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陸煊?


    又問?


    “這樣是否會顯得我們太主動了,萬一暴露呢?後世人的智慧確實很高啊...”張良憂心忡忡。


    劉邦直接索性不想那麽多了。


    “總之,我們都已經決定三個月後殺死他了,就算主動些又能如何?解決目前當下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劉邦看著眾人,準備立刻前往詢問陸煊,但想了想,天已經漸漸黑了,於是作罷。


    他讓眾人散去,各自離開。


    陸煊的事情,暫且不要宣揚出去。


    隨著張良等人離開,劉邦獨坐在長樂宮內的帝位上,麵容中帶著憂愁和煩躁。


    有些事情,其實知道的太多了也並不是好事,這意味著需要做的事情也多了起來,當下很多問題沒有解決呢,又添了新的。


    想一想,當初在沛縣當個小小亭長,還挺快樂的。


    略微揉了揉眉心,劉邦緩緩起身,向著椒房殿而去。


    掖庭深深,月色如水。


    天已經漸漸黑了,月色初現,柔弱的月光悄然灑落於椒房殿的琉璃瓦上,泛著清冷的幽光。


    劉邦身披玄色冕袍,不知為何,心情有些複雜。


    他踏上漢白玉的台階,觸手冰涼,看著朱紅色的殿門緊閉,門上的銅環在月光下泛著黯淡的光澤,猶豫良久,終於下令,讓侍衛打開,


    進入殿內,映入劉邦眼簾的是那被椒泥塗抹得嫣紅如醉的牆壁,椒香隱隱彌漫,馥鬱而溫馨,仿若能驅散這宮廷中無處不在的孤寂與清冷,地上鋪就的銀磚,每一塊都打磨得光滑平整,在朦朧的月色映照下,閃爍著點點金芒,宛如一條金色的河流,流淌著漢室的輝煌與威嚴。


    殿中的立柱粗壯而筆直,朱漆斑駁,像是歲月留下的吻痕,柱身上雕刻著蜿蜒的龍鳳之紋,龍的鱗片纖毫畢現,仿佛在微微顫動,似要破壁飛去;鳳的羽毛輕盈飄逸,恰似在風中輕舞,欲引吭高歌。


    他,已經多久沒來過這裏了?


    有段時日了。


    大約四年前,他遇到了一個女人。


    戚夫人。


    從那隨後的幾年中,戚夫人為自己生下了第三子劉如意,這使得他越發寵愛戚夫人,迷戀著她的身體,美色,迷戀著她的一切。


    而那個時候,呂稚還不在他的身邊。


    昔日,他與項羽達成均分天下的協議,呂雉結束在楚營做人質,回到他身邊時,他並未表現出太多的喜意,因為那個時候正是他癡迷於戚夫人之時,這也導致他和呂稚的感情越來越冷淡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


    他很不喜歡自己的太子劉盈。


    劉盈仁弱,最不像他,而呂稚強勢,並且他能感受到呂稚那股冰冷的性格。


    他若逝去,劉盈難以獨自掌權。


    所以他心中想廢掉劉盈,這是為了劉盈好,至於新的太子,他想改立戚夫人所生的劉如意。


    這件事情,幾乎讓他和呂稚目前的關係水火不容,也導致他很久很久沒來過這椒房殿了。


    “皇後,是個可憐人啊。”


    自從成為皇帝後,劉邦覺得自己越發注重感情和親人了,原本他性情大大咧咧,很少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和想法,可自從今日陸煊述說了皇後一生的苦難經曆後,他的心中多出了其他的感覺。


    同情、憐憫、自責。


    他感覺自己為人夫,對不起呂稚。


    而知曉呂稚身患重病後,他的心情更加複雜,這種自責感又濃鬱了許多,猶豫良久,他還是決定來見一見呂稚。


    想給予呂稚,這些年失去的那份‘夫君之責’。


    清靜的椒房殿內,顯得孤寂,隻有寥寥炊煙輕輕飄起,蘊含著薄弱的香味,劉邦腳步輕輕的向著殿內走去,漸漸的,劉邦聽到‘嚓嚓嚓’的聲音。


    入眼間,呂稚麵容中帶著平和,正用力的踩著紡車,緩慢的織著布。


    劉邦知道,這些年來孩子們的衣服都是呂稚一針一線,親手織補的,和他這個皇帝一樣,呂稚顯得也尤為節省。


    再對比起戚夫人。


    這些年來,他但凡恩賜戚夫人,戚夫人無所不受。


    統一之後收繳的秦朝華麗服飾,與故六國珠寶首飾,如當今最上乘的絲綢麵料,用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佩,金銀打造的發簪、步搖。


    諸多嬪妃中,戚夫人的宮殿住所最多。


    宮殿的裝飾也最為奢華。


    還有樂師與歌舞伎。


    戚夫人擅長歌舞,他為了讓她能夠盡情展示才藝,賜給她許多優秀的樂師。


    這些恩賜,身為皇後的呂稚從未有過,他依稀記得有次他準備賜給呂稚一些精美的珠寶首飾,可呂稚拒絕了。


    劉邦的腳步很輕,隨著紡車的嚓嚓嚓聲響著,呂稚似沒有注意到劉邦到來,或者說她注意到了,但卻沒有理會。


    劉邦也選擇沒有打擾。


    嚓嚓嚓...


    呂雉身著一襲正紅色長袍,那紅,鮮豔奪目,她身姿筆挺,儀態端莊,一頭烏發整齊地梳向腦後,盤成莊重的發髻,發髻間插著一支銀簪,簪頭鑲嵌的紅寶石在微光中閃爍著光,此刻,她的雙手輕輕搭在紡車的木柄上,那雙手顯得格外白皙,手指修長而靈活。


    隨著她輕輕一揮袖,紡車緩緩轉動起來,起初慢悠悠的,卻逐漸加速,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嚓嚓”聲,她的腳下,踏板隨著她的踩踏有節奏地起伏,每一次落下都沉穩有力,一團團潔白如雪的絲絮,在她的掌控下,迅速而有序地被撚成了一根根細密而堅韌的絲線。


    劉邦能注意到,呂稚那白皙的額頭上已經明顯有了紋皺,有汗珠浮動著,可呂稚並未停下來手中的忙碌,他等了良久,終於,呂稚停了下來。


    “今日怎麽不去她那裏了?”呂稚問道,聲音格外清淡。


    不過卻並未有多少疏遠之意。


    劉邦心中一喜,他還真怕呂稚一聲不吭直接走了,或者將他攆出去,他大大咧咧的道:“她哪有我的稚兒好,哈哈!”


    這般不要臉皮和幾乎像是流氓般說出來的話,從劉邦嘴中吐出來,顯得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呂稚臉色也不由得微頓。


    這麽大年歲了,說話還如此孟浪。


    哪有個當皇帝的樣子。


    “我累了,要休息了。”她轉身離去。


    劉邦哪肯放過呂稚,來這裏就是為了彌補之前自己的過錯,和缺少的關照嗬護的,除了特別重要的事情外,他平常沒有什麽皇帝架子,這就麽撒開丫子跟了上去,在床上將呂稚撲倒。


    良久後。


    屋內透著暖意,劉邦溫聲道:“朕準備喚太醫,給你檢查一下身子。”


    “這麽多年來,你也受了不少苦,身上或許有著舊疾。”


    “朕想起來覺得自責,嗬嗬,我劉邦可能就是個混賬吧,一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說完,劉邦作勢伸出蒲扇大手,就要扇自己。


    呂稚靜靜的看著劉邦。


    劉邦那大手懸浮在空中,頓住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攔著你?”


    劉邦絲毫沒有感覺到尷尬,大手摟住呂稚。


    “戚夫人會攔住你的,你不如去戚夫人那裏。”


    “朕今夜就在這裏,哪也不去!”劉邦霸氣的堅持著,然後聲音再度溫了幾分,“方才朕說的話,你要放在心上,你身上肯定有著暗疾,需要好好調養。”


    “朕可不想看著,你走在朕的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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