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酸,不安,對恩師的擔憂,以及一絲興奮,期盼,交替在一起,五味陳雜。


    在命運的迷宮裏打轉,我們用了三年時間終於要走到神秘莫測的古墨山遺址前了。仿佛命中注定,一道道謎題漸次呈現眼前,而謎底卻撲朔迷離。周謙極力反對前往營盤遺址而後神秘失蹤,小穀和y男離奇自殺,不僅沒有動搖我們的探索欲望,相反,我們越來越堅定的期待以嚴謹的學術態度和科學精神對待我們經曆的和即將經曆的一切。青春是熱血沸騰的催化劑,現在回憶起當時那種悲壯而堅定的心情,有兩種版本可以解讀——


    一是孟子的“雖萬千人,吾往矣”!


    二是阿嬌的“很傻很天真”。


    新疆尉犁營盤遺址發掘小組名單:


    領隊:譚允旦教授


    副領隊:陳偉講師


    組員:魏其芳李仁熙 梁珂 李文常 竇淼 高宏 向誌遠


    在這九人小組中,由s大、古生物研究所、博物院等三家單位的人員共同參與。由於人員組成相對複雜,譚允旦教授從一開始就做了紀律規定。


    1、不得擅自行動,一切聽指揮,無條件服從指揮。


    2、發現任何情況需匯報,經請示後方可采取行動。


    3、統一作息時間,嚴格遵守,定時交流研討。


    4、自由活動時間,文明娛樂,團結友愛,友好相處。


    其中第四條是在火車上臨時附加的。由於李大嘴打牌時和李仁熙發生爭執,先是文鬥,李仁熙明顯不是對手。結果李仁熙盛怒之下一吐口水,罵了句韓語,脫了外套就要撲上來。兩人險些上升到武鬥階段,被我們眾人拉開。自此譚教授額外規定了第四條,並強調“團結友愛,友好相處”同樣適用於娛樂時間以外的工作時間。


    當我們趴在車窗上,看著繁華的烏魯木齊火車站牌徐徐出現在眼前時,我想我們跟當年新疆建設兵團的小年青到來時有著同樣激動的心情。大家行李眾多,個個左牽黃,右擎蒼,迷茫的站在出口處尋找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接車牌子。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川流不息的烏魯木齊火車站門口也沒任何疑似考古研究所的人出現。譚教授臉色不豫,一揮手道:“我們直奔研究所去。”


    譚教授出身高幹家庭,自小聰敏過人,家境優越。眼下烏市一下車就遭到如此冷遇,隻怕她這輩子還沒遇到過如此輕慢的事情。一路上她陰沉著臉,我們也不敢多說話。到了北京南路,考古研究所的牌子終於出現,一棟四四方方的建築就在眼前。我們一行人走了進去。


    研究所裏冷冷清清,連門衛處都隻有個茶杯,茶還熱著,人卻不知道到哪裏去了。譚教授一皺眉,輕聲道:“這什麽管理?!”


    樓裏大部分辦公室的門都鎖著,好不容易敲開了一個副所長的門,那位副所長正在打電話,拖拖拉拉十多分鍾後才騰開空接待我們。


    譚教授自我介紹了一下,說我們是s市來的聯合考古發掘隊,事先已經和新疆考古研究所的裴風格研究員聯係過,他將帶我們進入營盤地區。


    副所長一拍腦袋,“老裴一直負責營盤遺址的發掘報告工作。眼下他不在,不過我倒是聽他跟所長匯報過此事。眼下所長也不在,此事我做不了主。”


    譚教授冷冷道:“他們在哪裏?我直接找他們去談。”


    副所長尷尬的笑了一下,“他們現在還在營盤沒回來。”


    譚教授臉如冰霜。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我相信副所長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我們被安頓在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招待所休息待命。副所長承諾代我們和營盤考古營地的所長和裴研究員聯係。事實上我們後來才知道,副所長完全是在敷衍我們。這雖然不能怪他,但他當時確實跟我們說了謊。


    大概三天後,副所長給我們回話,此次營盤考古因故取消。換句話說,我們九個千裏迢迢趕到烏魯木齊的人,連孔雀河的石頭都沒摸到,就要被打發回去了。譚教授當場起立,一言不發走出副所長辦公室,站在走廊上連續打了幾個電話。


    我和李大嘴、老魏等人等在走廊盡頭的的窗前,眼巴巴看著譚教授麵無表情的通電話。高宏等人在招待所整理資料,做發掘前準備。大概半個小時後,譚教授再次徑自走進副所長辦公室,平靜中抑製著憤怒。她砰的一下帶上了門。


    我們幾個心有靈犀,按大小個排列,呈降冪狀態一溜兒貼在門上,豎起耳朵聽裏麵的對話。


    譚教授說:“裴研究員和秦所還在營盤遺址嗎?”


    副所長說:“是啊,我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這次活動取消了,上麵也交代了,讓你們回去。”


    譚教授一拍桌子,盡量克製著聲音道:“說謊!裴研究員和秦所研究所工作人員共6人已經在營盤附近失蹤多日,35團場、33團都一共派了20名聯合搜救人員,結果搜救隊也失去了聯係,下落不明。這個情況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副所長顯然異常驚訝譚教授的信息來源,囁嚅道:“你,你怎麽知道?這是保密信息!”


    譚教授淡淡道:“你不必知道我怎麽知道。我隻是告訴你,兩天後我們將從烏魯木齊出發前往庫爾勒。你隻需要幫我們聯係一位當地向導,其他事情不必再過問。”


    副所長被譚教授的態度激怒了,蹭的一下站起來,似乎撞到了椅子。


    “你們得到誰的批準了?此次項目已經取消。秦所他們生死未卜,誰也不知道在營盤發生了什麽。現在那裏已經是軍事禁區!沒我批準,你們不可以去!”


    譚教授冷冷一笑,“正是因為那裏現在已成為軍事禁區,有關部門才特批我們小組進駐調查,並委托飛龍大隊做武力護衛支援。相信你馬上就會接到上級的電話了。”


    譚教授話音剛落,副所長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


    我們麵麵相覷,萬萬沒想到譚教授的能量如此之大。


    我低聲問道:“啥是飛龍大隊?”


    魏大頭也低聲道:“xx軍區特種部隊,組建於1992年。相當牛x,相當冷酷。”


    李大嘴補充道:“看來我們這次考古活動規格相當之高了。不僅有特種部隊跟隨,而且要去的地方,還有26個人下落不明。我的佛祖,我們的生活不是一般的精彩。”


    我們原來根本沒想到譚教授的背景遠遠超出我們想象。她不僅能在營盤被封閉時獲得發掘許可,更能通過關係得到飛龍大隊的後援支持。其實說穿了也並不複雜,當你有一位前任軍區副司令員的父親和一位現任總參某要職的兄長,一切都可以變得輕鬆起來。


    盡管曾經因為範教授的病倒而導致譚教授的接手,讓我們幾個有過短暫的後媽感受。但譚教授的公正嚴謹,尤其是她出人意料的堅韌意誌,那種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為了目的可以動用一切手段的性格,讓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考古界的大姐大。


    在前往庫爾勒之前,譚教授帶我們到新疆博物館參觀了一次。那時候後現代模樣的新館還沒建成,老館是充滿新疆風格的拱頂老建築,看著新奇又親切。聯想到s市的博物院的老氣橫秋,我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衝進了進去,眼睛如機關槍一樣到處掃射,尋找營盤墓地出土展台。


    高宏和向誌遠聽說營盤遺址有人失蹤後,一直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他們在外見多識廣,所思所想要比我們成熟許多。而我們則是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不僅沒有絲毫退卻之意,更是個個摩拳擦掌,幻想在營盤遺址大顯身手,一舉成名,衣錦還鄉。


    博物館裏人不多,李大嘴借機調侃高宏和向誌遠,說他們的蔫樣兒是因為s市博物院的破舊而自卑了。高宏懶得回嘴,向誌遠年輕點,尚有激情反唇相譏。古生物研究所的危房也連帶遭殃,被向誌遠搬出來嘲諷李大嘴。正在說笑間,魏大頭忽然看到了著名的營盤號墓男屍展台,當時這個發現被評為1997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我們一群人頓時渾身酥軟,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圍觀上去,如醉如癡的看著這具傳奇男屍。


    15號墓男屍被陳列在特製的玻璃棺內,曾經全國巡展,所到之處無不引起轟動。事實上我們都已經將該屍圖片,隨葬物品,發掘報告讀的滾瓜爛熟。但此刻見到實物,仍然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15號墓的發掘是在營盤墓地遭到盜竊後進行的。雖然經過眾多盜墓小說的洗禮,盜墓這個行為已經被篡改得充滿了浪漫主義和探險精神,但事實是盜墓對曆史遺跡的打擊是致命的,有時候甚至是毀滅性的。盜墓人不僅掠奪隨葬物品,更對遺址中存在的曆史、文化信息進行破壞,導致考古工作難以將其複原。所幸的是,當時搶救性發掘小組發現15號墓時,它還靜靜沉睡在地下。也許是填土中堅硬的鹽堿層保護了它。


    魏大頭隔著玻璃凝視著幹屍,深情如凝視情人般。


    “根據發掘報告,15號墓打開以後,是毛毯覆蓋的彩棺。考古工作人員將彩棺搬出,原樣運回烏魯木齊,在烏市才開棺檢驗。彩棺所覆毛毯主體為雄獅,構圖栩栩如生,充滿波斯藝術風格。最奇特的是棺主為一棕發成年男性,麵帶人形麵具。”


    魏大頭娓娓道來,沉浸其中。向誌遠似乎頗不服氣,接口道:“麵具長23.4cm,寬19.8cm,高11.7cm,以三層麻布疊加做成人麵形,前額飾有長條形金箔片,表麵塗白,畫有五官,朱唇塗色,眼睛呈瞑目入睡狀。喪葬的人形麵具在漢晉之前非常罕見,現在普遍的觀點是以物覆麵,是為了防止死者靈魂出竅,以便亡靈有歸,魂守其舍。男屍服飾華麗,絹冥衣做工細致。眾多隨葬品,堪稱瑰寶。”


    李大嘴一翹大拇指,讚道:“兩個強人。第一回合pk ,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我們幾個嘀嘀咕咕站在那裏,絲毫注意不到旁人落在我們身上奇怪的目光。尤其是魏大頭,我覺得如果他會茅山道士的穿牆術,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穿透玻璃,撲到15號男屍上進行徹底觀察。


    就在這時,李仁熙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臉色有點蒼白。


    我正要問他怎麽了,隻見他默不作聲,眼睛向東側示意。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頓時渾身冰冷。


    “誰告訴我真話,即使他的話裏藏著死亡,我也會像聽人家恭維我一樣聽著他。”


    ——莎士比亞


    在震驚的時候,人往往會失去時間的概念。我很少有這樣的時刻,即便麵對y男奇詭的屍身,即便手指觸到不可知的陌生人,甚至被周謙掐上脖子時,我都沒有失去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和理性判斷。但是這次,恍如我在409室初見黑衣女人時,那種空幻和虛無的感覺瞬間彌漫,把我打散成無數碎片。


    不,我仍能記得看見那個黑影時,是驚心動魄的兩秒鍾。兩秒鍾,我內心頑強的固守自我,計算著這不合常理幻覺的曆時。


    可是這次,在人來人往的博物館裏,在這個隊友都在身畔的公共場所裏,我徹底失去了時空的概念。


    東側是一個有大幅玻璃的展台,展台上有三件展品:附複雜錦帶的飾金箔片香囊、獸麵紋綺枕、壽字錦殘片。在衝向15號墓男屍前我們已經匆匆瀏覽過這裏的展品,這裏的物品也都是15號墓裏出土的文物。讓我陷入冰冷的並不是再次看見它們,而是——我看見了自己。


    我看見了,自己。


    我的十指按在玻璃上,仿佛一道陰陽永隔的分界線。在我周圍乃至整個巨大無邊的空間裏,是黑色無際的海水。我的眼睛睜開著,凝視著十幾米外的另一個自己。海水深不可測,寂靜無聲,我懸浮其中。沒有表情,沒有言語,沒有任何可以表述的情節,我和自己兩兩相望,海水冰冷沒有任何溫度。


    我看見自己空洞的眼睛,仿佛失去靈魂的肉身,隨著四散的長發飄搖不已。那張依舊青春逼人的臉龐在黑暗的海水裏分外蒼白,卻又漸漸鬆弛下垂,漸漸腐爛。在瞬間或者一生的時間裏,黑色的海水吞噬著我的肉身,青春成為一具掛著部分肉軀的屍體,手指變成枯骨,從玻璃上脫落。那個狀若老嫗的我在深不可測海水中遠去了,手指卻還在伸向我,仿佛無聲的哀號,令人心碎。


    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能感受到在胸腔裏跳動略快的心髒,甚至刺痛的窒息、海水的冰冷堅硬都是真實的。仿佛黑白的默片,收納了我的一生,咀嚼後又吐出一堆腐爛的屍骨。


    “梁珂,梁珂?”


    李仁熙的聲音自我身邊的響起,他再次拉了拉我的衣袖,輕聲道:“譚教授是不是和館長吵架了?”


    刹那間一切消失,寂靜的無邊海水無影無蹤,在我眼前依然是東側的展台和展品。譚教授正在和新疆博物館的館長交談,似乎頗為激烈。譚教授臉色鐵青,館長耐心的在勸說什麽。


    李仁熙憂心匆匆道:“譚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慮。”他看了看我,更加擔心道:“你怎麽了?好像見到了鬼了一樣。”


    旁邊的魏大頭也注意到了我的異樣,走過來關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很蒼白。”


    李大嘴擼了擼頭發,神秘一笑:“正常。根據我的觀察和計算,梁珂應該到了每個月的大姨媽拜訪時間……哎,哎,輕點,打人不帶打臉的啊!”


    另一側的譚教授結束了談話,向我們走了過來。


    “回招待所。我要召開全隊緊急會議。”


    全隊人麵麵相覷,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又擔憂起來,不知道這次一波三折的發掘工作又要出什麽漏子。


    愛因斯坦說時間和空間是人們認知的一種錯覺。我相信。


    “我長話短說。我明白大家對這次營盤考古充滿了期待,也相信大家都已經了解這次考古發掘工作和以往不同。一方麵它充滿巨大的誘惑力,營盤遺址的每一個重大發現都可能被載入史冊,對解析古西域人們的生活狀態以及絲綢之路、東西方文化交流史形成劃時代的影響。另一方麵,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在此前,古墨山國遺址經過多少人,多少批次勘察?”


    向誌遠立刻舉手,雀躍的神態上寫滿了“我知道”三個字。魏大頭見狀連忙搶答道:“1893男俄國探險家科茲洛夫,1900年斯文赫定,1914年斯坦因,1928年貝格曼等人是最早一批進入這片地區考察的探險家,他們都到達過營盤。我國對營盤地區的專門考察比較少見,但對羅布泊地區有組織的考察有三次。第一次是在1930-1934年,18人的西北科學院考察團。第二次是1980年-1981年的彭加木倡導和組織的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羅布泊綜合考察隊。第三次是1995年的樓蘭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正是這次學術研討會發現營盤墓地被盜、破壞現象嚴重,組織了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搶救性發掘工作小組進入營盤地區進行發掘研究工作,發現並運回了15號墓男屍。這一男屍的發現極大的鼓舞了營盤地區的考古發掘工作和考古界對古墨山國地區的興趣,新疆古生物研究所在此後的幾年時間裏一直在斷續進行發掘研究工作,直到現在。回答完畢!”


    大概是怕向誌遠搶風頭,魏大頭的語速極快,幾乎忽略了一切標點符號。一口氣說完,眼睛翻白,差點沒背過氣去。李大嘴悄悄對老魏做了個雙手大拇指的手勢,兩人心領神會,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向誌遠。


    譚教授點點頭,“回答的很全麵。那麽是否有人知道這些先驅進入羅布泊、營盤地區後發生了什麽?”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竇淼開口道:“譚教授,您直說吧。我們已經知道新疆考古研究所的秦所和裴研究員失蹤的事情了。”


    譚教授淡淡道:“科茲洛夫進入營盤地區後,停留一夜即便離開,在他的記錄當中隻簡要的記載那裏非常危險,建議探險家不要選擇那裏完成探險夢想。在瑞典探險家貝格曼的回憶錄當中,將古墨山國遺址稱為死亡之地,‘有生之年,但願再也不要進入那裏’。他也僅僅在營盤停留了兩天而已。1930年的18人考察團,在營盤失蹤兩人後,搜查了半個月,最後放棄搜救工作返回。1980年彭加木犧牲在羅布泊,1996年探險家餘純順也犧牲在了那裏。最近的一次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秦所和裴研究員帶隊的考古發掘隊在7月21日失去了聯係,建設兵團派出聯合搜救隊進行搜救,同樣失去聯係,至今下落不明。”


    譚教授深深的望了我們一眼,“古墨山國被稱為死亡之國,進入那裏意味著可能會付出生命代價。如果有人現在願意退出,我會批準。”


    沉默了半晌後,高宏輕聲道:“聽說xx軍區派出飛龍特種兵協助我們進入營盤地區進行考察?”


    譚教授道:“是的。他們不僅負責我們的安全,還擔負著搜救工作。”


    李大嘴咧嘴一笑,“那我們還擔心什麽?去,都走到這一步了,死也要去。”


    副領隊陳偉站起身來,“應上級要求,我這裏有份協議每人都要簽署一下。有關內容是表明個人已經知曉進入營盤地區可能遭遇的風險,自願前往的一個確認。我和譚教授已經簽署完畢。”


    說罷,將協議發到我們手上。這份協議隻有薄薄一頁紙,內容卻沉甸甸的。


    魏大頭輕聲對我道:“我咋覺得有點象賣身契?”


    李大嘴安撫他道:“好過我領結婚證時,那才叫一個悲壯。”


    其他人都默不作聲的簽完了協議,李仁熙舉手問道:“老師,我可以問下,新疆博物館長與您談話的內容嗎?沒有冒犯的意思,我隻是……”


    譚教授嚴厲的臉上難得的飄過一絲紅暈,有點局促道:“他是我大學同學,無非是關心我們,希望我們不要去營盤。”


    老魏和李大嘴都知道譚教授一直單身,陡然間發現這個情況,難免有點激動的交頭接耳。


    陳偉打斷正在進行的八卦,“大家趕緊收拾一下,給養品不用帶太多,我們到庫爾勒進行采購。明天出發。”


    出人意料的是,我們在庫爾勒一直停留到了九月中下旬。這期間譚教授一直在積極協調有關方麵,無奈大姐大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我們簽了賣身契以後滿懷期待,卻被晾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庫爾勒在維語中是“眺望”的意思。據說玄奘西天取經的時候也曾經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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