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凡戰,如我眾敵寡,彼必畏我軍勢,不戰而遁,切勿追之,蓋物極則反也。宜整兵緩追,則勝。法曰:「窮寇勿迫。」


    漢,趙充國討先零羌,兵至羌虜所。羌久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輜重,欲渡湟水。道隘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死戰。」諸校皆曰:「善。」羌赴水溺死者數百,餘皆奔潰。


    【譯文】


    大凡作戰中,如果我軍兵多、敵軍兵少時,敵人必因懼怕我軍勢強,不敢與我交戰而逃走。對於這種為保存實力而退走的敵人,切記不可貿然急追,因為物極必反,急了敵必反身死戰,對我不利。應當以整個兵力對敵實施有條不紊地追擊,隻有這樣,才能穩操勝券。誠如兵法所說:“對於困迫危殆且準備拚死一戰的敵人,不可以追迫太急。”西漢宣帝時期,後將軍趙充國奉命討伐先零羌。充國率兵進至羌軍駐紮的地方,發現羌兵因長期駐紮這裏,已經非常麻痹鬆懈,遠遠望見朝廷大軍便丟棄戰車輜重,企圖渡過湟水而西逃。因為所經道路險要狹窄,趙充國率軍於後麵緩慢地追逐羌軍。有人對此提出意見說:“追逐敵人利於迅速,現在行動太遲緩了。”趙充國回答說:“這是陷於困迫危殆的敵人,不可追擊太急。因為,緩慢追擊,敵人就會無所反顧地向前逃走;急速追擊,就會迫使敵人反身與我拚死一戰。”眾校尉聽後都讚同說:“講得好。”羌兵因為慌忙逃走,故在爭渡湟水時淹死數百人,其餘的人都奔逃四散了。


    【賞析】


    本篇以《窮戰》為題,雖取“窮寇”之義,但全文所講旨在闡述對於“不戰而遁”之敵實施追擊時應當注意掌握的問題。它認為,在我眾敵寡的形勢下,對於不戰而逃之敵,不可急於追擊,因為“物極則反”,欲速不達,應當調整兵力從容不迫地追擊之。這樣,就能取勝。本篇所引“窮寇匆迫”係孫子“用兵八則”之一。然而,什麽是“窮寇”呢?《孫子兵法·行軍篇》的解釋是:“粟馬肉食,軍無懸甀,不返其舍者,窮寇也。”意思是,在兩軍交戰中,用糧食喂馬,殺牲口吃肉,損毀掉炊具,不再返回營舍的敵人,是準備決一死戰的窮寇。可見,本篇所論之“不戰而遁”的敵人,與孫子所講的“窮寇”內涵是有所不同的。“不戰而遁”之敵,意在保存實力以求一逞。對於此種敵人所以不要匆忙追擊,是因為忙中往住慮事不周,而慮事不周則往往難以達成殲敵取勝的目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本篇提出了“物極則反”的命題,以儆中計取敗。這無疑是有一定道理的。孫子所講的“窮寇”,是指困迫危殆且準備拚死一鬥的敵人。宋代學者梅堯臣在為“窮寇勿迫”句作注時指出:“困獸猶鬥,物理然也。”但是,還應看到,“窮寇”既然如同“困獸”,則其鬥力必定是有限的。強調認真對待“窮寇”猶鬥的一麵無疑是對的,但僅僅看到這一點,而忽視“窮寇”危困的一麵,進而不分情況的一律主張對“窮寇”不要進迫,這就未免失之偏頗了。西漢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年)七月,後將軍趙充國奉命率軍進討舉兵反漢的先零羌,羌兵望見漢兵,不戰而先退。趙充國采取“徐行驅之”的戰法,其部下對此不理解,提出異議,他雖以“窮寇勿迫”加以解釋,但羌兵並非困迫危殆且決一死戰的“窮寇”,而是為了保存實力未戰先退的弱軍。趙充國作為深謀遠慮的老將,之所以采取“徐行驅之”的戰法,一方麵是由於他看到了羌兵“急之則還死戰”的可能性,另一方麵也是他根據“道隘狹”的地形特點所采取的穩妥可行的戰術。因為,道路隘狹,不利於大兵團機動,而利於熟悉當地情況的羌兵設伏阻擊漢軍。對此有所考慮和預防,這正是老將趙充國用兵“尤能持重”(見《漢書·趙充國傳》)特點的具體表現,而這又恰是漢軍不受大的損失且能戰勝羌兵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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