認為自己是看花了眼,又出現剛才在溫泉房裏的那種幻影了,就下意識地揉揉眼睛,敲敲腦袋,再看了看,很明顯,眼前的照片肯定是真實的!


    我越想越糊塗,越想頭疼得越厲害,這麽大半年來的連串古怪遭遇已經讓我對一些離奇現象開始麻木不仁了,所以我就不打算再深入想下去,眼下哪還有心情去進行詭異現象的科學探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商詩殺人的罪證,加以徹底銷毀。於是我放棄了好奇,從打開的抽屜裏細細搜尋了一遍,裏邊有很多雜物和文件紙,不太好找。我仔細搜尋了好幾遍,確信沒有發現鹽酸美沙酮片。然後關上它,再打開另一個抽屜。也是好一遍尋找,沒有毒藥的蹤影。我就這麽一個一個抽屜尋找,讓我略感驚愕的是,我在最下層左邊那個抽屜找到了它,一個小小的瓶子裝著,雖然找到它也算是費了老鼻子勁了,但是和我預想的艱難程度相比,就實在不堪一提了,我埋頭想了想,覺得也許別的地方還有,一定要翻廂倒櫃全部找出來,因為任何一片鹽酸美沙酮的漏網,有可能就將意味著商詩的滅頂之災。


    於是我在商詩的房間裏進行了大肆折騰,包括房間裏的櫃子和商詩的床,簡直將它翻了個底朝天,雖然這個房間擺設很簡陋,我還是足足折騰了將近一個晚上,最後我確信肯定不可能再有毒藥的落腳點了,才徹底放下心來。又費了老半天勁將房間重新複原。


    最後我坐在早已沒了商詩體息的冰冷床上黯然神傷了一會,就拿著那一小瓶毒害潘天高殘留下來的毒藥靜靜退出了商詩的房間。


    我想了想,便跑過去打開那間遊泳房,來到池邊,旋開毒藥瓶的小蓋,將瓶子傾倒過來,裏頭的小片便象紛紛揚揚的雨滴灑落池水,隻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和溫熱的池水水乳交融、渾然一體了!


    我又將瓶子在地上摔碎,然後將這些碎片抓握到掌心,來到遊泳池的下遊一端,用另一隻手在壁沿上探索了半天,終於摸索到了出水孔,將另一隻手裏的碎片從出水孔裏徹底塞了進去。然後我才直起腰來,仰天長長出了一口氣,算是放下心來。


    我回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呆坐了一會,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是午夜了,我想著監牢裏的商詩離出獄的日子又逼近了一天,心裏稍微感覺到了一點欣慰,便不再多想,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回房間默默躺下,可能由於這些天身心過於疲累,很快,我就朦朧著睡了過去。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把所有能喘口氣的空餘時間都用在了浩如煙海的醫學典籍的查找上,我幾乎翻遍了整個病房所能找到的所有醫藥方麵的書籍,又上網在幾大有名的醫學文獻數據庫裏頭使用各種可能的關鍵詞進行了嚴密的查詢,結果顯示:沒有任何一本醫書、藥書有過記載或者任何一篇文獻曾經報道,長期慢性服用美沙酮可能導致失血或者哪怕隻是出現失血假象。我差不多整整一天的努力表明:現有的醫學研究還不能認為潘天高臨死時出現的失血性休克表現是因為長期慢性服用了商詩所投的毒藥所致。有了這一發現,我心裏逐漸有了點底氣,也許我當初治療潘天高時碰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醫學奇觀和他長期慢性服用毒藥會有著某種聯係,甚至如果對此關聯進行立項研究還有可能會誕生諾貝爾生理醫學獎,但令我欣慰的是,至少現在還從來沒有人往這方麵考慮過,我如果不是有幸送走了潘天高又迎來了商詩正好經曆了從失血性休克到毒藥的全部過程,我也不可能產生如此怪誕的醫學聯想。因此,如果將來實在不幸,趙警官他們還是找到了商詩投毒殺人的蛛絲馬跡,然後商詩不得不站到了刑事審判庭的被告席上,那我還可以垂死掙紮,替商詩辯護說潘天高是失血性休克而亡,與服用低毒力的美沙酮沒有關係,當然,我的辯護也比較勉強,因為從整個治療過程來看,就算是失血性休克的診斷都沒有任何醫學依據,潘天高自身的那將近5000毫升血和我命令丁蘭輸入他體內的近20000毫升血至今還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裏飄蕩著呢!


    第167章 我們一起去接商姐


    我唯有默默乞求如來佛祖保佑,既然我已經銷毀了商詩殺人的罪證,唯願警方再也找不到任何新的證據了。不過,我心裏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就變得忐忑,不知道怎麽回事,即便商詩的靈魂和行為是如此高雅,我仍然老想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個詞語!


    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我還是沉浸在這樣低迷的情緒中難以自拔。我越想越痛恨潘天高,就是因為他,使我隻有能力租住在一個棺材盒子裏,從而讓我喪失了和我的初戀女友羅萍做愛的資格,這樣也就罷了,可是他偏偏又還要莫名其妙地象具天外飛屍一樣來到我的病床上,使我陷入了這樣一個離奇旋渦,又因為他的無恥下流殘忍,勾引我心愛的商詩將他殺害,終置我於今日這樣痛不欲生的境地。我的潘地產爺爺,要說有怨,也是廣大百姓與你有怨,要說有仇,也是那遍地買不起房子的難民與你有仇,你怎麽就非要和我過不去呢?


    想來想去,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這個潘天高怎麽就神秘出現在了我的病床上?我沉坐在沙發上將前後經過又想了一遍,將這一段時間以來經曆的事件又細致地條分縷析了一番,隱隱約約的,我似乎看到了錯綜複雜的網景裏逐漸顯現的一條脈絡:潘天高長期慢性服用美沙酮,身體各項機能開始出現隱性損害,加之長期淫亂,雖然外形仍然龐碩,但身子骨已然虛如紙灰,那晚和譚局長在天上人間縱欲過度,和譚局長分道揚鑣之後,突然虛脫倒地,然後某個好心的過路人動了慈悲之心,將他送到我們醫院,又怕自己承擔醫療費用,所以不願意通過正常途徑就醫,偷偷摸摸直接送進病房,結果倒黴催的,我的病床被他選中致使我成了替罪羊。而那個好心人動完正念動邪念,一看潘天高身上穿的衣服件件價值連城,便順手牽羊,全給他剝了下來,一開始連褲衩都打算要,後來可能又嫌褲衩沾過潘天高的小弟弟太晦氣,便一腳給踢到床底下去了,然後就逃之夭夭。


    這一條脈絡聽起來很合邏輯,隻是讓人想不明白的是:原來床上的那個晚期癌症女病人怎麽也跟著神秘消失了呢?還有她的兒子,那個可憐的小男孩是不是也是和她一並失蹤的呢?


    如果說她是和那個好心人一起私奔,這說不過去,一方麵她是個沒多長時間生命的晚期癌症病人,哪裏還有閑情逸致去私奔,另一方麵,就算她病情大好,心情大爽,有那私奔的心理空間,也斷然不可能和一個陌生人打個照麵就可以一起私奔,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突然之間想要放縱一次,就她那麵如菜色病怏怏的樣子,那個好心人要願意帶她私奔的話那就太好心了!


    所以根源還是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估計“屍體”的手機就是在他手裏,想到這裏,我又逐漸興奮起來,猶豫了一會,便戰戰兢兢掏出手機,哆嗦著手指將“屍體”調了出來,想了又想,還是咬牙壓下了撥號鍵,心驚膽戰地將手機貼到了耳廓上,讓人莫名驚慌的是,電話依然是通順的,隨著“嗚啦嗚啦”哀嚎的鈴聲,我的心忽而提到嗓子眼忽而跌到胸腔裏,起起伏伏,如遭雷擊。


    恍如隔世一樣,終於,“嗚嗚”的手機信號音變成了“嘟嘟”的盲音,這就表明“屍體”終歸還是沒有接我的電話,我也就結束了備受煎熬的曆程。“屍體”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呢?我心裏恍然無措,無力地垂下手臂,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安心還是該失望!


    我又站起來在客廳裏來來回回轉了幾圈,象個無頭蒼蠅那樣亂飛亂撞,生命中沒有了商詩的悸動,我頓時失去了一切主張,空氣也因為喪失了詩韻而開始變得幹枯,我舉目四望,頓覺生死兩茫茫。


    我感覺自己好象一點事情都做不了,不過我又特別想為商詩做點什麽,否則的話,我將會認為自己根本就沒有為挽救商詩而盡了全力。


    那還能做什麽呢?在客廳裏為商詩這個虔誠的佛徒保持旺盛的香火應該是目前最能撫慰她受傷的心靈的了。而且,我也必須通過這樣一種象征性的意義使自己倍受煎熬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安寧。我乞求佛祖保佑,願好人一生平安!


    時間在我的心驚膽戰和喜憂參半中悄然溜走,我掰著指頭默念著每一個午夜的來臨,又張皇著雙眼恭送著每一個黃昏的離去。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同時它又成了我最壞的敵人。我為每一個時刻的來臨而驚恐,我又為每一個時刻的離去而狂喜。我每天回家後隻做一道青菜,吃完後我就在佛像麵前的嫋嫋煙霧中和商詩的靈魂相會,我認為隻有這樣,我的呼吸才能通暢,我才可以順利地生存下去,靜靜地等待商詩的歸來。我總是會磨蹭到午夜十二點過後才睡覺,因為我突然特別懷念那天那不經意間傳來的一縷敲響生命的鍾聲,我認為它一定不是虛無縹緲的,可是讓人遺憾的是,真等我刻意去捕捉它了,它反而徹底銷聲匿跡了。我也會不定時地打“屍體”的電話,打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多少期待或者驚慌了,就算是孤寂時分的一種趣味遊戲吧!我不再嚐試去見商詩,我沒實力去見她了,我已經差不多還清了孫代表的孽債,使用的卻是苦難百姓的血淚,我不可能再去掏挖窮苦鄉親們僅存的心肝肺了,即便商詩命懸一線,我也隻能咬破嘴唇讓自己柔腸寸斷了!再者,見了商詩又能怎麽樣?我除了給她帶去悲傷卻不能給她送去任何希望,我又還有何麵目去見她呢?


    商詩犯下的是死罪,我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聽天由命!


    當我熬到了第十三天的時候,那天下班後,我沒讓王師傅直接送我回家,而是先在大街上溜車找了一家裝潢裝飾公司,然後進去花高價錢叫了個小工匠帶了幾塊玻璃板跟我們隨行,又在我的旨意下去逛了一趟花市,用我這半年來積攢下來的幾乎所有積蓄,買了各種名貴嬌豔的鮮花,將王師傅的車間和後備車廂都塞了個滿滿當當,連車的外表麵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豔光四射。最後我、王師傅、小工匠三個人都被徹底埋沒在了花海裏,讓這個城市大街上流俗的目光在我們的車尾連成了一片。


    小工匠進入到了我們的深山老林裏明顯不適應,在我的一再言語安慰和目光撫慰下,他慢慢地終於放鬆了下來,最後不僅輕輕鬆鬆給我的商詩安好了門窗玻璃,還和王師傅一起幫我將燦爛明媚的鮮花從庭院一直擺設到了大廳,雖然他們的眼角帶著迷惑,但是,看得出來,他們有發自內心的快樂微笑,畢竟,授人玫瑰、手有餘香嘛!


    我目送著王師傅的車遠遠離去以後,才悠然轉身,趟過盛開鮮花的大道,回客廳坐定,在清冷空曠的空氣中,開始享受那種飄忽不定的喜悅和哀愁。


    我一直不敢給趙警官打電話,雖然這樣會讓我提心吊膽,但是最起碼我還可以有勇氣去鋪設迎接商詩的鮮花大道,無論十四天結束後的結局會是什麽,我的這個夙願必須得到實現,盡管最後有可能淪為一種自欺欺人的虛幻場景,但是虛構的快樂也總還是要比切實的悲苦來得喜慶吧!不管怎麽說,我總算熬到了第十三天,而且至此為止,還沒有什麽跡象表明我在明天就將陷入絕望的深淵。從這一角度看,雖然我此時形單影幾、煢煢孑吊地獨坐在清寒的夜芒中,但我的心卻又似乎開始沐浴在清新的晨光裏了!


    我一鼓作氣站了起來,去廚房裏添補了一些食物延續生命,再回到佛煙麵前默念靜思,化作蝶舞,趕赴靈山和那美麗的金孔雀商詩追逐嬉戲,流連花叢、嬉鬧枝頭,朗情妾意、詩韻悠然。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我一路扇著翅膀,用心去幻想著四麵八方撲過來的空氣中那神秘鍾聲的韻律,飛回凡間,我得讓我美麗的詩兒休息了,而我這最後一天的生命鍾聲也要靠自己去一點一滴地敲響!


    也許是我的苦心或者說是商詩的佛心終於感動了佛祖!


    這一天,我麵上平靜如水地在病房裏穿梭,病房最高檔的創傷藥也在我臉上發揮了特效,我已經去掉了那層蒙羞布,創口處的瘢痕雖然隱約可現,但也被空氣中飽含的水氣潤澤得栩栩如生、鮮亮動人。我在病房裏兢兢業業地工作著,和同事們有說有笑,認真細致地分析病情、科學全麵地給出治療方案,我也耐心聽病人傾訴他們的痛苦和貧弱,為他們傷感,為他們揪心。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將飯盆端到了辦公室,將一把椅子拖到窗戶邊上,靜靜地坐下,手裏往嘴裏機械地扒拉著飯粒,眼睛裏的視線穿越了城市森然壁壘的鋼筋叢林,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我看到了茫然的一片。辦公室掛鍾的鍾聲敲響的時候,我將遠方的視線收回到了眼前,碗裏的飯團依然是沉甸甸地一片。我微微笑了一下,起身將它放到辦公桌上,蓋上蓋子,想了想,又將它放到了抽屜裏,關上。我在想,或許,在今天結束後接下來的某個時刻,它還可以用來挽救我的生命。


    在下午大概過到一半的時候,我接到了冷欣月的電話,冷欣月在電話裏欣喜若狂地喊:“你下班後在醫院門口等著,我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去接商姐!”


    第168章 再次來到看守所


    我對著電話那頭的冷欣月輕輕地點點頭,平平地說了一聲“恩”。


    放下電話,我輕咬著嘴唇,沒有憋住,淚流滿麵。


    我跑到水房將所有的心情和淚水全部釋放,用冷水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和形象,然後跑回病房,將那一天剩餘的工作幹淨利落地完成。我在下班之前擠出一些空當,在洗澡間將自己洗了個稀哩嘩啦,我要用人世間最光鮮的一麵迎接商詩,告訴她,接下來的生活會將是多麽美好。


    冷欣月看來老早就等候在醫院門口了,喜形於色、笑魘如花,看到容光煥發、煥然一新的我,先是一愣,然後就櫻桃小嘴一張一翕,釋放出一串又一串鸞鶯初啼般的笑聲。


    她毫不避諱地一把拽起我的胳膊,打開車門,將我塞了進去,然後欣然關上。鑽回駕駛坐,信手拉過安全帶係上,手腳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甩出,車便安然有序地急速上路。


    我內心充滿欣慰和寧靜,滿臉柔和的笑,輕聲問道:“什麽時候通知你們領人的?”


    冷欣月似乎剛從烈焰滾滾的煉獄中回到人間,那種劫後餘生的快感幾乎讓她喪失心智,她完全忘卻了我們所置身的這個人間常有那烏雲蔽日的悲愴,滿不在乎地感慨道:“我就說我們那美麗善良的商姐肯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嘛!嗬,你說還能是什麽時候通知的呢?我提心吊膽過了這麽多天,得到這樣天大的喜訊,我一個人哪裏承受得了,當然要在第一時間和你分享了!”


    冷欣月的聲音中洋溢著一層淡淡的喜悅,將車廂內的氛圍渲染得很是舒緩,我會心一笑,便不再說話,將視線投射到車窗外邊,卻用全副身心醞釀著和商詩見麵時的驚魂時刻。


    一段較長時間的靜默以後,冷欣月又突然說了一句:“你猜,一會商姐見到你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我心裏一顫,扭過頭來,從側麵看向冷欣月略顯憔悴的臉盤,看得出來,冷欣月雖然有一時的開心,但這一段時間的折磨應該也讓她身心俱疲了,她在這些天裏也沒有聯係我,更不敢到別墅去看我了,那天兩人抱頭痛哭的悲淒場景應該還讓她心有餘悸,所以她為了避免兩人的憂傷相疊加產生更大的效應,幹脆對我不理不睬,隻是蜷縮在空氣的另一頭獨自哭泣。那麽我的詩呢?你有否象我們一樣感覺到了難以言說的痛苦?如果有,那你的痛苦是因為徹骨的思念還是僅僅因為悲憤的思考?


    我又不禁想起了和商詩的過往,心裏很是酸澀,歎了口氣說:“還能有什麽反應呢!商詩姐那麽堅強的人,她才不會象你這麽嬌弱呢,動不動就哭鼻子!”


    冷欣月嬌呼道:“切,不害羞,到底誰愛哭鼻子,某些人現在鼻頭還暈紅暈紅的呢!”


    聽她這麽一說,我竟然下意識地就去摸自己的鼻頭,冷欣月好象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放聲大笑道:“哈,怎麽著,被我觸動心弦了吧!不過說實話,你對商姐的癡情真地很是讓我感動,我想,你為商姐做的一切,她一定是能感知得到的,她會被感動得眼淚汪汪,一會她一定會哭喊著撲入你的懷抱!”


    我被欣月的快樂情緒感染,心頭美孜孜的,就如同真地享受到了商詩的動人懷抱一樣。不過當虛幻的愉悅感由於沒有實體的支撐逐漸煙消雲散之後,我回到了現實,苦巴巴地皺了一下眉頭,嘴裏卻平靜地說道:“我其實也沒有為商詩姐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我不奢求她能有什麽感動,能夠看到她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欣月聽了沉默片刻,突然又大聲咋呼道:“那可不行,我告訴你,李智同誌,我以革命先烈的革命誓言正告你,如果一會商姐因為矜持不撲到你懷抱裏來,你得給我拿出男子漢大丈夫的勇氣,主動奔跑過去,將她緊緊攬入懷裏,如果可能的話,你最好瘋狂地吻她,我在旁邊給你驅散圍觀的人群,嘻嘻!”


    說著說著,這丫頭自己也笑開了。


    我情不自禁也跟著笑了起來,雖然心頭仍然晃動著那種難以盡述的酸澀和清苦,但它已經不能妨礙我和冷欣月因為對新生活的向往所產生的喜悅之情。


    車開著開著,突然減緩了速度,我的心早已坐上了火箭,怎堪如此變故,連忙大喊一聲:“幹什麽?”


    冷欣月依然故我地開了一會,車便拐向從主幹道的一個小出口開了出去,這才嬉笑著說:“瞧你那猴急的樣子,真是狠不得將你家商詩姐叼在嘴裏了,羞不羞啊!沒看到旁邊那個大超市嗎?你就忍心不做點好東西給你家商詩姐補補身子?你以為你吻了你家商詩姐,她就能元氣恢複如初?精神糧食和物質糧食可是同等重要的哦!”


    這個冷欣月,一開心起來,話也多了,象梭子一樣,我聽得心情大爽,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嘻嘻哈哈笑道:“嗬嗬,你這個丫頭,古靈精怪的,也不先說一聲,盡搞突然襲擊,小心我促不及防之下,招架不住,咚的一聲撲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冷欣月回過頭來故意瞪我一眼道:“你給我切記,今後你隻能撲倒在商姐一個人的石榴裙下,如果被我發現了你身邊出現另外的花裙子,我一定饒不過你的花花腸子!”


    我被欣月的話勾起了心酸,想了想,不由歎氣道:“哎,商詩姐一向一襲素淡的衣褲到底,不是白就是黑,她要能為我穿一次花裙子,我這輩子死而無憾了!”


    冷欣月臉上瞬間動容,低頭咬了會嘴唇,突然掉過頭來用敏銳的目光掃我一眼,肅聲說道:“李醫生,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商姐雖然入佛了,但是畢竟她有一顆人心,我不相信人的心可以無情,隻是那個讓它心動的人或者讓它心動的事還沒有出現而已,而現在我明顯地感覺到,這個人出現了,隻是你得給那顆心以時間,因為它要從湖水般寧靜重新變得海浪般動蕩,必須有個適應的過程,你得耐著性子等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自覺不自覺地點點頭,衝著冷欣月的方向,又好象對著那悠遠飄渺的虛空,我不知道會不會是冷欣月說的那樣,但願一切都是實在的吧,在這個人世虛幻地過了三十多年,我希望這個世界現在能可憐可憐我,在我剩下的這三四十年裏,分給我一塊現實的空間!


    在超市裏逛了一圈出來後,冷欣月讓我的手臂、手腕、手指上全都掛滿了沉甸甸的塑料袋,以至於我都不滿了,發牢騷說:“你買太多了,做一個晚上也做不完,多放幾天就不新鮮了!”


    冷欣月橫眉立目瞪我一眼道:“我的商姐有14天沒有吃到新鮮的蔬菜瓜果了,再說,我還希望她今天能夠開始破戒吃肉,從此過上幸福的人間生活,這都是為你好呢,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張開嘴巴一句話沒說出來,隻好對著她苦巴巴地笑了一下,甩開大步走向前方。


    我不知道,從此,我和商詩能不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當冷欣月的車終於逼近了看守所,我的心髒也登上了雲顛。


    當那個看守所的破舊院門浮現在我眼前時,我胸腔腹腔裏所有的內髒都開始跳動。而我顱腔裏的大腦已經開始控製不住散亂的神經。


    冷欣月也沒有話了,甚至聲息都很微弱,下車時的身形有點輕晃,失去了原有的節奏和韻律,我明顯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激動。


    我顫動著身子跟著下了車,和她並排站立在小巷旁邊,迎接著冬日寒風的鼓舞。


    小道上有稀稀拉拉的行人經過,而那個大院門虛掩著,門前還沒有人。冷欣月抬手看了看時間,顫聲說:“應該快出來了!”


    我也語聲抖動著說:“要…要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


    冷欣月聲音還是慌亂:“按他們通知的時間,還得要十來分鍾吧!不過,不過,打打電話也好,隻是我不知道他們的電話!”


    我也慌了心神,說:“要不然我們直接進去找他們?”


    冷欣月連忙慌張地擺手道:“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我們可不能再惹麻煩了,萬一給我們定一個擅闖禁地,連帶商姐受累,那我們還活得下去嗎?”


    我想了想,也為自己的鹵莽想法慚愧不已,又想了想,便掏出手機給趙警官打電話,還好,很快他就接了,我說:“趙兄弟,我是李醫生!”


    趙警官愣了愣,便打著哈哈笑道:“哈,李老弟,要恭喜你啊,接到你家那位了嗎?應該就要釋放了,真是為你們高興!”


    我覺得無論我和趙警官有著怎樣齷齪的交易,但終歸他還是給了我幫助,所以我還是由衷地感激道:“趙兄弟,真地要感謝你的關照,才有我和她的今天!”


    趙警官嘿嘿笑道:“李老弟,受之有愧啊,咱也沒為你做過什麽!要感謝就感謝老天保佑你家那位,使我們沒有找到新的證據,還有就是要感謝你們那個公司裏那位叫什麽冷秘書的來著,做事嚴絲合縫、幹脆利落,愣是沒有讓警方從帳目裏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佩服啊,長得還那麽漂亮,比你家商詩差不了多少,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李老弟自己和商詩快活之餘能不能順便牽個線搭個橋啥的,照顧一下兄弟們,嘿嘿!”


    感激的話表達完畢,我也無心跟他說笑了,就強笑道:“哈,趙兄弟不居功自傲,這叫人品,有機會我可得向那個靚妹為你做個強推,不過今天還得求兄弟一個事,我正在看守所門口等著接商詩,我想給劉警官打個電話,你能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嗎?”


    第169章 迎接商詩回家


    趙警官想了想說:“這倒是小事一樁,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打辦公電話,在這種場景下打手機不合適,他的手機號碼和辦公電話我都可以告訴你,你先打辦公電話,聯係不上了,再打手機,如何?”


    我知道趙警官對於我向他們行性賄賂一事還心存警惕,當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按照他的意思辦。我讓冷欣月幫著我一起記下了兩個電話。


    然後我給劉警官的辦公室打電話,我剛提起電話說了一句:“喂,我找劉警官!”


    那邊的人就爽聲說道:“是李醫生吧,你在外邊稍等,人一會就出來!”


    我摘下手機,胸腔裏開始溫熱,心情再次產生激蕩。


    我以熱烈的眼神看一眼冷欣月,對這個一直在激動忐忑中的美妞點點頭表示撫慰,心想,這個為商詩姐做了那麽多事情的好女人,啥時候真要給她找個好男人,不過,趙警官那樣的人,還是算了!


    不料冷欣月卻在這個當口抬頭冷眼看我一眼,冷哼一聲道:“你什麽時候和這些當警察的開始稱兄道弟了,都打成一片了,還什麽靚妹辣妹的,你老實給我講清楚,我不想讓我的商姐再受任何傷害!”


    我抬頭望了一眼院門,苦笑一聲道:“我以後再跟你說,好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商詩姐的事情的!”


    冷欣月跺了一下腳,疾言厲色道:“不行,你現在就得說,要不,我可放不下心!”


    我苦巴巴地再望一眼大院門,沒有辦法,隻好趁著這幾分鍾功夫,言簡意賅將我為了見商詩不得不向警察行性賄賂的事情快速講了出來,完了,我一再叮囑她這事千萬不能對商詩說,如果她敢說,我跟她拚命。


    說話過程中,我因為羞慚難當,一直不敢看冷欣月,話畢,我才抬頭去看她的反應。


    讓我驚訝的是,冷欣月眼睛裏竟然是一片朦朧的淚花,並沒有我所預料的鄙視之情,她最後眨了眨眼睛,抬袖若無其事地擦拭了一下,搖頭苦歎一聲道:“哎,你們這些男人啊,真是沒有辦法說你們!”


    我甚為惶恐,趕忙又補充一句道:“剛才那位趙警察可能是在公司裏查帳時見過你,想讓我把他介紹給你,所以我才搪塞他說幫他向靚妹強推,那個靚妹指的是你啊,你可別亂想!”


    冷欣月撇嘴笑了一下,扭頭看向院門,不再理我。


    這邊終於應付過去,我額頭上已經泌出冷汗,也把頭歪了過去,調集了全部心神,開始應對院門口即將出現的那可以令人狂醉的風景。


    空氣靜得象深穀裏的一潭幽綠的池水,行人路過時的腳步聲和我們微微發急的呼吸聲在無聲地混雜著,我甚至能夠聽到冷欣月手表上那秒針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終於,我迷醉的心神裏有大鐵門“喑呀”做響的聲音傳來,而我恍惚的眼神中似乎同時出現了模糊又柔和的身影,然後我的耳孔裏有微弱卻又洪亮的聲音在喊:“家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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