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秦家


    窗外白雪飄飄,溫暖的房間內,客廳茶幾台麵上散落擺放著棕櫚草。


    林喬屈膝坐在地上,靈活的雙手翻飛,很快活靈活現的棕編小恐龍初見雛形。


    許久後,林喬放下完工的小恐龍,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將玩偶小心翼翼放到禮物盒中。


    明天是林喬兒子秦逸四歲的生日。


    每年給兒子準備一個棕編小動物作為生日禮物,是林喬和兒子的約定。


    秦逸是林喬臥床保胎半年才艱難保住的孩子。


    早產時,林喬才懷孕8個月。


    秦逸剛出生時,弱小得像隻小貓,隱約可見小胸膛微微的起伏。


    這個孩子是林喬放棄了一切,舍了半條命換來的。


    每年慶祝孩子平安誕生的這一天,對林喬來說意義非凡。


    夜已深,秦天朗還沒回來。


    林喬將桌麵收拾好,半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等。


    等待,成了這幾年,她最擅長的事情。


    玄關處傳來開門聲,修長的身影正低頭換鞋。


    林喬走過去,湊得近了,才聞到丈夫身上甜膩的香水味。


    還沒等林喬反應過來,秦天朗扯鬆領帶,不耐煩地問道:“在這等我什麽事?”


    林喬回神,“明天是小逸的生日,想著和你商量下怎麽慶祝。”


    秦天朗俊逸的臉上滿是冷漠,“不用,秦家已經安排好了。”


    林喬一怔。


    “你怎麽沒提前和我說一聲?”


    男人鉗住林喬的下巴,低頭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厭惡。


    “林喬,你以為你是誰?鳩占鵲巢久了,真當自己是家裏的女主人了?”


    林喬被迫仰頭,餘光瞥見客廳放置的兒子玩具,沒再做聲。


    她自小無父無母,福利院裏長大的孩子,比誰都要渴望一個骨肉相連的至親。


    孩子成了她在家中唯一的慰藉。


    對於秦天朗的冷漠刻薄,她早已習慣,並不再為此感到難受。


    看著沉默的林喬,秦天朗鬆開她,轉身走向臥室。


    也許是今夜秦天朗和香水的主人待得太久。


    他離開客廳後,香水味還殘留在空氣中。


    林喬嗅了嗅,後知後覺的想起那香水的主人是誰。


    原來是許明月回來了。


    ......


    一大早林喬來到兒子房間,秦逸已經將衣服穿好。


    一身帥氣的小西裝,他看起來格外帥氣可愛。


    秦逸看到林喬的一身常服,嫌棄地皺皺眉。


    “媽媽,你一點都不漂亮,今天我的生日宴,媽媽不許去。”


    林喬一愣,巨大的失落感襲來。


    她昨晚剛知道生日宴的事情,來不及準備宴會的禮服。


    與秦天朗結婚以來,丈夫鮮少帶她出席活動,她最常做的,是在家照顧丈夫和兒子。


    林喬不死心的和兒子確認,“生日宴,你不想媽媽去?”


    “不要不要!媽媽不去!”


    畢竟壽星最大,林喬不忍心讓孩子在生日這天不開心。


    她很快收拾好情緒,幫兒子整理好衣服,牽著他來到客廳。


    “爸爸,今天媽媽在家,你帶我去。”


    秦天朗身著剪裁合身的定製西裝站在客廳中央。


    他聽了兒子的話,沒反駁,俯身抱起兒子。


    “那我們先走了。”


    “好。”


    林喬勉強擠出笑容,和父子倆道別。


    在樓下送別父子倆後,林喬看著黑色轎車漸漸遠去。


    林喬記不清是多久之前,秦逸已不再是那個在她懷裏撒嬌,鬧著要媽媽的小孩。


    他變得和秦天朗越來越像,酷似父親的小臉,端著同樣冷峻的表情。


    常常皺著眉對她說:“不要媽媽”,“媽媽走開”。


    林喬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發著呆,不經意瞥見了茶幾上的黑色禮盒。


    她才想起來熬夜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沒來得及給秦逸。


    林喬給丈夫打了個電話,得知孩子今晚要在秦宅過夜,她決定去一趟秦宅。


    她想親手在生日這天給孩子送上生日禮物。


    林喬打車到了秦宅所在的別墅區。


    下了車,秦宅的大門敞開。


    草坪上是打扮精致的賓客和跑來跑去的小孩子。


    秦逸正在和一個粉色公主裙的女孩子玩耍。


    林喬喚了聲兒子,秦逸跑過來,將她拉到角落處,氣得漲紅了小臉。


    “媽媽不講信用!”


    林喬蹲下去向兒子道歉,“媽媽隻是來給你送生日禮物。”


    林喬將禮物盒鄭重遞給秦逸。


    “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秦逸,快來切蛋糕了。”


    公主裙小女孩遠遠地呼喊秦逸,向他跑來。


    秦逸將禮盒飛快塞到口袋裏,生怕被人看到。


    還不等小女孩走近,他就拉著小女孩的手往宴會廳走去。


    風裏傳來小孩細碎的對話。


    “那個阿姨是誰呀?”


    “是......我家保姆。”


    林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前追了幾步。


    秦逸在進門前,將小盒子掀開,看到又是棕編動物。


    每一年媽媽的禮物,總是這麽沒心意!


    秦逸厭惡又嫌棄地將小盒子重重扔到了垃圾桶裏。


    林喬追了上去,看著她精心準備的禮物,被兒子丟棄,隻能與肮髒的垃圾作伴。


    屋內生日歌響起,林喬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一位黑色長裙的女子,親昵地拉著秦逸的手。


    女子笑著端起蛋糕,蹲在秦逸身前,讓他吹蠟燭。


    那是秦天朗多年愛而不得的白月光,許明月。


    五年前許明月為了自己的夢想,遠赴國外最頂尖的攝影學院進修。


    在秦天朗精心準備的求婚宴上拒絕了他。


    她與秦天朗的婚姻,不過是源自於秦天朗酒醉後的一場意外。


    林喬因此懷上了孩子,秦天朗雖不愛她,但也負起責任和她結了婚。


    屋內秦逸嘟起小嘴,吹滅蠟燭,順勢抱住了許明月。


    在她臉上親了又親。


    “月亮阿姨,你好漂亮,就像仙女一樣,我最喜歡你了!”


    屋內的眾人,被孩子的童言童語逗笑。


    孩子最喜歡的人,竟然是許明月。


    林喬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手指微微顫抖著,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明明是自己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越是長大,同自己越是疏遠。


    林喬隻當孩子的個性如此。


    但是林喬沒想到,丈夫曾經喜歡多年的白月光,竟然可以這麽輕易俘獲兒子的心。


    “小壽星,快來拍照了。”


    林喬婆婆程茹刻意逗秦逸,“小逸最喜歡月亮阿姨,那爸爸呢?”


    程茹向來不喜林喬,自然不會問及媽媽。


    此時的秦逸,早已被香香軟軟的月亮阿姨迷住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全世界最最喜歡月亮阿姨,爸爸排第二!”


    程茹揉揉秦逸的小臉,“那小逸就和最最喜歡的月亮阿姨一起拍照。”


    “不!我要和月亮阿姨,爸爸一起拍照!”


    秦逸一邊說,小手一邊拉起許明月的手,又伸出另一隻手,示意爸爸牽住。


    許明月抬頭看向秦天朗,推拒道:“天朗,這不合適。”


    一向冷漠疏離的男人,此刻親昵地替許明月將散落在臉頰的發挽到耳後。


    “今天孩子生日,既然小逸喜歡你,沒什麽不合適的。”


    三人手拉手,親密地站在蛋糕麵前拍了全家福。


    林喬兒子的生日宴,林喬不被邀請出席。


    垃圾桶裏的的禮物,兒子心中的喜歡排名。


    沒有她的生日宴,全家福。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提醒著林喬,這麽多年,是她錯付了。


    屋外的寒風,涼透了林喬的心。


    林喬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心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碎成了無數片。


    她盯著屋裏,那三人就宛如真正的一家三口。


    林喬一個人努力了很久,付出了很久。


    有的人隻要一出現,就會讓她長久的堅持,變得可笑且可憐。


    這一刻,她清晰的認識到她心甘心願放棄夢想,折斷翅膀也要停留的家,隻是她給自己虛幻的夢境。


    這場夢,她做得夠久,該清醒了。


    林喬掏出手機,給秦天朗發送了信息。


    【我們離婚吧】


    收起手機,林喬果斷轉身。


    她回到家,收拾好東西,拎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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