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連連,退出了戰圈,開始獨自作戰,休息一陣,奮戰一陣。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因為我除了手腳酸軟之外還頭暈目眩了,所以已經沒有多少意識了,全憑一股身體慣性和殘存的心性在煢煢獨行,最後,當前方有福娃歡快的聲音傳來時,我才知道可能是登頂了。


    福娃在喊:“李叔叔,快來追我,要不你就是尾巴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隻有福娃一個,便好奇道:“福娃,商阿姨呢?”


    福娃嬉笑道:“商阿姨是冠軍,她已經站在山頂了,我再走幾步也到山頂了,你不追的話,我就是亞軍了!”


    我愣了一愣,這福娃不一直是商詩背著的嘛,怎麽中途又下來了?


    我喘著粗氣使勁往上爬,福娃卻期期艾艾並沒有往上去當他的亞軍。


    終於接近他身際的時候,我正好奇著呢,他突然猛然往前一躥,便拍著手掌歡快地大喊道:“哈,我是亞軍,商阿姨是冠軍,李叔叔是季軍,不,是尾巴!”


    我略一愣怔,看向眼前,這才發現,原來剛才福娃所在已經離山頂隻一步之遙,幾棵樹在他身後擋住了前方視線,所以我在下邊沒有看到,而商詩的麗影正在其中一棵樹的掩映下娉婷地端立。原來福娃是故意走下來兩步想要戲耍於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商詩的主意。


    所以我故意衝著她們怪叫道:“好你個福娃,說話出爾反爾,怎麽不下來救你叔叔了!好你個商詩姐,剛才是不是有直升飛機在幫你,我不信你爬得這麽快,肯定作弊了!”


    福娃對我做了個鬼臉,可是商詩卻對我的嬉笑沒有任何反應,身形仍然一動不動地凝立著。


    我好生詫異,連忙幾步走過去,從那隨風飄蕩的枝條中間穿了過去,於是我就看清了商詩的全貌,也就看清了山頂的全貌。


    這個山頂並不是整座大山群的山頂,因為遙望過去,那山峰一座接著一座,根本看不到頭,但這個山頂已經足夠高了,所以基本上能夠做到高瞻遠矚,埋頭看下去,可以看到下邊地勢相對比較低的山嶺在白茫茫的雲霧中翻滾的奇觀,那些白霧有的形成白帶,在這高高的山嶺中穿插盤繞,有的形成白練,在不停地飄忽升騰,石階到此打住,但是實際上這座山峰的這一側與石階相對的地方也好象天然形成了一條通路一樣,兩旁的樹都很密集茂盛,但一接近這個通路就好象停止了生命一樣,通路一直向前,悠長深邃的樣子,不知道能夠通到哪裏。因為沿著它的外層一直看下去,視野十分開闊,兩旁的巨大山嶺紛紛讓道,並立在旁邊,一齊為這個通路造勢的樣子。在遙遠的底部,模模糊糊好象也是一片平緩的森林和它接壤,不知道這座森林的那邊,會不會也有一棟幽深的大別墅。


    商詩此時,就是在麵容肅靜地俯瞰著那片模糊的所在,視線沿著它一直往更前方逡巡,她的眼神很深邃,似乎看到了久遠的過去、看穿了遙遠的天邊。


    我怕打擾她的緬懷和沉思,將跑過來的福娃拉到山頂的一角悄悄坐下,小聲問他道:“商阿姨一上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嗎?”


    福娃搖搖頭,迷惘地說:“不是,她一上來,先仰頭看著天,然後還舉起手臂不停地揮舞,嘴裏還說話,不過聽不清楚,我就下去接你了,然後和你一起上來,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不由自主也抬頭去看天,此時應該已到了正午,陽光很強烈,但是今天的雲層也厚,所以陽光掙紮著突破不出來,但還是用它的強光奮力渲染著雲層,所以整個天空是那種雲層的灰加陽光的白互相滲透所形成的灰白一片,倒並不是有多瑰麗。


    商詩怎麽會對這樣的天空感興趣呢?我情不自禁地一躍而起,小範圍轉著圈,用全副身心去感受山頂的風光,企圖突破心中的疑問。不過,我沒有得逞。


    好一忽兒,商詩終於從沉思中,或者說是從祈禱中回到了現實,從天宮回到了人間,她走到我旁邊安靜地說:“李醫生,你輸了!”


    我愣了一愣,慨然一笑道:“商詩姐,我輸了!”


    她笑笑說:“那你說怎麽辦?”


    我咧了咧嘴說:“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今後一切全聽你的!”


    商詩粲然一笑,走過去拉住福娃的手說:“今天的目標實現了,我們回去吧!”


    福娃也摻合著說:“是的,讓李叔叔當了一回尾巴,他以後就乖乖的了!”


    我想迎著陰冷的山風,對著灰蒙的烏雲開懷大笑一陣,不過,我卻沒有笑出來。


    下山的路就容易多了,經過了山頂的靜坐沉思和了望,我體力也已經恢複了幾成,可能都已經累了,我們也不怎麽說話,就一路靜靜地走著,我的女人和孩子在前開路,我在後邊殿後,我意圖是要保護她們,不過,從今天的情形看來,在險惡的環境下,我似乎並沒有能力給予她們保護,反而是,她們保護了我!


    回到家裏之後,時間還不算太晚,不過已經過了午飯點了,我趕緊鑽進了廚房,本來想習慣性地去泡營養液,又條件反射似地想起了今天的比賽以及比賽之前的和約,便苦笑一聲,作罷。老老實實將午飯做好,端出。


    商詩可能爬山確實是消耗能量了,所以我盛滿一碗米飯遞給她的時候,她順從地接過,眼神生動地看我一眼,低頭慢慢吃了起來。


    爬過一次山,她的心事好象又增加了不少,這讓我很是彷徨,我想起了自己接下來要對她實施的行動,又是難以控製地一陣心跳。這種迷茫、慌亂、緊張、興奮的滋味在心頭肆意糾纏著,讓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我心裏在波濤洶湧、激蕩狂亂,外表卻十分平靜地招呼著福娃吃飯,商詩似乎被我提醒,也連忙給福娃夾菜,我看她這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樣子,真不知道我接下來該不該對她采取行動。


    不過,我真地想了,太想了,以前和她相處,心緒比較平靜的時候,我還沒有過這麽強烈的願望,這兩天動了這樣的念頭,都不用動用我那超強的意念功夫了,一看到她,我的身體就有反應,我的心頭就濕熱揪急,內息混亂,氣息倒流。無論如何,我要采取行動了,或許她的憂傷,正需要我去撫慰呢?一會,吃完飯後,讓她洗個澡,稍微休息一下子,然後我再將福娃支到二樓去,然後,我就悄悄地,悄悄地,走到她旁邊,輕輕地,輕輕地,猛然抱住她,吻她,說愛她,逼她選擇,如果她說她也愛我,那好,我們的今生就開始了。如果她冷靜地掰開我的手,象我掰開冷欣月的手那樣,憐憫地看我一眼,走開,那好,沒關係,我也隻需靜靜地呆一會,然後仰天長籲一口氣,那時,我一定會感覺到今天的空氣真好,真清爽,因為,我那時就已經徹底卸下了心頭的重擔,人一旦沒有了欲望,沒有了念頭,沒有了想法,隻有純淨的呼吸和純潔的情誼,那感覺一定會是無比的愜意輕快!既然愜意輕快了,那當然,最後我就要走到她的旁邊,不過要離開一定的距離,以免再次嚇著她,然後對她誠懇地說抱歉,說對不起,請求她不要讓我離開,因為我還想做她的親人,做她的弟弟,做她的朋友,永遠的關照她,保護她。那最後的情形應該就是,她原諒了我,理解了我的莽撞,重新給了我機會,我們再次純淨地生活在一起,可能會很平淡,但那想必也是一種幸福!


    總之,看來,怎麽著都不錯,那我還不行動幹什麽呢?


    吃完飯後,果然,商詩主動提出了自己去衛生間洗個澡,因為她得換穿便服,而身上汗涔涔地不洗沒法換。


    她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我心驚肉跳地去廚房將碗筷洗了。


    出來平靜地坐到沙發上,福娃打開電視在看。


    我魂不守舍地瞄了幾眼之後,再也按捺不住了,聲音微顫著對福娃說:“福娃,一會等商阿姨洗完澡,你自己到樓上去呆一會好不好?”


    福娃好奇地看我一樣,問樓上在哪裏。我告訴他要從商阿姨洗澡的那個衛生間裏邊那個門才能走上去。他又好奇地問我為什麽讓他到樓上去呆一會。我就告訴他因為呆會我要和他的商阿姨在這裏單獨處理些事情,他在旁邊不方便。他想了想,突然嘻嘻一笑問,他要在樓上呆多長時間才行,我就羞紅著臉說,一直不要下來,直到我上樓去喊他才行。


    我心慌意亂地陪著福娃看了好一會電視,當衛生間方向傳來開門聲的時候,我緊張得彈跳而起,卻又不敢立刻去看商詩,於是甩甩胳膊晃晃腦袋裝做起來活動身軀的樣子,避免商詩看出我的異態。


    福娃也悄悄站起,小聲問我:“李叔叔,走嗎?”


    我點了點頭,強做平靜地牽著他的手,轉身,這時,也就看到了商詩,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她身上沒有一點脂粉味道,可那種清醇的美麗卻讓人不得不甜到了心尖,此時,清水洗去了她內在的疲累和外在的塵煙,顯得容光煥發、清新脫俗,不知道是不是安利的營養液真地有奇效,擬或是她最近心情的好轉,她真地看起來有點豐盈充實的神韻了!她沒有穿睡袍,換成了一身平日裏常穿的素服。麵容安詳了許多。


    看到我牽著福娃的手向她走去,她愣了一愣,不解其意。


    我強自對她笑笑說:“我也帶他去洗個澡!”


    她這才微笑著點點頭。


    進了衛生間,這邊的門一關,我就急急跑過去打開那邊的門,將福娃帶到了那間簡單的臥房,再次告誡他道:“記住,我不上來叫你之前,一定不要下來!”


    福娃眉開眼笑地堅定點頭。


    我再次驚魂落魄地返回到了衛生間,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給自己除臭,以免一會兒自己的臭汗影響了商詩的心情使自己難以判斷她的拒絕是針對我的好意還是針對我的臭汗。一時的判斷失誤很可能就會導致終生的遺憾!


    沒有下次機會了,這次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我狠狠地洗了個澡,抹光了幾乎半瓶香波,我想讓自己身上也能發出商詩身上那種勾魂攝魄的體香。


    我換上新洗過的衣服,一切準備停當,開門,走出。


    第192章 傷心欲絕奔向太平間


    讓我略感驚愕的是,商詩又在做她的功課了,她的身形肅靜端莊,平和的麵容上蒙著一層聖霧。看來今天落下的功課,她是要趁機補回來了。


    我的心有點發苦發澀,不過,這也妨礙不了我什麽了,無論如何,我今天勢必是要采取行動了!生命能夠給予我的時間真地不多了!不過我不會冒犯佛祖,我與他無怨無仇,犯不著跟它鬧別扭,我要等商詩回到人間,再迅猛行動。


    我在沙發上靜靜地坐了一會,想了想,還是跑到廚房去泡了一杯液汁,不是因為我想趕在和商詩歡愛之前加急給她補充一下身子,而是我必須尋找一種接觸商詩身體的途徑,先接觸她的手,使她潛意識裏有點準備,然後,趁其不備,一把抱在懷裏,自然就天雷觸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風起雲湧之後,共赴謠台仙境。


    我將杯子放在茶幾上,麵容平靜地細細端詳著它,而心跳已經提前上了雲霄!


    我不敢去看商詩,我怕抵禦不了內心強烈的攻勢,在商詩尚置身佛界的時候引發洪水猛獸,使我和她的愛情喪失自然的節拍!


    也不知道沉坐了多久,我的耳邊就響起了溫軟的聲音:“李醫生,你在想什麽?好專注哦!”


    我知道,我采取行動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我猛然抬頭,我內心火熱的烘烤和外在冷淡的壓製在我臉上擠兌出來的複雜神情顯然嚇著了商詩,她的秀眉一蹙,不知所以!


    我霍然起身,我身體動靜挾持的雲雨之勢想必驚著了商詩,她身形一晃,差點後退一步。


    然而,我卻彎腰端起了茶幾上的那杯營養液,微笑著遞給她。


    商詩好一陣愣怔,迅即,她就欣然一笑,我想,她此時肯定在想,哦,原來如此!所以她說:“不是說由我說了算,可以不喝了嗎?”


    我淡淡地說:“就算是由我最後給你調製一杯吧!”


    我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反正說完那一瞬間,我的心裏沒來由地獲得了一股無言的苦澀。


    商詩好奇地看我一眼,不過她很聽話,很順從地就從我手裏接了過去,輕啟朱唇,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喝了下去。


    然後,我去接她手裏的杯子,她下意識地就要將它遞給我。


    不過,我的目的地可不是它,是她!


    我不知道是不是中途改變的方向,又或者是直奔目的地而去的,總之,如同電光石火閃過,我的手把住了她的肩膀,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使勁的,但是我知道我的行為可能很粗暴,我的力量一定很生猛,因為,本來流暢的時間隻是咯噔了那麽一下,一股香風就猛然墜入我的胸懷!再然後,我就聽到了“砰”的一聲,我想,那想必就是杯子掉到地上碎裂所激發出來的聲音吧!幾乎在同時,我又聽到了“啪”的一聲,而且,神乎其神的,我耳朵還伴隨著嗡嗡的聲響,我迷亂的意識裏,一時不能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我的身體還是有了本能的反應,我的手下意識地一鬆,然後,那股香風便悠然飄散!


    我自然而然地捂著火辣辣的麵孔,瞪著眼珠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商詩,她也張著櫻桃小嘴,愕然看著她揚在半空中的手掌!


    她打我了,商詩用她那柔弱的手腕甩了我一巴掌,而且,這一巴掌的力度很剛猛!當然,它將我所有的夢想激碎!


    我的心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它很不仗義,在我落難的時候,它逃之夭夭!


    我突然也很想象它一樣奔跑,即便無地自容,但總還是應該找個象樣的地方來自容的,無論是什麽處境,但總比這裏要好吧!


    我很無恥,沒有信守心靈對商詩的承諾:做她的弟弟,做她的親人,相守一輩子!


    於是,我對著麵前好象也凝固般了的商詩嘿嘿一笑,突然轉身,撒腿就跑,在途徑客廳那扇乳白色的木門的時候,不知道是我的手還是我身體帶起的風聲,竟將木門砰然帶上,於是,它就使我和商詩,咫尺天涯!


    冬日的深山,清幽寧靜,無形的寂寥在我的心境邊緣纏繞盤旋,響午的陽光,也還真是不錯,暖洋洋地照著,在我的身體表皮上激蕩起溫暖,我手足發力挾起的風聲,呼呼地響著,使勁吹拂我麻木的心神。


    山路其實很好走,隻要你對它沒有要求!


    我的奔跑很有力度,因為我的身體本來就很陽剛!


    我自然而然地跑向了我自己開辟的那條林中隧道。老天爺真愛開玩笑,那天晚上的叢林夜奔,它沒有讓我逃脫這片叢林的束縛,後來我以為它是想讓我在這片土地上天長地久,卻哪裏料想得到,原來它是想讓我自己給自己挖掘一條通往墳墓的通道!


    而且我還對此毫無防備,自然而然就上了它的圈套,就好象有先見之明一樣真地給自己打開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那條林中密道很寬敞,奔跑起來很是自由舒坦,已經沒有一根樹枝來阻礙我的行程了。看來我早有預感,當初將這條密道開墾得自然廣闊,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奔向死亡的時候能夠痛快好多!


    是的,與其靜默著痛楚,不如奔跑著痛快!


    真地是很痛快,不用去盤繞山路,我很快就奔離了這片會讓我痛苦的土地!


    很快,我也跑過了田埂,跑到鄉村小道,很快,我又跑過了鄉村小道,跑到了縣城,路上的人都以為有一個傻子在鍛煉,因為,顯然是在鍛煉,但穿的衣服不合適,選擇的時間不合適!


    趟過縣城坑窪的街道之後,我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畢竟,爬了一上午山,能有現在這樣的表現,實在是難能可貴了!


    我靜靜地坐了一會,沒有一個行人為我停留。


    最後,我虛晃著身子,爬了起來,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在車上,我告訴他,去太平間,他頓時滿臉蒼白,我才知道自己神思恍惚之下,說話已經沒有正常邏輯了,所以我板正了一下身子,告訴他,去某某醫院的太平間。


    他愣了愣,這才晃過心神來,點了點頭。


    某個人去某某醫院的太平間,這是可以理解的!


    午後的道路上顯得清淨,塵世的人們還沒有從屋子裏出來宣泄痛苦或者享受快樂,所以去太平間的車一路通行無阻,我與死亡幾乎沒有距離!


    司機到了醫院門口死活不肯開進去,說他可以少收我幾塊錢,醫院也不大,還是我自己走過去,他不願意沾晦氣。


    我無奈苦笑,隻能搖搖晃晃自己走進去了。


    其實,我真地很想跟他說,死屍其實比活人要純淨聖潔多了,想想還是算了,我一個太平間的人,跟他一個活人掰扯不清楚的!


    付錢下車,穿行醫院的時候,我不再避諱,要避諱什麽呢?我跟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個世界把我逼入太平間,我還有必要去用他們那個世界的想法來禁錮自己的言行嗎?我的目的地隻有一個,太平間,那裏有我的老鄉親,那裏有可以供我睡覺的棺材盒子,而且,那裏還很寬敞,甚至,那裏還有白晶晶,白晶晶生前對我沒有好感,但是,當她成為一具屍體,成為太平間的一員後,好象她的心境就變得平和安然了,變得對我有那麽點意思了,這些在我抱著她睡覺的那些歲月裏,我是有這方麵的感覺的,如果不是顧忌她是具屍體,那我和她可能早就天人合一了!


    其實原本就沒有人關注我,諾大的醫院裏,沒有誰投射過我一眼,我失魂落魄地走著,如同行屍走肉!


    連老張頭都沒有在太平間的小院裏迎候我,世界真地離我遠去了!


    還是太平間溫暖,我慨然而入的時候,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是的啊,我自己本來就應該是這裏邊的人,應該在這裏邊好好呆著的,雖然寂寥,倒也寧靜,可偏偏自己不安分守己,要到那人間裏去經曆那一場絢麗肥皂泡般的夢幻,這下好了,驟然冷風勁吹,刺破我眼前的虛景,將我送回原籍。在自己能隨意放屁的地方,那還能不自在?


    隻是不知道,這裏的鄉親們,是否還會因為我的回歸而歡呼雀躍,這裏的惡魔們,是否還會因為我的回來而瑟瑟發抖?


    我將太平間的門掩上,天光在我身後隱退的時候,我的心斷成了兩截。外邊那個世界將我的心冷凝,而這裏的世界又不能將它複蘇,所以還是讓它斷裂,心血流盡,隨風而去吧!就讓自己的軀體在這裏靜靜地呆著,和時間一起作古吧!


    我無神地坐在那個地鋪上,倚在潘天高的冰棺上,感受著太平間幽暗空氣裏浩淼的靜息,以為它們是靈魂發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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