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婆是個妙人。


    圓月般的大臉盤子,珠圓玉潤的身體。


    一米六五的個頭,瞧著得有一百六七十斤,光是下巴就疊了好幾層。


    這年頭胖子很少,可見日子滋潤。


    全因她長了一張會哄人的甜嘴,特別會保媒,經她手的情侶就沒有不成的,自然得了不少好處,把她養得憨態可掬,像隻慵懶的大肥貓。


    見到姚二擔回來,趕緊鬆開姚梔梔。


    其實她早幾天就該來了,可惜生產隊忙著曬糧交公糧。


    公社催得緊,沒空上門。


    她笑著嗔怪起這個老熟人:“你這混賬,咱倆什麽交情?你家五姑娘這麽好看,我能委屈她,給她介紹個二婚頭的?”


    果然媒婆的嘴跟抹了蜜一樣,其實姚二擔跟她交情不深。


    不過既然不是二婚頭的,他也就鬆了口氣:“男方什麽家庭,說來聽聽。”


    “沒必要。”姚梔梔直接打斷了他:“我已經答應了,這是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嘿,你這孩子,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人生大事,你自己就隨隨便便答應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子嗎?”姚二擔真的氣死了,這個女兒越來越想騎在他頭上拉屎了!


    他可是一家之主,不擺出點大家長的派頭來,以後還怎麽服眾?


    姚梔梔懶得照顧他那廉價的自尊心,直接懟了回去:“怎麽叫隨便呢?這婆家是我自己找的,對方是南城派出所一個民警的兒子,家裏就他一個孩子,嫁過去就有城市戶口。唯一的不足就是他總生病,可能活不太長。不過沒關係,我又不是圖他的人,我隻圖這城市戶口。不答應那不是傻子嗎?”


    姚二擔被懟得啞口無言。


    隻得拽著言婆,去堂屋裏細細打聽。


    姚梔梔懶得跟過去,依舊坐在院子裏的樹下,編她的籃子筐子篦子。


    很快,言婆笑嗬嗬地跟姚二擔出來了:“你瞧,我說什麽來著,你這一看就有福相!等你家梔梔去了城裏,指定帶著你們兩口子一起享福。”


    姚二擔愛聽這話,高高興興地把言婆送了出去。


    回來後,他杵在樹蔭下,嘴裏叼著廉價的葉子煙,眯眼打量著姚梔梔:“你可真行啊,真是你自己找的?”


    “不然呢?指望你找個二婚的把我打發了?”姚梔梔說的可是實話,這可不是她自己邂逅來的緣分嗎?


    再說了,如果她的婚事還要老子娘做主,那她怎麽給姐姐們樹立反抗包辦婚姻的榜樣?


    自然要自己拿主意。


    通知姚二擔一聲算給他麵子了。


    姚二擔氣笑了:“行,你長本事了。怪不得最近跟我說話膽子肥了,嗓子也壯了。”


    “你有意見?”姚梔梔挑眉冷笑,她就不信他敢鬧騰。


    姚二擔確實不敢,吐了一口煙,眯眼歎氣:“沒意見,這家條件打著燈籠難找。你好好爭氣,早點跟人家生個孩子,把你那婆婆套牢了就行。日後哪怕男人死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婆婆也不會虧待你的。”


    姚梔梔不愛聽這話:“你不能盼我點好的?還沒結婚呢就死啊死的,誰家爸媽這樣跟孩子說話的?”


    姚二擔也覺得這話不吉利,不說了。


    他蹲在樹下,像看怪物一樣打量著她:“那你告訴我,誰家孩子這樣跟老子說話的?”


    姚梔梔最煩別人在她麵前抽煙,直接給他把葉子煙搶過來扔了:“以後不準在我麵前抽!”


    姚二擔徹底服氣:“行,你牛,找到靠山了。這個家以後讓你來當。”


    “行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要出爾反爾。”姚梔梔才不上他的當呢,想用這話激發她的羞愧心?


    不好意思,她很想當姐姐們的家,謝謝啊。


    姚二擔被她氣得徹底繃不住了,猛地站起來,想踹她編好的筐子。


    姚梔梔頭都懶得抬,警告道:“你踹好了,等我結婚要是連個嫁妝都拿不出來,丟的可不是我的人。”


    行,他說不過她!姚二擔蔫了。


    忽然想起什麽,趕緊扭頭,想去鄰居家借個自行車,追上言婆問問彩禮錢給多少。


    姚梔梔一看就知道他在冒什麽壞水,直接打消了他的念頭:“別問了,彩禮三百,回頭上門提親的時候直接給我,不給你。”


    “你說什麽?”姚二擔不敢相信這麽大逆不道的話,跟王芳一樣開始道德綁架,“老子養你一場,白忙活了?”


    “怎麽,我們姐妹幾個沒幫你帶根寶?沒幫著務農做家務?早就抵消了吧。”姚梔梔才不怕他呢。


    她現在有個做警察的準婆婆,姚二擔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姚二擔確實不敢,隻能無能狂怒。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動不動,瞪著姚梔梔。


    王芳和另外幾個女兒累了一天了,壓根不知道他們父女在鬧什麽,隻好問了問。


    姚二擔現在奈何不得姚梔梔了,隻能發動王芳和四個女兒來做姚梔梔的思想工作。


    聽完他的控訴,王芳也氣得不行!


    可她才喊了一聲老五,就被姚桃桃懟了回去:“這門婚事是老五自己找的,她有資格決定彩禮怎麽分配。你們要是聰明一點兒,那就別指望從她身上撈油水。這錢讓她拿著,給我那準妹夫買藥養好身體才是正經事。隻要我那妹夫好好活著,這門姻親就能長長久久地維持下去,以後村裏誰不得高看咱家一眼?”


    “就是啊爸!”姚檬檬如今良心發現,也知道幫著妹妹說話了,趕緊勸道,“要不是人家兒子身體不好,老五也攀不上這樣的親事。你們也不想家裏出個寡婦女兒吧?這錢省下來,讓我那妹夫好好吃藥,健健康康地活著,不比什麽都強嗎?到時候咱這公社裏的,誰不得跟你客客氣氣的?你不要隻盯著那點蠅頭小利,要有長遠目光。”


    姚二擔沉默了。


    理是這個理,可他怎麽這麽憋屈呢?


    他可是一家之主啊,是老子啊。


    哪有女兒訓斥老子的道理?


    他的麵子往哪兒擱?


    氣得一把拍下筷子,不吃了。


    姚櫻櫻看不下去了,趕緊勸了勸:“爸,別難過,我的彩禮錢會拿來孝敬你和我媽的。至於老五那邊的,確實情況特殊,咱也沒本事給老五找個這樣好的婆家,怎麽安排就聽老五自己的吧。別的不說,隻要老五真的嫁過去了,明年你想去負責魚塘的話,指定沒有人跟你爭了。”


    對啊,養魚可比種地滋潤啊,沒事還可以順兩條回家改善一下夥食。


    姚二擔每年都爭不過別人,以後就可以一雪前恥了!


    他心動了。


    姚櫻櫻太懂他了,乘勝追擊:“爸,老五能找個這樣的婆家,可比什麽甜言蜜語都管用!雖然她說話是衝了點,可你也要諒解。上回她出事,差點小命不保,肯定是受了刺激,不想再被人欺負了。其實她這樣去了城裏反倒可以飛快站穩腳跟,你說是不是?”


    那當然了。


    姚二擔可算是舒坦一點了:“看看,還是大女兒貼心。”


    可他不能就這麽屈服啊!


    不然今後另外幾個女兒都不學好,他找誰說理去?


    隻能把氣撒在王芳身上,找回一點一家之主的尊嚴。


    他不客氣地數落起王芳:“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兒!”


    王芳還能不知道他?


    死要麵子活受罪。行吧,都是她教得不好!


    她默默扒拉著飯菜,也不還嘴。


    彩禮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


    湯鳳園精神抖擻地下班回家。


    跟往常一樣,蹬著自行車,火急火燎趕回家做飯,怕餓著她的寶貝兒子。


    以前南城這一片是一個藩王的府宅,現如今都分給了各個單位的職工。


    她家運氣好,分的房子緊挨著王府玉湖。


    三間正房,單門獨戶,帶一個四方小院。


    據說這是留給藩王仆人住的,專門負責在玉湖養魚。


    所以這裏雖然比不上王府的其他宅院氣派,卻也有雕梁畫棟,古色古香。


    後來其他職工在周圍加蓋了磚瓦房,雜七雜八的,愣是圍成了幾條胡同出來。


    她家位置得天獨厚,坐落在胡同最深處,安安靜靜地,很少被人打擾。


    這會兒推著車走在胡同裏,她已經聞到了一股焦糊味道。


    今天刮的又是北風,她很懷疑這個味道是從自己家那邊傳來的。


    到了家門口,推開院門一看,哎呦喂,還真是!


    她這寶貝兒子,正在後來搭建的小廚房裏搗鼓做飯呢!


    湯鳳園那個急啊!


    趕緊去幫忙。


    “你這是打算把家給煮了?”湯鳳園把冒煙的鍋蓋上,把祁長霄攆到院子裏說話。


    祁長霄一臉無辜,他隻是想學著做飯。


    湯鳳園又不是不讓他學,不過是這年頭糧食珍貴,不想看他浪費。


    不禁歎了口氣,問他:“怎麽?想學會了在你心上人麵前邀功啊!”


    祁長霄不吱聲。


    湯鳳園無奈:“那你等我回來教你啊!你就這麽著急嗎?病還沒好呢!”


    祁長霄是沒好,可是他在家無聊的慌。


    以前還好,起碼沒有盼頭,躺著等死就好了。


    現在不行了,他想結婚,想跟他看對眼的女人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所以,他不想等死了。


    他想動起來,沒想到第一次做飯就失敗了。


    沒關係,下次努力。


    他在圍裙上擦擦手:“媒婆上門了嗎?”


    “去了。等媽忙完這幾天就去上門提親。”湯鳳園把圍裙從他身上解開,“還想不想學做飯?想學的話進來看著點。”


    祁長霄沉默地跟了進去,時不時搭把手。


    以前覺得這做些好繁瑣枯燥無聊,可是現在,他隻覺得幸福。


    等他學會了,一定給她露一手。


    幾天後,姚檬檬的婚期定下來了。


    姚檬檬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奔赴這場鬧劇一樣的婚禮。


    希望大姐不會掉鏈子,更不會半路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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